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朝堂上?谢笙转念间便想到谢侯说的必然是春狩之事,当即问出了口。等得到谢侯确定的回应后,谢笙才道:“春狩是定下了的,只是如今暂时还没个确定的章程。”
  “听说皇上叫英郡王做了总揽?”谢笙话音才将将落下,谢麒便迫不及待问出了口。
  “正是,也不只是英郡王,除了太子和七皇子外,其余几位殿下身上也各担了些事务。”
  太子严瑜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不过他也根本不需要争这个差事,若是皇帝要出京,那他身为太子,只要不跟着去,必定会做这个留守之人,主持朝中大局。虽然绝大部分实权还是在皇帝手中,却也是个绝妙的机会。
  七皇子嘛,却是因着太小了,虽然深受皇帝宠爱,却没有一争之力。
  谢笙才回答完谢麒的问话,就敏锐的发现,对面自己父兄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爹?”谢笙带着几分犹豫问道,“您是不是想说什么和这事儿有关的?”
  “说来这事儿还是我先知道的,”谢麒道,“前两日我和红玉去古寺赏雪,正遇上有贵族家人驱赶百姓,说是要接待贵客。”
  “贵客?”谢笙有些好奇。
  “其实也就是各家女眷,”谢麒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道,“只是这些女眷的夫家都很有意思。”
  谢麒吊足了谢笙的胃口,才轻声道:“我后头叫人去查了查,这些人都是极可能和这次春狩有关人家的家眷。”
  谢笙在听完谢麒的话后,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但就在他和谢麒双眼对上的第一时间,他反应过来,春狩之事是今日才定下的,谁会想要并有这个能耐,将这些家眷在这之前就聚在一处呢?
  谢笙看向谢侯,“爹是不是查到了更多的东西?”
  谢侯点了点桌面道:“其中有一位夫人,是云家旁支的女儿,不过帖子却不是她下的。”
  谢侯顿了顿道:“下帖子的是另一位夫人,她夫家曾是高太尉门下,又和四皇子母家联络有亲。”
  “这些人里是否还有和太子、三皇子有关之人?”谢笙见谢侯点了点头,才觉得事情的确有些太过蹊跷。
  此时谢侯取了一叠资料出来,分给了谢笙兄弟两个。
  资料上都是那日参与的夫人的一些资料,当然,不会太过详细,也就记了些诸如出自某家,娘家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姻亲的信息。
  谢笙一页页翻过去,再比对了今日一些已经商定的人,发现这份资料所记载的与会者背景,竟然和自己脑子里今日所知的重合了近四成。
  可不要小看了这四成,这只是皇帝定下来的初版,也大都是极为重要的岗位。尤其这四成,基本都属于皇帝信任的那一类。谢笙在翻看资料的时候,甚至发现了两位出了名不对付的夫人同时出现在这份名册上。
  “爹,”谢笙放下了名册,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份名册或许有一定的参考意义,却也牵扯太过了。什么三皇子的表姨,四皇子的表妹的,就连咱们谢家,也有个不知道隔了多少房的远亲。”
  “我觉得,背后那人聚集了这么多夫人在此,一定是有她的用意在的,可只从这些夫人身上查,只怕得不偿失。”
  这些大都已经成了各家掌握实权的女主人,哪里有外人打听人家家里女眷的,若叫人知道了,只怕谢家就要树敌满京城了。
  “那你可想好了要怎么查?”
  谢笙将手中资料合上,反问了谢侯一句:“查倒是有法子,这些夫人不能正大光明的查,便先查查他们的丈夫就是,虽说这些个夫人人数众多,却并非人人都是真有事去,有人只是充个场面。”
  “只是……爹,咱们为什么要查呢。”
  谢笙道:“这人费心费力,做了这么大一个局,所图必然不会小了,他想要吸引的,未必是我们家的视线,何况那日哥哥嫂子还是临时起意出门的。”
  “爹你说,有这么大的能耐,会是谁呢?”
  谢侯猛地抬头,对上了谢笙的眼睛。
  第219章 双更
  “少爷, 您怎么还没歇息。”
  捧墨原本是夜里悄悄进来,预备将屋里的灯花剪一剪, 哪知道一进门, 就瞧见只穿了单衣的谢笙正坐在书桌前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烛火昏黄, 为谢笙打下暗沉的剪影,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听见捧墨说话, 谢笙似有所觉, 慢慢抬起头来。
  “就要歇息了, ”谢笙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发僵的手脚。
  在书桌前坐得太久了, 谢笙的手脚都凉的没什么知觉。
  捧墨发现这一状况后,赶忙上前, 服侍了谢笙在床上躺下, 又把床上预先灌好的汤婆子拿来给谢笙暖手。
  “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我也睡了。”
  捧墨忙应了一声,却还是轻手轻脚的为谢笙放下帐子, 才又来到书桌前。
  书桌上, 谢笙把纸笔都搁在一旁, 倒是有个茶盏,被打开了放在一旁,捧墨小心的收拾了茶盏,发现桌上还有些未干的水渍, 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捧墨赶忙从怀里取出绢帕,将剩下的水渍都擦了个干净,这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听见捧墨和上门的声音,谢笙再次睁开了眼。他今日实在有些睡不着。
  白日里他只那么一句话,就说服了谢侯,不再继续追查这件事,但他回来之后,自己却不能完全不去想。
  一个小小的寺庙之行,和皇帝信任的多少臣子扯上了关系,现在有名头的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法摘出去。
  这么大的一个局,让他细思极恐。
  这件事再继续查下去,和后宫脱不了干系,而从现有资料看,和云家有关系的可能性最大,可云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要么这背后有皇帝参与,要么……
  谢笙的脑海里不期然想到了一个寡淡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布衣,面上未施粉黛,连头发也用荆钗布带挽着,有时候甚至直接披在脑后。
  她或是静坐纺纱,或是闲坐饮茶,总归是你一抬头,只要心里想着,就能见到。
  所有人都看到了朱皇后的沉静,皇帝甚至直言每每在见到朱皇后之后,他的心境都会变得平和许多,可谢笙却知道,朱皇后心里的不甘和野心。
  记得在幼时,朱王妃的手段从来不会瞒着他们两个小的,但随着他和严瑜渐渐长大,朱皇后聪明的隐藏了她的锋芒,再次回到了寡淡温顺的状态。
