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2章 四海追杀,不死不休(1)
从潜意识里,明乐并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她宁愿相信纪千赫放任大兴朝中的局势不管,都是为了用来磨练纪浩禹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还是下意识的把彭修的这番话都听进了心里。
并且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心凉,到了后面,脸色都不可遏止的苍白了几分。
“他迟迟不肯和你们开诚布公,那是因为在他眼里,你们全都不够资格和他对峙。他所要等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彭修却没理会任何人,只是自顾说道,他说着,就扬眉看向不远处的庄随远,“庄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荣王殿下真正要等的,应该就是大邺的太皇太后本人到场吧?”
明乐闻言,胸口如同被什么重力一击。
她骤然扭头朝庄随远看去。
庄随远的脸上还是和方才一样,没什么具体的表情。
可是在听彭修说了这么多的话之后还能完全维持表情不变的才是最奇怪的,也唯有一种解释能够说得通,那就是——
他根本就是为了掩饰真相,才故意做出无动于衷的神情。
换而言之就是——
彭修的猜测——
是对的!
纪千赫一直没有出手,并不是因为大兴朝中的局势未定,而是因为他真正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而那个人——
就是姜太后!
他不屑于同自己或是宋灏过招。
抑或说是,她和宋灏在那个男人眼里都不过是他用以限制和牵动姜太后的棋子,都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他根本就不屑于和他们动手。
庄随远看到明乐眼中变幻不定的情绪,心里便略有几分着急。
他稳定了心神,仍是语气平静道:“摄政王妃,我家王爷从来都是说话算话,他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会信守承诺,保你平安度过这一劫。”
言罢又重新整肃了神情看向彭修道:“靖海王,你的才识手段都非等闲,是上上之手,你这样的人,居于人上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你凭着一己之力纵横海域,能得今日的成就实属不易,庄某对你一直都十分佩服。现在又何必只会了一念之差就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庄某不想为难你,也不想与你为敌,你若是现在改变心意,照样还可以全身而退,去继续你的皇图霸业。”
这番话,庄随远是由心而发。
彭修凭借一己之力于短短几年之内就自成一国,成为称霸一方的海上霸主,这样的运筹帷幄谋划一切的手段,足可以和宋灏还有纪浩禹等人比肩。
可是么——
总归也是个遗憾了。
而彭修却丝毫也不觉得他这番赞誉受用。
他并不曾理会庄随远的话,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明乐道:“我的话不假,现在你也应该没有怀疑了。荣王的最终目的只是引盛京的那位太皇太后现身,再无其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你也心里有数。为了达成目的,在他得偿所愿之前,他或许会留着宋灏做诱饵,因为宋灏是那个女人的亲儿子,在那女人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可是你却不然。现在你身处险境,孤身一人在大兴朝廷内斗的漩涡里支撑的步步履维艰,她都不为所动,这足以证明,你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少的牵制力。如果有一天荣王的耐性耗尽,需要拿一个人来试刀的话,那么你就是不二人选。现在他肯出面保全你,只是因往宋灏还在,有你在他手里,他就不用担心宋灏不会回来,可是如果宋灏这一趟是注定了会有去无回的话,你的所有利用价值,也就发挥到头了。你确定,你真的要回去送死吗?”
彭修的话,虽然不乏挑拨离间的成分在里头,但是真要细究起来,却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事实。
明乐的脑子里此时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纪千赫帮她的真正原因到底出自何处,她现在最挂心的只是宋灏的生死。
“彭修!”明乐突然嘶吼了一声出来,她还从来就没有这般的失态过,面目都在瞬间转为狰狞,几乎是恼羞成怒的一把抽过身边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剑,直逼到彭修面前,嘶声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在海域那里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你要对他做什么?”
说话间,她的眼中已经聚满一层莹润的水汽,声音嘶哑而濒临着崩溃的边缘一般。
她的剑直刺过去,带了凛冽的杀气。
“主子!”彭修身边的暗卫一左一右扑上来两个人就要动手。
彭修却骤然出手,双掌向两侧击出,拍在两人身上,将两人逼退数步,而这样一个双臂摊开的姿势就恰是把胸前整个露了出来,稳稳的受了明乐的这一剑。
明乐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这一下恼羞成怒,出手却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一剑下去,几乎将他整个身体刺透。
她出手的动作稳准狠,却怎么都压制不住心里的颤抖。
两个人之间重新回归了最近的距离,彭修脸上没有半分动容的看着她已然完全失态的脸孔,他突然就笑了,带着快慰的嘲讽,一字一句依旧清晰而冷厉的说道:“知道吗,其实今天在过来这里的路上我还一直在想,如果这一次我注定是要一败涂地,我也一定拉着你一起去死,可是就在刚刚,我突然就改了主意。既然你一心一意都要我死,那么我就成全你还了,可是也既然你是死心塌地的不肯回到我身边了,那么我便让你活着好了。只是么——我彭子楚的东西,即使注定要失去了,也绝对不会拱手于人。我没有命再把你困在身边了,我让你报仇,我给你自由,可是宋灏——他也一样!”
明乐脸上的表情惶恐,脑中惊雷阵阵,回响的都是彭修轻缓而冷漠的声音。
她的嘴唇在发抖,纵使千言万语汇聚,却是怎么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彭修看着她,这大约是这么久以来他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最为真实的表情,这份真实,和他记忆里的那人相距甚远,可他就是执意的让自己清楚的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