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

  这叫林雨桐挠头。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嘛!
  隔了两天,四爷带回来一匹布料来。是正红色的。
  他骨子有自己的坚持。原配怎么能不用大红色呢?
  “做一身。”四爷很坚持,“一身都用红布。”
  林雨桐将手抚在布料上,很厚重的呢子布料。“做裙子好不好?”
  “好!”四爷点头应了。“爷想娶你一次。”
  林雨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知道,上辈子成亲的时候,不是她。
  四爷将她搂在怀里,“委屈你了。如今这条件,只能这样。要是还有下辈子。爷好好的补偿给你一个婚礼,好不好?”
  林雨桐挂在四爷的脖子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哭的泣不成声,“我有你就够了!有你就够了。”
  “好!爷在。爷一直都在。”四爷抱着她轻轻的摇,“别哭了。乖!”
  这天之后,林雨桐投入了全部的热情,来做这套新娘装。
  想要穿出去,样子就不能做的太柔媚。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高,打算做一件长长的风衣。腰上系上宽腰带,瞧着也跟裙子一样。要是风衣的话,其实就不算出格。在北京上海,也有这样的风衣卖。只是比较贵罢了。
  今年长高了一点,身高肯定过了一米七了。就算是长到脚踝的风衣也撑得起来。
  袖子宽宽的,腰身却稍微收进去一些。下摆一定要大,要不然没有裙子的感觉。还要有里衬,要有下垂的质感。
  这件衣服耗费了林雨桐年前一半的时间。
  四爷的衣服就简单多了,也是风衣,但却短了很多,只到大腿的位置。
  到了年根了,家里寄来两双皮鞋来。看来家里为这两双鞋,没少废功夫。紧跟着,云南那边寄过来厚厚的一捆布,都是当地人织出来的,颜色极为绚丽。也不知道是怎么淘换来的。
  印薇没来,倒是郭永红来了一趟,送了两人给四爷和林雨桐的结婚贺礼。给林雨桐的是一个红色的贝雷帽,一条红色的大丝巾。给四爷织了一条红黑相间的围脖。花费肯定也不少。
  山东老家寄过来五斤棉花,还有一大捆自家织的粗布。信上说,这粗布是村里的人凑出来的,用来做被子的里衬。拿着棉花就是印昆想办法淘换来的。
  县城的王叔王婶也来了一趟,送来两条背面来。
  这些东西一件件的往连里搬。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两人的家里肯帮衬,人家的日子才过的好。
  腊月二十三,两人去拍了结婚照。
  年三十的这一天,县城最热闹。都是赶在最后一天,才想办法置办年货。两人先去取了照片,然后才去登基结婚。
  林雨桐只随着四爷走,进去才知道,他竟然用几斤白面预约好了。这时候的结婚证都是手写的。盖章就行。人家都放假了,今儿巴巴的等着他。
  于是,结婚证是在一九七四年的最后一天办理的,日期却填写的是七五年的大年初一。
  一九七五年的大年初一,林雨桐将头发梳成一个辫子,盘在脑后。将新娘子要戴在胸前的花,簪在了头上。
  红色的大风衣,脖子上戴着红纱巾。风衣的下摆,很有质感。走路时,偶尔会露出黑色的灯绒芯的裤子,配上黑色的低跟皮鞋。
  很时尚。
  “跟电影明星似得。还得是外国的。”白晓梅挺着肚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夸赞道。
  这时候的电影,尤其是外国电影,总结起来就这么几句话:苏联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搂搂抱抱,朝鲜电影又哭又叫。
  但从里面也能看到一些他国的时尚。
  这身打扮叫食堂大厅里顿时静默了起来。然后就是小年轻们拼命的嗷嗷叫,不挺的捶打着桌子。
  没错,精心准备的婚礼,却在……连部食堂的大厅里举办。
  也算是别开生面。
  林雨桐看看身边的人。也就不在乎在哪了?
  管他呢?我们幸福就好。
  第308章 那个年月(37)一更
  婚礼简单而热烈。一把瓜子,一把花生,两个水果糖,一碗粗茶。一样的宾主尽欢。
  这个年代,除了几个大城市,开始时兴起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之外,别的地方,还真的很朴素。结婚几乎是不用什么成本的。衣服只要干净就好。没有东西招待,给客人一碗清水也没人会觉得寒酸。大家不会计较,不会攀比。羡慕肯定有,但嫉妒还真不至于。
  有时候别看穿的体面,也许一身衣服都是借的呢。那时候出门借衣服,不是丢人的事。虽然也会有比较爱占小便宜的人,将衣服借去,不穿两月都不打算还。但多数人还拉不下这个面子。
  林雨桐在靠山屯就听说过一件事,一个小伙子出门相亲,借了人家的一双解放鞋穿。能穿起解放鞋的,都不多。所以,好容易能穿上了,怎么也要抓紧时间。为了多穿一会借来的鞋,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脱。
  他娘说:“睡觉咋不脱鞋呢?”
