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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二姐笑道:“东西都备好了就简单了,挑个好日子摆几桌吧。”一边说一边让人把王大贵的媳妇桂花叫进来,说自己屋子里的柜子坏了,让王大贵抽个空回一趟吴家。
  桂花来了以后二姐又拿了东西给她,说之前倒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然要贺她的好事。
  桂花见了二姐自然是玩命的奉承,二姐竟像喜欢她似的常常叫她进来陪着说说话。
  到了青萝摆酒的这一天,院子里也着实热闹了一番。然后桂花过来扶着青萝出去,王天虎和王大贵送新娘出门。
  院子里的人这时还不知道青萝到底许的是哪一家的人,都胡乱猜起来。红花过来问二姐,二姐叹道:“她那个样子,我也只能给她找个远点人家了。”又说为免日后再有什么事,找的是哪里的人家也不能让人多打听。
  红花一听是这个意思,出去自然有人问她,她半真半假的说是个远地的人家,那一家的人怎么怎么好之类的,又说是托了张家王家李家高家七转八绕的找一户庄户人家,家里人口也简单,就是穷了点。
  旁人听了都说穷点怕什么?人好就行。
  青萝嫁出去了不到半年又哭着回来了,说男人得急病死了,公婆嫌她晦气就把她给赶回来了。跪在二姐门前磕头求二姐再给她条活路,二姐叹了两声让人扶她起来,又说好歹也是以前侍候过自己的人,回来就回来吧。又让人领她回屋子洗漱换衣裳梳头。
  红花听说了又带了东西过来看她,见她一身蓝衣裳头上什么都没戴梳着妇人头坐在屋子里,抹泪叹道:“这也真是…怎么就找了个短命的?”又问她有没有身子,要是有了孩子也好把她送回去,公婆就是看着小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不要她。
  青萝也抹着泪说没那个福气,没给他留下一点根苗。
  两人对坐哭了会儿,红花就问是得了什么急病死的,青萝吱呜了会儿说是在外面喝了河里的水,回来肚子痛了几天就死了,救都救不及。说着又掩着脸哭起来,话都说不清了。红花见她如此伤心也不再问了,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要再想了。好歹姑娘还要你,你也不能老把这些事放在肚子里,也别再哭了,免得惹姑娘不高兴。”
  青萝轻轻道了句:“…姑娘心好着呢,才不会为这点小事不高兴呢。”
  后来二姐让青萝先搬到外头住了,让王家照看着,偶尔叫她进来说说话,隔三岔五的送点东西给她。等到二姐的小儿子出生后才又叫她进来侍候,之后她就再没有出过二姐的屋子了。
  这天一大早吕妈妈就来找二姐了,二姐打着哈欠起来,七斤侍候着她穿衣裳洗漱,她问道:“什么事啊?一大早过来?”
  吕妈妈走过来接过七斤手里的梳子小声道:“昨天夜里,荷花和明月打起来了。”
  二姐一怔:“…什么?”
