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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第96节

  簪星莫名的紧张起来。
  一片安静中,顾白婴开口了,他问:“杨簪星,你喜不喜欢吃小葱?”
  簪星:“啊?”
  不等他回答,门冬就已经聒噪地喊起来:“师叔,这是什么问题,想不出问题来可以不问,也不必如此敷衍!要不把这个机会给我,我来帮你问也好啊!”
  簪星也感到无法理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最讨厌吃小葱了。”
  顾白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这个问题问得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再看顾白婴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簪星就更猜测不到他这个问题的用意了。
  勺子继续转了起来。
  这一次,转到了孟盈。
  孟盈看向簪星,示意她可以问了。
  簪星一时有些犹豫,她虽对太焱派宗门弟子们之间的八卦很有兴趣,可孟盈的日常实在没什么可八卦的。至多也就是和牧层霄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她本来想问问孟盈和牧层霄之间发展到哪一步了,可柳云心就在牧层霄身边坐着,只怕这个问题一出来,好不容易融洽的气氛又要再次开始尴尬。
  她是成年人,又不能像门冬那样童言无忌。思考良久,簪星才看向孟盈,郑重其事地问:“师姐,你会介意未来道侣脚踏两只船吗?”
  田芳芳倒吸一口凉气。
  顾白婴脸色顿时铁青。
  簪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挺好,不好直接问与牧层霄之间的关系,那就问问孟盈的恋爱观。原著《九霄之颠》里,牧层霄最后娶了八位夫人,而身为天之骄女的孟盈居然接受了,是做为读者的簪星十分不解的一件事。
  而如今,剧情早已被打乱,牧层霄的第三位夫人还没有出现,剩下的红白玫瑰,目前与牧层霄的关系也尚未清晰,万一孟盈的选择与原著里并不相同呢?
  孟盈怔怔地看着簪星,似乎没料到簪星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直到簪星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点点头道:“当然。”
  当然,这两个字说得无比自然。
  门冬气急败坏道:“杨簪星,你这问得是什么问题,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嘛,世上哪有女子不介意道侣脚踏两只船的,别说是女子,男子也是一样,就算是再心胸宽大之人,对这种事也不可能不介意!”
  簪星反驳:“那可不一定。”
  至少原著里,就有八位不介意。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顾白婴“腾”地一下站起身,吓了她一跳。少年漠然看了一眼众人,道:“无聊,我回去了。”
  那火气,隔着八百里都能闻见。
  他这火发的实在莫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起身离开,蒲萄犹豫了一下,跟着站起身,道:“我也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说罢,三两步跟上顾白婴的步伐,消失在多罗台上。
  人一下子少了两个。
  簪星懵然开口:“他怎么了?”
  田芳芳干笑了两声,紫螺叹了口气:“罢了,别管他们,我们继续吧。”
  ......
  热闹渐渐被抛在身后了。
  初夏的夜风微凉,将浮梦酒的热烈吹散了一些,远处荷影在灯火下轻轻摇曳,本是宁静画面,却无端让人心情更加烦躁。
  而他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
  “顾同修......顾同修.......顾白婴!”少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少年不耐烦地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蒲萄一时语塞。
  他的眉毛微皱,昭示着这人此刻的心情着实不爽利,而看着自己的目光没有半分耐心,这令蒲萄感到有些委屈,又有几分沮丧。
  她是湘灵派中最受宠的小师妹,性情天真烂漫,姑姑将她保护得很好。同门师兄弟们都待她亲切温柔,只有眼前这个少年,在离耳国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与她针锋相对,丝毫不将她看在眼里。
  她本来应该很讨厌这个人的,本来应该将他当作死对头的,但当知道顾白婴可能会折损在秘境中时,看到顾白婴陷入危险时,她居然会忍不住为她担忧。
  蒲萄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她喜欢顾白婴。
  “我喜欢你。”她仰起头,看向身前的少年。
  第186章 吻(1)
  夜色是如此安静。
  远处的热闹被风声模糊成了背景,姑逢山上,野鸟藏在密林,发出低声梦呓。
  没有月亮的时候,长空落满星辰。少女的肩头单薄柔弱,似被这夜晚的凉风吹得发冷,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然而看着对方的目光却坚定,她再次重复了一遍:“顾白婴,我喜欢你。”
  少女的表白,羞怯又热烈,直接又大胆,像是宣誓,又像是肯定,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的勇气,和心意。
  她的脸像初春里绽开的花,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但不合时宜的,顾白婴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另一张脸来。
  那张脸不像眼前这张脸毫无瑕疵,比起鲜妍的花,她更像是挺拔的树,迎风傲雪,生机勃勃。不够烂漫,不够娇媚,偏偏活得千姿百态,峥嵘青翠。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蒲萄有些着恼:“顾白婴,我说我喜欢你!”