  或许严瑜对于曾经的朱氏已经有些记忆不清,谢笙却半点不敢相忘。
  谢笙知道,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谢侯与谢麒是怀疑皇帝的,所以轻易退让。可事实上,谢笙心里最大的怀疑对象,是朱皇后。
  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种直觉,以及,朱皇后的事先提醒,叫谢笙改了婚期。
  平白无故的,朱皇后可不会这么要求谢笙,定然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或是要做什么。
  如果谢笙成亲,按着皇帝的脾性,他是绝对不会再让谢侯跟着去的。谢侯虽然近些年和皇帝有些不大不小的嫌隙,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是皇帝手里的一张武力王牌。
  端看谢侯如今手里还握着能力强大的私兵,皇帝却只视而不见就知道了。
  对于这些私兵,或许皇帝先前不知情,可长期下来不可能半点消息也没握在手里。
  当然,这和谢侯的私兵并没有超出编制不无关系。
  如果朱皇后真的决定了要在春狩上动手,谢笙的婚礼能将皇帝这边的护卫力度打个折扣,也能让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谢笙彻底避开危险,可谓两全其美。
  皇帝出宫,严瑜作为太子是一早就被定好了要坐镇宫中的,自然也不会去,至于朱皇后……
  她若不去,自然稳坐钓鱼台,若是去了,凭着她的一贯形象,自然更不会有人再怀疑她什么。
  就算谢笙不阻止,谢侯真把事情查到了底,也不会看到朱皇后的半点影子,可能查到钱总管身上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不过钱总管……从当年就和朱皇后有着若有似无的联系了。
  谢笙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心里存着事情,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没想到后头想着想着,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谢笙愣了愣,才拉响了床边的铃铛。
  捧墨赶了进来:“少爷您醒了。”
  “怎么也没喊我?”谢笙蹙着眉头问,“今儿可不是休沐。”
  谢笙才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得厉害,一开口就觉得有些疼。
  “少爷昨儿睡得迟,今早上我来喊了您两回,您都没醒,还有些发热,我便去回了侯爷,侯爷已经使人去翰林院给您告了病假。”
  “早些时候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只说是您昨夜受了凉邪。”
  捧墨说着,面上不免带上了几分浅淡的幽怨之意:“如今已是冬日,一不小心就要生病的,少爷您还穿着单衣坐了大半宿,您便是吩咐一声,我给您多留两个炉子也成啊。”
  谢笙见了捧墨这作态,不禁有些失笑,摆了摆手道:“只是昨儿想事情,一时入了神,可不敢再来一遍。”
  谢笙说着,又咳了几声。
  捧墨便是还有话想说,也咽回了肚子里,赶忙起身去将炉子上一早煨着的药端了过来。
  “我说昨儿下了雪,少爷您贪了几眼雪景,多吹了片刻风,才病了,夫人便下令叫给您熬药的时候多放些黄连,叫您长长记性。”
  捧墨话里的幸灾乐祸不用听都知道,谢笙翻了个白眼,试了试温度,将药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这药是真的苦,至于苦到什么程度,谢笙是感觉不出来了,他的味觉大概还要过上一阵才能恢复。
  用了药,谢笙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很快困意再度上涌,他便直接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午饭后了。
  谢笙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床边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看书。
  谢笙心里一震,再多的瞌睡也醒了。
  他赶忙要翻身起来,问:“你怎么出宫来了?”
  严瑜见他动作,赶忙伸手止住了他:“好生躺着,别起来了,你方才又发热了,捧墨给你换衣裳你都没醒。”
  严瑜说着又亲自上手摸了摸谢笙的额头:“如今可算是不烧了。”
  谢笙被严瑜按在床上,被他用被子裹得密不透风,便只能安静呆着。
  严瑜等他重新躺好了,才道:“今日没什么大事,我们几个都在宫中,父皇本来想传你进宫说话,没想到听说你告了病假,我便出宫来了。”
  “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贪恋雪景,就你院子里这光秃秃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春花有春花的美,秋叶落后,雪飘枝头,也有它的美,你不能说春花好看,就说飞雪不美吧,”谢笙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才道,“多谢。”
  严瑜带着些无奈,仗着谢笙这会儿被他裹得不能动弹,敲了敲谢笙的额头,才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倒是你,平日一贯身体好,不怎么生病,一生起病来,就是高热,可把你娘吓坏了,我还没敢叫人回宫去告诉母后呢。”
  严瑜说完,伸手拉响了谢笙枕边的铃铛,叫了捧墨进来。
  “你先派人去给谢夫人送信,就说子和已经醒了,再叫人去把张太医请过来,还有,把粥端过来,叫他用一些,”严瑜说着又对谢笙道,“别人都生病得饿着才好,我却觉得饿着难受,便是少用一些,也要好的快些。”
  谢笙眨眨眼睛,满脸受用的看严瑜忙碌。
  “你这是什么表情,”严瑜有些忍不住问。
  “我正做梦呢,”谢笙道,“要是早知道生病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不如我再多来几次的好。”
  严瑜知道他只是说笑,此刻也没有旁人在,便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幼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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