  吕妈妈笑着伏到二姐耳边,小声把昨天半夜的事学了一遍。荷花跟明月各占一间小屋,因明月的屋子里有孩子和奶娘在,夜里孩子爱哭,所以有时她就跑到荷花屋里去住。因二姐不爱管她们两个的事,院子里的丫头也都知道这两个是二爷的妾,偏又不得二爷的心。如今二爷也不在家,谁也不肯去跟她们两个亲近惹二姐不高兴,结果打起来的时候竟没有人知道。
  有个小丫头夜里跑肚子,回来时听到荷花屋子里有人小声叫骂,什么吴家的贱货浪蹄子之类的。小丫头就是吴家带来的,听着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就跑去告诉了吕妈妈。胡妈妈严厉,小丫头有点什么事都不爱去找她。
  也是昨天夜里胡妈妈睡得沉没听见小丫头过来。吕妈妈听了就披了衣裳过来,趴门外边听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见明月正把荷花按在床上拿被子捂着她的鼻子嘴。
  这是要出人命啊!吕妈妈吓得赶紧过去把明月抓下来,又叫人拿醋来给荷花擦。一通折腾后荷花缓过来了,明月倒是知道轻重,见人进来了就不说话也不吵闹了。
  吕妈妈让人把荷花送到别的丫头的屋子里去先住着,她自己就坐在屋子里看着明月一整夜,到了天亮就过来找二姐了。
  吕妈妈一边说一边给二姐梳头,等她说完头也梳好了。二姐对着镜子照了照说:“你的手可真是巧。”这个发式可没见人梳过。
  吕妈妈笑道:“那是二奶奶不嫌弃。”
  二姐就叫人摆饭,又留吕妈妈坐下一起吃。吕妈妈一边说不敢一边快手快脚的侍候二姐,她也确实灵巧,七斤和米妹站在一旁都没她一个人的手脚快。
  二姐就笑眯眯的让她侍候,吃完了就说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剩下的吃了吧。吕妈妈忙说怎么会?一边欢喜的坐下把二姐的剩饭吃了。一旁站着的米妹看了直发笑。
  吕妈妈吃着的时候,二姐靠在一旁的榻上打着扇子说:“一会儿你回去,一人打二十竹板子,今天明天不许吃饭就行了。”
  吕妈妈听了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凑到二姐跟前要说什么,又拿眼睛去看一旁的七斤和米妹。二姐扬扬下巴,两个丫头低着头出去了,二姐笑道:“你说吧。”
  吕妈妈笑道:“按说这事不该我说,只是二奶奶很该见一见荷花了。”
  二姐笑:“这是什么意思啊?处置了就行了,只是轮到打她的时候你去打板子,记得手轻些,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吕妈妈笑道:“二奶奶你想啊,这好好的为什么会打起来啊?明月是个爱惹事的,可荷花不是啊。她们住在一个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偏就昨天半夜打起来了?”
  二姐啊了声,问她:“这里面还有个缘故不成?”吕妈妈连连点头,拂掌笑道:“还是二奶奶明白事!要是不让这个荷花过来见一见二奶奶,还指不定有个什么事呢!”说罢伏到二姐耳边,窃笑道,“只怕她盼着见二奶奶不知盼了多少时候了。”
  二姐点头哦了声,笑道:“还是你明白,你要不说我也想不到啊。既然这么着,等打完了板子就让她过来吧。”
  吕妈妈脆生生的答应着出去,二姐在她出去前笑道:“你给我梳的这个头可好,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过来。”
  吕妈妈欢喜的脸上都止不住的笑,脚下都轻快了几分。出去了先去见了胡妈妈,把昨天晚上荷花和明月打起来的事学了遍,又说了二姐的处置,问道:“胡妈妈看着这个要怎么打?”
  胡妈妈转了圈眼珠子,说:“我去明月那里,你去荷花那里吧。”胡妈妈想得好,明月说到底是个外人,又生了二爷的儿子,是二姐眼里心中实实的一根刺。而荷花怎么说也跟吴家有那么点的关系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轻了重了亲了远了都不合适。让她选,自然是去打明月好,打得重了还能在二姐眼前讨个好。若是打荷花,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再牵出别的事来?
  吕妈妈答应着就去拿竹板子,进了丫头的屋子就看荷花正靠在床头,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碗,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别的丫头都出去干活了。
  吕妈妈进门先叹气,拿了碗出去又端了茶进来,过去扶着荷花起来侍候着她喝了茶才道:“这些小丫头也太没眼色了!怎么说你也是个主子!”
  荷花摇头,一张脸木木呆呆的,道:“这话可休要再说!妈妈疼我的心我知道。”
  吕妈妈帮她理了理头发,望着她一脸同情忧伤,又说了二姐罚了二十板子。荷花听了就要下炕,吕妈妈慌忙扶她下来,安慰她道:“别怕,是我来打这板子!”
