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他的武功很高,我和他比斗的结束,我悟出了第三招。”
  那就是她用的万剑归宗。
  在那个时候,她感觉到了由衷的喜悦,像是每次武功进步的感觉。未来她不知道,现在的她比起江湖权势,更喜欢这种追逐剑道巅峰的感觉。
  这种道,和白云歌所追逐的完全不同。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说完后就停了下来,目光坚定的和白云歌对视。
  白云歌脸上的似笑非笑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而是带着一种略为严肃的表情的看着江晚,似乎还有些阴沉。
  他轻轻敲了敲栏杆,仿佛在思索,片刻后又道,“——晚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比如,苏少阳。”
  “——比如,周眉。”
  “——比如,南宫无数。”
  他慢慢说出了三个名字,随着这三个名字说出口,摘星台的气氛似乎也变的争锋相对起来了。
  “为师在你小时候说过,你倒是契合道家的太上忘情,可现在看来,为师似乎是看错了。晚晚,你的心比为师还要软。”
  说起这个来,白云歌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真的没有刻意教导过江晚的三观,她最开始学习的还是道家典籍,讲的是清静无为,而和她相处最多的是他,白云歌扪心自问,他绝对算不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可是偏偏江晚却意外长成了这样。
  他此刻仿佛有点懂他爹白苍道人知道他的志向是统一武林时的感受了,这难道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晚晚,你是不是觉得为师的志向是错的?非常不认同为师的手段?”
  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不然为师是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你想追寻剑道巅峰,那更应该在为师身边,而不是要离开。”
  他拍了拍手,两个人影忽然从一旁走出,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相貌全都异常出色,还偏偏都是江晚的熟人。
  女人——周眉低声道,“见过楼主,少楼主。”
  男人——南宫无数,“楼主,少楼主。”
  根据苏少阳所说,周眉全家被灭口,罪魁祸首是白云歌,南宫无数经脉俱废,是白云歌指使蜀州唐家。
  而现在这两人全都恭敬的站在白云歌身前。
  白云歌道,“千闻阁副阁主周眉,闻雨楼楼主南宫无数。”
  他的手段简直是常人不能理解,若是苏少阳在这里,怕是要彻底愣住了,这两个原本该恨白云歌的人全都归顺到了他旗下,成为他的得利属下。
  “——我最多是把消息给了方家,真正动手的是方家,她不会武功,身患重病,想要报仇,难于登天,可她偏偏又聪慧过人,过目不忘。紫芜夫人一个人掌管千闻楼实在太过辛苦,我就让人告诉她,若是她为我效力,我可以帮她除掉方家。”
  武林之中最有底气说出这句话的无疑就是白云歌了。
  周眉到底做出了怎么样的挣扎谁也不知道,反正最后她成了千闻阁副阁主。
  “——至于南宫家,他们家已经两代没有出一个天下十大了,他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跻身十大,可是偏偏他武功全废。”
  这对一向骄傲张扬的南宫无数有多大的打击可想而知,而更大的打击是一向对他极为宠爱的南宫家主确定他无法恢复后,立刻放弃了他,改而重点培养他堂弟。
  “我派人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成为闻雨楼楼主,我有办法让他恢复武功。”
  跌落谷底,傲骨全断的南宫无数最后低下了头跪在了白云歌脚下。
  而他也会成为南宫家新的家主。
  只要他成为家主,江南就已经有六分之一落入了金阙楼手中。
  ——之前他在天绝峰都没有拦住他最后得江北六州,现在他坐镇洛阳不妨碍他为得到江南谋划。
  可以说一切全在掌控当中,唯独没有想到江晚居然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最后还是他主动开口。
  第23章
  论起来心血,或许是命中注定,在天绝峰上大部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间,他对江晚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几乎不下于他一手建立的金阙楼。
  而江晚的成长轨迹每每都会让他意外。
  比如现在。
  江晚道,“我确实对此有过一些疑惑和思考。”
  每次她去办事的时候,那些人对金阙楼的人都充满了愤怒,甚至不受控制的质问她,他们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而江南更不用说,金阙楼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邪恶强大的对手。
  金阙楼到底是正道还是黑真的很难确定。
  邪恶不用说,对那些被迫臣服的门派来说,没有比这金阙楼更让人厌恶讨厌的存在,可是在江北六州全数归于金阙楼之下后,江北六州比之前太平的数倍。
  之前是大家各自为政,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事,现在头上压着一个名叫金阙楼的大山,只要在它范围内,就要按照它的规矩行事,而白云歌并不是鼠目寸光的人,他御下严格,他命人制定的规矩照顾了大部分的人,尤其是普通百姓。
  可以想象,等金阙楼真的统一了武林,在它的势力范围内,普通人的生活会比之前好上数倍。
  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江晚还不至于不理解。
  江晚其实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无法容忍这些事?”
