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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宠 第62节

  “快去叫周太医!”
  紫珠连忙吩咐,又让人去取了软轿过来,急忙将人抬回碧阆苑。
  湖里鲤鱼簇拥在一起,将珍珠刚才撒下的桂花糕抢食了,半晌才散开。凉亭里白色大理石圆桌圆凳,一滩略带乌黑的血液落在圆桌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珍珠却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的后续,她是满心愉快的出去,却是生着一肚子闷气回来。
  虽然口上不饶人,可是看着李柔儿那副病弱的模样,那口气只能往心里憋了。她怕自己若是出手打人,人家直接就能被她打晕过去。
  张嬷嬷怕她被气坏了身子,忙让碧玉取了两碟点心上来,柔声道:“良媛莫要气伤了身子,来,您尝尝这个奶糕,可是付公公新做出来的点心。”
  奶糕雪白一片,做成了梅花的样子,上边用调成红色的蜜糖点了五片花瓣,就像是寒雪中盛开的朵朵红梅。
  珍珠吸了口气,接过碧水绞好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捏了一块奶糕慢慢的吃着。
  奶糕里带着一股奶香,里边裹着红豆磨成的细沙馅料,又糯又软,咬一口里边红豆沙的绵软,外边蜜糖带着酸甜,有开胃又好吃。
  她不是个爱生闷气的人,有好吃的心情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张嬷嬷瞧着她逐渐松开的眉头,不由的松了口气。
  还好,自家良媛是个好哄的,不记仇。
  张嬷嬷柔声问:“良媛,您的肚子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珍珠咬着奶糕摇了摇头,将嘴里的点心吃了,满是奶香味,道:“无事,李良娣并没有碰到我。”
  张嬷嬷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下,皱眉道:“那李良娣胆子可真大,竟然敢伸手推您。若是您真摔倒了,她也得不了好,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莫不是身后有淑妃娘娘撑腰,就肆意妄为了。”
  珍珠叹道:“她那模样,我若做点什么,倒显得我欺负人了。”
  “若说欺负人,那也是那李良娣先出手。刚才她那模样,分明就是想害您和您肚子里的小皇孙。”
  碧萝向来有话就说,语气愤愤,极为不满的开口。
  珍珠有些奇怪的道:“莫不是我给他们的印象是性子太好了,谁都敢来欺负我了。”
  原先的赵承徽是,今日的李良娣也是。
  张嬷嬷将茶盏搁到桌上,道:“良媛您这性子刚好,有太子爷护着您,谁又敢欺负你?”
  说到太子,珍珠眉目瞬间像是会发光一样,她托着腮笑道:“嬷嬷说的是,我才不要变成凶女人了。”
  珍珠转身趴在罗汉床侧边,用手指去戳躲在红莲底下被养得胖嘟嘟的鲤鱼,气咻咻的道:“那李良娣也别得意,她分位比我高,我不好欺负回去。等太子爷回来,我就去告状。”
  张嬷嬷等人看着她孩子气的戳着水面下的鲤鱼,不由失笑。
  有着撑腰的,珍珠郁闷了一会儿,心情很快就恢复了,正打算宽衣爬到床上睡午觉,就见守门的婆子跑进来说碧阆苑的绿蝶姑娘过来。
  碧阆苑……
  珍珠反应过来那是李良娣的院子,思索片刻,还是将衣裳披上,将人唤了进来。
  “求宁良媛救救我们主子吧。”
  那明唤绿蝶的宫女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泪水,切切哀求。
  珍珠放在罗汉床脚踏上的脚缩了缩,心里有几分不安,问道:“你们良娣怎么了?”
  绿蝶想着自家良娣,泪水不自觉的就往下流,可是语气却极为镇定,慌却不乱。
  “回禀良媛,我们良娣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呕血不止,请了周太医来看,周太医说……我们良娣,快不行了,求您请太医署的院使黄太医来给她看看吧。”
  太医署的院使黄太医乃是医科圣手,极有名望,被人称“神医”。不过,黄太医一般只为当今天子与皇后看诊,不是其他人都能请来的,就连四妃也难以请得动人。
  “绿蝶姑娘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张嬷嬷微怒道:“谁不知道黄太医只有皇上与皇后娘娘能请得到,我们良媛又哪有这样的能耐?”
  绿蝶咬着唇,这一点她自然知道。她要的,其实是想让珍珠去与皇后说情。只是,自家良娣今日才刚与这宁良媛有了龌蹉,她怎么可能会出手救助自家良娣?
  分明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说不行就不行了?
  珍珠心里有几分无措,想也没想的走下罗汉床,开口道:“你放心吧,我这就去求皇后娘娘请来黄太医为你们李良娣诊治,你们良娣必定会无事的。”
  这回却是绿蝶愣了,这……宁良媛真就这么好心?
  珍珠却没想这么多,她的确对李良娣有怨,可是她也不是那等狠心之人。李良娣情况危急,无论是真是假,那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她也不可能当做没听见。
  “嬷嬷,我记得东宫库房里有一株五百年的参,你去取了送往碧阆苑去。”
  她也不敢耽搁,亲自去了椒兰宫拜见皇后。
  皇后正在午休,珍珠也只能打扰她了,还好听到她的来意,皇后并没有生气,让人去唤了黄太医去碧阆苑。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娘,改日我再来与您一起吃茶,李良娣那儿也不知怎么样了?我总要去看看。”
  皇后摸着她的头,笑了笑,道:“乖孩子,去吧。”
  又与张嬷嬷道:“碧玉,好生照顾你们良媛,她如今身子重要。”
  珍珠乖乖的点头,从椒兰宫出来,她松了口气,不急不慢的往东宫走。
  “良媛,您……奴婢还真是看不懂您了?”