  荷花点点头,转身趴在炕上。吕妈妈高举轻落,二十板子很快打完了。
  之后又扶她起来,见她仍是好似被打重了似的半天动不了,吕妈妈心疼的替她揉了半天,又哄又劝,眼圈都红了,抹泪道:“可怜见的!我可真看不得你受这样的苦!”荷花只是拉着她的手摇头,说别为我操心,不值得。
  吕妈妈让她别说了,出去打了水回来侍候她洗漱梳头,又给她换了件干净衣裳才把二姐要见她的事说了遍。
  荷花眼睛一亮!整个人看着都活了似的。
  吕妈妈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二奶奶也是知道你受了委屈的,我都跟她说了,是那明月硬要跟你住一个屋,又总是欺负你,二奶奶听了心疼就想叫你过去见上一面。好歹你们也是一家人,这院子里没有人比你跟她更亲了。”
  荷花低下头,喃喃道:“…我没这个福分。”
  吕妈妈又说了两句就走了,让荷花赶在午饭前过去,悄悄提点她道:“到时要是给跟着二奶奶一起吃顿饭,中间你再机灵一点,只要二奶奶喜欢你,日后才好让二爷跟你圆房啊。只要能生下儿子,你的后半辈子才有靠。”
  荷花默默点头,吕妈妈又交待了两句,让她穿件素淡点的衣裳,但最好不要有补丁,头上也不要太淡了,戴枝钗就行。手上就别戴东西了,防着侍候二奶奶用饭时不方便,又拉着她的手看了看道指甲还是要再磨一磨好些。
  荷花一一答应下来,又谢吕妈妈这样帮她,又亲送她出去,回来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就收拾了往二姐的屋子里去。
  小屋子是依着墙角建的,拐半个弯就能看到敞亮的几间大屋了。门口有两个丫头坐在廊下做针线,荷花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只觉得这短短的一截路走了好几年。
  荷花小时不叫荷花,她没有名字,她娘只管她叫大丫。其实很长时间她都不知道那个瘦长脸的女人是她的娘,她一直以为那只是管她的一个婆子,后来还是同屋的其他人告诉她那是她娘。
  她看着那个坐在灶房门口帮着挑豆子,一边把豆子往嘴里填的女人发呆。这就是娘?灶房的婆子也有孩子,最小的一个就天天背着干活,她见过那个灶房的婆子疼爱的给那孩子洗头洗澡,会悄悄拿灶上的东西给孩子吃,切着菜的时候摸那么一块填孩子嘴里。她就站在外面羡慕的看着。她一直觉得这才是娘,那个天天早上叫她起来干活的女人也是她娘吗?
  她住的地方周围是一大片的地,一眼望不到头的,一溜的草棚木屋,住着八九个人。女的只有两三个,洗衣裳做饭劈柴挑水浇地割草,什么都干,她连句整话还不会说的时候就知道到哪里去找好的猪草来割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能干的。
  后来有一天,有一辆很漂亮的车子过来了,她躲在一边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好看衣裳的高大男人,庄子上的男人都过来跪着迎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灶上特地杀了一只鸡,做了香喷喷的面条和稠糊糊的卤。她早早的蹲在灶房门口帮着扫地干活,就是想早点分到一碗面吃,哪怕能先喝口汤也行啊。
  可是她娘把她叫回去了,领着她大白天的跑到小河边洗了个澡,头发耳朵手指缝里都搓洗干净了。搓得她又痛又不敢躲,心里还特别高兴。这是她娘头一回给她洗澡,以前她都是跟着几个婆子胡乱到河里划拉两下就算了。
  洗完了又跑回庄子,她娘给她换上了一身她从来没穿过的好看的衣裳,又给她梳好了头。娘自己也打扮得从来没这么好看过,然后就扯着她溜到了男人们给那个老爷摆席的大屋子后头。
  闻着里面飘出来的菜响,她的肚子叫得山响。她怯怯的看她娘,却发现娘只顾着偷看窗子里的那些吃饭的男人。
  站到腿酸饿到眼花里面才算吃完,又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都走光了,席也撤走了。听着里面在说:“老爷,你到里屋去歇一会吧,等日头没那么晒了再走。”
  里面的一个人嗯了声,然后就听着桌子凳子响,几个人的脚步从这头到那头。娘就扯着她在屋后面悄悄从这头到那头。又等了会儿,听见屋子里的人似乎都走光了,娘才对她说:“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也别说话!不然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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