  小伙子就闷声道:“看娘你说的,这鞋明天就得还给人家,不抓紧穿,就来不及了。”
  林雨桐听说的时候,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婚礼从开始到结束,也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回到屋里,就开始有客人陆陆续续的来。洋瓷盆子,洋瓷缸子,热水壶,这都属于大件。连长,指导员还有团长政委叫人送来的,就是这几样。另外连里给送了镜框子,刚好将结婚证和结婚照放进去。其他的,送什么的都有,一双袜子,一副手套,两尺布,这都属于关系亲近的人家。稍远些的就送点自家的土布,或是几个鸡蛋,一碗玉米面。
  林雨桐事先在堂屋的案板上摆着花生和瓜子,用面袋子装着的半袋子,等到了晚上人走干净的时候,已经吃完了。俩碟子糖,早就被孩子们分刮干净了。
  有几个女知青走的晚,帮林雨桐将外面打扫干净了才离开。
  本来有几个小子要闹洞房的,不知道四爷说了什么,一个个笑嘻嘻的又跑了。这个时候闹洞房不像是后世有些人那样玩的过火。这时候最出格的闹法也不过就是让新娘用牙咬着糖块,叫新郎咬下新娘嘴里露出来的一半下来。就这样,大多数人都觉得难为情。尤其是刚当上新郎官的小伙子,不敢碰触新娘子的嘴唇,只轻轻的在外面咬一点皮下来。这也算是过关。还有更多的人,则是连这样也不好意思。大家推推搡搡的,将新人往一块推。两人身体碰触一下,就相互涨红了脸,眼神一对,就都羞涩的低头,然后闪电的分开。
  更正常的闹洞房,则是让新娘新郎唱歌。不肯唱,也好办。叫新郎背着新娘在新房里转一圈。
  这可比后来那些动不动就脱了新人衣服的行为文明太多了。
  这不仅仅是一种文明,更是一种礼仪,一种尊重。
  其实,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应该传承。它们是纯粹的,高尚的,也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
  等人们把恶俗当成了有趣的时候,再回头看看,才会发现,这样质朴的品质,是多么难能可贵。
  林雨桐觉得,她喜欢这一代人,这一代人吃苦耐劳,乐观向上。正是这样的经历,叫他们成为了这个国家往后飞速发展的脊梁。
  我们应该向这一代人致敬。
  等客人走了,俩新人终于可以入洞房了吗?
  老夫老妻的,不着急。
  饿了一天了,肚子要紧。
  大红的嫁衣一脱,林雨桐就开始挽袖子。“想吃点什么?”想整点浪漫的,好似也不容易。
  四爷跟着脱了外面的新衣裳,“我给你烧火,面条就行。”
  用鸡蛋和面,顺手炒了肉臊子,一人一大碗臊子面,就着面汤,吸溜到嘴里。这就是新婚晚上的幸福。
  “该包几个饺子的。”吃完了,四爷才这么道。
  林雨桐想起大清的婚礼,总会问新娘子‘生不生’,他是遗憾这个。
  林雨桐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生生生!”说完,看着他,“好不好?”
  四爷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才说了三个啊。”
  三个不少了亲!
  赶在计划生育以前,能生出三个来,咱们就算是了不起了。
  四爷笑了,手从棉衣里伸进去,特别熟练的解开里面的扣子,在她耳边道,“……也想了。”
  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害羞的。林雨桐十分诚实的点头,“……快点……”
  崭新的身体,带来不一样的刺激和温情。最开始的不适应,让她觉得年轻一次真好。
  年轻的身体,配上老司机的技术,还有相互之前的默契,感觉棒棒哒。
  搂在一起,听着寒风呼啸,风卷着雪打在窗棂上的声音,觉得安心极了。
  “……对爷……失望吗?”四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雨桐迷迷糊糊的摇摇头,“棒极了。”
  紧接着,就听见四爷轻微的叹气声,然后是轻笑声。
  过了好久,久到林雨桐觉得自己肯定睡着了的时候,才猛然懂了四爷问这话的意思。
  他是想问,如今的他,叫自己失望了吗?
  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子。不再是以前一言九鼎。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样,一句话就能将自己喜欢的所有东西,叫人捧在自己的面前。
  他在问,这样的一个普通的人,叫自己失望了吗?
  林雨桐的心一揪一揪的疼。手臂缠在他的腰上,“爷没听过一句话吗?”
  四爷‘嗯’了一声,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跟着当官的做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林雨桐轻声的笑,“这叫夫唱妇随。”
  四爷将她往身上搂了搂,又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一声,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平和。
  林雨桐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这个‘夫唱妇随’大概也会被人批判。觉得女人依靠男人,完全没有现代女性该有的自立自强。
  其实‘夫唱妇随’和‘妇唱夫随’都没什么太大关系。男女结成夫妻,生了孩子,组成了一个小家。那么两个人就如同衔泥筑巢的燕子一般,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劳累,都是为了这个小家。为了将日子过的漂亮。不管是谁,都是为了这个家而忙碌和辛苦。过日子嘛,非要较劲比一比谁比谁强吗?家之所以温暖,是因为我们在家里,会因为爱而退让,会因为爱而包容,会因为爱选择牺牲与成全。
  我们的家里,都有一个这样的母亲。而我们,也许会成为母亲那样为了孩子而坚守与牺牲的女人。
  她想,哪怕如同这世间最普通最平凡的夫妻一样,她也甘之如饴。
  这一觉睡的很沉,睁开眼睛时,窗帘已将拉开了一角了。有点寒气隔着窗户冲了进来。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想必四爷起来添柴了。
  “出不了门了,雪太大。”四爷靠在炕头,给林雨桐将被子拉的再严实一点。
  原来时间还早,外面的亮光是雪反射的光。
  林雨桐瞬间就清醒了,“咱们这房子没事?”
  “安心睡。”四爷按下要起身的她,“连耿叔那边的马棚子都结实的很。这里的冬天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建房子的时候,都考虑进去了。再说了,这屋子都是没几年的新屋子。结实着呢?”
  也是!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似乎真的是一个丰收的年份。没两天,四爷在连部里,接到了县城王叔的电话。电话里,他小声跟四爷隐晦了提了一件事,那就是劳改农场那边有了消息,徐老爷子,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获得一定权限的自由。
  虽然这个自由加了一长串叫人不懂的限制条件,但却是这些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天边似乎都露出了一线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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