  碧玉扶着她的手,道:“您刚才急急忙忙的到椒兰宫来,奴婢还以为您极是担心李良娣。可是如今您又,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奴婢,还真是摸不准您的心思了。”
  珍珠捂着肚子,抿唇道:“我自然是担心李良娣的,只是我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我可以无愧于她了。我如今肚子里有个孩子了,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比起她,我更看重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她看着自己脚下拖出来的阴影,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良媛您怎么会这么想?”
  碧水柔声道:“说来李良娣今日才欺负过您,您能不计前嫌,不与她计较,已经是难得的大度了。”
  珍珠有心不好意思的道:“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大度,我也是很小气,很记仇的。只是,李良娣如今身体不好,我总不能当做不知道吧?若她真出了什么事,我怕也是心难安。”
  她,真的,是很坏的。
  主仆三人直接去了碧阆苑,碧阆苑如今李良娣倒了,不过却不见乱色,来往宫人悄无声息,井井有条。
  一进院子珍珠就闻到了一股药味,在鼻尖久散不去。在正屋的廊下,就见几个宫女搬了杌子手里拿着蒲扇在那煎药。
  “宁良媛!”
  一个小宫女瞧见她,疾步走过来,屈身就要行礼。
  “不用多礼了,你们良娣如何了?”
  珍珠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小宫女闻言,眼圈一红,道:“不太好,黄太医刚来,正在屋里诊治了。”
  珍珠只觉得心里一沉。觉得这个李良娣怕真的是不好了。
  匆匆走进屋里,外边阳光余晖从窗户落进来,隐约可以瞧见空气里漂浮着的浅浅的金色灰尘,桌上摆着的一簇鲜花因为无人打理,蔫蔫的盛在花瓶里。
  嫩黄色的帐子垂下,将床上的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截如玉的皓腕来,上边还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个通体莹润的玉镯。
  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坐在床边,微拧着眉伸出二指号脉,边上伺候的丫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珍珠走进卧室,没有出声,目光在角落夹子上搁着的铜盆上凝了凝。只见铜盆里边一汪略带红色的水,白布映衬下,那种水中游离的红色,就像是獠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唉!”
  黄太医收回手,眉间褶皱未散,沉沉叹息一声。
  紫珠将李柔儿的手放进被子底下,见黄太医如此作态,心中沉甸甸的。
  “黄太医,李良娣身体如何了?”
  珍珠忍不住开口问。
  紫珠这才注意到她,忙矮身与她行礼,珍珠道:“勿用多礼了,你好生伺候你们主子吧。”
  紫珠苦笑,瞥了一眼帐子里边若隐若现的人影,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黄太医站起身与珍珠拱手行了一礼,他这么大的年纪,德高望重,珍珠哪敢受他的礼,忙避了开去,道:“黄太医您这是让我折寿吗?您实在是不必多礼。”
  黄太医也不坚持,沉吟道:“李良娣这病乃是从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这病本就该静养着,切勿大动情绪,只是……如今,李良娣身体内里已经耗空,老臣能做的,也只是让她多拖些时日了。”
  “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
  黄太医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声厉喝。
  ☆、、第84章
  “胡说八道!”
  着了一身雍容重紫齐腰襦裙的淑妃站在卧室两扇开美人扑蝶图屏风旁边,俏脸含冰,不见往日的柔美可人,眉目间只有华贵威仪。
  怎么也是身居高位多年,淑妃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如她面上那般娇美温柔呢?珍珠心中闪过一丝念头,手上却不慌不忙的与她行礼。
  屋子里伺候的宫人忙跪下行礼,却也是悄无声息的。
  “老臣给淑妃娘娘请安!”
  黄太医并不因为她的苛责而生怒,拱手朝她行礼。
  黄太医身为太医院院使,历经两朝,德高望重,已是古稀之年,下颔的胡须皆白。对于这样的老臣,就连万历帝见了他,也是极为客气的。
  淑妃眉目微缓,觉出自己的失态,忙道:“黄太医不用多礼,倒是本宫忧心如焚,有些失礼了。”
  黄太医道:“淑妃娘娘客气了。”
  淑妃莲步轻移,裙幅赏绣着红色芍药,行走间一朵朵花瓣柔柔绽开,争相竞放,腰间环佩铃咚,气度华贵。
  走到床边,紫珠跪在地上,为她伸手撩起床帐子,薄纱轻帐。床上锦被色彩明艳,底下的人却是小脸惨白,不见血色,似是一丝气息也无,只让人胆战心惊。
  淑妃红唇微动,身体微微一震,眼眶顿时就红了。
  “黄太医请移步说话。”
  淑妃转身走出卧室,珍珠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跟着走了出去。
  淑妃坐在罗汉床上,戴着绿宝石戒子的手扣在桌上让人给黄太医和珍珠赐坐,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黄太医,我妹妹,身体真的就亏损到如此地步吗?她还这么年轻,不应该这么早早的就……”
  黄太医抚着雪白的长须,叹道:“李良娣这病本就是胎里带出来的病弱之症,这病本就不好治,需静心静气精心调养着,切勿多思。只是李良娣,郁结于心,气血两虚,身子耗损严重。微臣也是,无能为力。”
  淑妃以手扶额,眼里泪水盈盈,悲悲切切。
  她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妹妹,这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大夫都说了就算是仔细养着,怕也是红颜薄命。而这病更要人心宽,心情通达霍明,可是李柔儿却是个多愁善感,平日看着花凋花谢都能洒泪一片的。
  人都说,情字最伤人。李柔儿歆慕太子,进了宫之后,没得太子恩宠,更是黯然神伤,内里耗损更为严重,直到熬到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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