  无论是苏少阳还是白云歌,两个人似乎都觉得她无法容忍,前者想用来离间,后者是恶趣味——
  在看到南宫无数两人的时候,江晚就知道在白云歌之前在想什么了,还印证了一些事,苏少阳来找她的事,他应该从头到尾都知道,如果刚刚江晚说出来苏少阳告诉她的这些,白云歌叫出来的这两人就会教她做人。
  白云歌:“……”
  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走入误区的呢?不过——
  “你还是想走。”
  江晚道,“——是。”
  金阙楼所做的事到底是对是错,是正义还是邪恶,现在无法评论,大概等一切尘埃落定或者数百年后说起来这段历史才算有定论。可是她却不想去做这件注定留在武林史上的大事。
  这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白云歌,“那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总要试试。”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用了多少心血?”
  江晚道,“——我知道。”
  “——所以我才回来。”
  而不是直接一走了之。
  对江晚来说,金阙楼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它代表的权势,她从来不屑一顾,让她犹豫的只有白云歌,她想了想,没有把两年前的武林大会的事情说出来。
  有些事她只是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金阙楼能在短短一年多就肃清了江北境,武林大会白云歌给人的震撼和一些在江北极具有名气的门派掌门全都沉默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九天,白云歌没有出现,必定在处理这些事情,江晚帮他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她在白云歌让她上台的时候差不多猜到了一些,毕竟他在天绝峰上并没有避讳过她,她有意无意的配合了白云歌。
  而之前,她又替金阙楼在江南打开了局面。
  这些东西或许比不上白云歌到现在在江晚身上付出的,可她确实已经回报了白云歌一部分。
  只是这个时候,江晚不想说这个,而是抽出了秋水剑,“师父,我们来比一场吧。”
  不是以前的指导,而是货真价实的比一场。
  白云歌怅然道,“晚晚,你让我想起了为师和你师祖决裂的时候。”
  白苍道人为人古板严苛,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绝对是尽心尽力,可是白云歌似乎天生反骨,他的所思所想,几乎和白苍道人要求的南辕北辙,而知道他所图谋的事后,他更是要和他断绝父子之情。
  可白云歌完全无动于衷。
  而现在他一手教导出来的江晚所追求的也和他截然不同,为了脱离他不惜冲着他挥剑。
  不过他心理素质比白苍道人好多了,最后问了一遍,“你确定?”
  “你想离开金阙楼是因为你发现金阙楼所做的事情,你无法认同,你现在想追求的应该是心剑圆满和你比现在更高的武学境界,而这些我都能给你,我甚至可以给你更多。”
  江晚道,“可是我想一个人试试。”
  她认真道,“师父,你的武功是天下第一,走到了现在无人能到的境界,你也并没有人指导,你既然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的天赋,毅力并不逊色于白云歌,白云歌既然独自一个人走得出,她为什么不能?而且白云歌走的路也不一定是她要走的路。
  再说,白云歌如何可怕,看周眉,南宫无数就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算是都因为他而毁,现在依旧归于他座下了,而且他在天绝峰这十年,他的属下依旧忠心耿耿,这种手段实在太厉害了。
  江晚就是再自傲,他们中间隔着十几年的时间差距,她能保证自己一直不受白云歌的影响吗?
  他们就算是师徒,那也是两个根本不同的人。
  随着金阙楼的继续扩张,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多,而江晚也会和金阙楼牵扯更多,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江晚愿意想要的,在江南局面一打开,她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而白云歌听到这句话非但不气恼,反而很欣慰,“晚晚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若是他的徒弟连战胜他的勇气都没有,他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随手抽出了七星剑,“——看在你让为师如此满意的份上,今天为师就放低标准,只要你能伤到我,我就准许你离开金阙楼。”
  “——你还没有见过完整的红尘剑诀吧?”
  南宫无数二人早已经离去,站在门外的罗浮在最开始愣住忘记出声,后来一直听了真下去,到现在师徒正式对决,他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两个飞快交错在一起的身影。
  江晚会的剑诀,白云歌全都会,江晚自然不会用这种招式来对付他,用的全是她最近的感悟。
  心剑,叩问自己,顺心而为,你内心的“道”越坚定,你的武功威力越强。
  而江晚之前在江南和诸多高手对战,每一次战斗,她的“道”越清晰坚定,她最终想要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现在想要的就是剑道巅峰,纯粹的剑道。
  那数次的战斗感悟全都挤压在体内,而她的对手武功却越来越低,让她无法全力施展,她迫不及待的回到金阙楼,是因为知道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让她把积累全都消化,那肯定就是白云歌。
  她江湖称号是“一剑霜寒,天外有仙”,大约是从小在天绝峰长大,那里即使是盛夏,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而她本身的剑意也被浸染上了那样的坚定的寒意,而随着她的功力再进一步,那寒意越发的明显,绝对无法让人忽视,那剑光从秋水剑上流泻,如片片飞舞的霜花,美不胜收。
  摘星台外的莲花池水面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那是被剑气惊动。
  而摘星台内更是遍布剑气。
  罗浮忍不住的倒抽了口凉气,就是他也想不到江晚的武功居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出手就是如此咄咄逼人,简直可以秒杀江湖百分之九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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