  他垂眸,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平静道:“我听到了。”
  “那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蒲萄眼圈微微发红。
  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姑娘,不曾被人如此无礼地对待过,更不曾像这样捧着一颗心送上,却得不到半分珍重。
  “我有喜欢的人了。”少年回答得很无情。
  “我知道。”
  她自然知道,刚刚在多罗台上,那一个简单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他没有回答,却比回答了还让人心碎。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她是谁?”小姑娘不甘心地凑近,誓要从他的神情中发现蛛丝马迹,“她是你们宗门里的人吗?”
  少年沉默。
  那个人,那个人从不会这样咄咄逼人地发问,当然,她总是很狡猾,有时候他倒宁愿对方问问自己,可她偏偏不这样,或许是因为不关心。
  她明明很讨厌,明明总是令他生气,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生气。最后,还是他自己将自己说服,自己将自己哄好,又巴巴地跑来多罗台,生怕她又瞧上了别人,成了无数有情人中的一个。
  金翡翠说:“我们婴婴,也到了为情所困的年纪了啊。”
  他的确是为情所困了。
  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患得患失,辗转难眠。
  这滋味也令人讨厌。
  蒲萄红着眼睛,马上都要哭出来了,偏偏字字句句都是倔强,她道:“你们宗门里的人既然都不知道此事,你方才又不肯言明,可见你们并没有在一起。既如此,我总有机会。”她握紧拳头:“姑姑当初和少阳真人有婚约在身,最后都没有在一起,何况你们现在还什么都不是,我偏要缠着你,总有一日,你也会喜欢我......你总会是我的!”
  湘灵派的小师妹,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可情之一事,和修仙大不一样,并不是努力就会有收获。
  无法勉强,阴差阳错。
  晚风吹起少年朱红的发带,将夜衬得缠绵又温柔。而他眼神明亮,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他道:“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会喜欢上你,更不是你的。”
  “可我不会放弃!”
  “你最好放弃。”顾白婴淡淡道:“因为我已经放弃了。”
  ......
  多罗台上,热闹没有半分减少。
  萤火到了夜里,发出细小的光。
  一只纸鹤摇摇晃晃地飞到紫螺面前,紫螺一愣,纸鹤一张嘴,李丹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紫螺,我昨日炼丹用的瓶瓶草放哪了?殿里弟子四处找都没找着,你快回来帮我瞧瞧。那赏莲留给新入门的弟子们去热闹嘛,你都看了多少次了也不腻,还是赶紧回来吧!”
  紫螺:“......”
  她站起身,抱歉地冲众人笑了笑:“对不起,我得去三师叔殿里一趟。”她看了看银勺子:“这勺子就留在这里,你们继续。”
  唯一尚能圆些气氛的紫螺也跟着纸鹤走了,桌上瞬间有些沉默下来。
  田芳芳试探地问:“诸位,我们......还继续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这气氛委实微妙了些,簪星也不敢搭腔。倒是一边的门冬很是扫兴:“怎么说走就走了。”
  簪星瞅了他一眼,如今她与门冬之间的人都已经走光了,便将凳子往门冬那头拖了拖,凑近门冬。
  门冬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
  “冬冬,我们在巫凡城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上豆娘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顿时都朝门冬看来。
  门冬万万没想到簪星居然会问这个,愣了足足一刻,随即脸色迅速涨红,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当时我瞧你对她颇为照顾,言语又很是体贴温柔,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簪星奇怪:“没有吗?”
  “当然没有!我就是......我就是正常的关心!”一向伶牙俐齿的门冬难得结巴了一下:“你不要乱说!”
  簪星拖长了声音“噢”了一声,促狭地看着他。
  门冬撇过头去,握紧拳头努力争辩:“修仙之人,本就有济世之心,我是看她可怜,你不要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你应当多听点师父的《清心咒》!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忽而低落下去:“她已经死了。”
  徐豆娘已经死了。
  早在他们进入巫凡城之前,她就已经死在了沙漠中的幻境之中。不管门冬是不是因为身世相同对豆娘存在一份特别的照顾和关心,豆娘都已经死了。
  这就是命运的残酷。
  命运不会因为任何人过得悲惨,就会对他格外慈悲温柔一些。它残酷,也不公正。
  田芳芳沉默着,端起面前的浮梦酒灌了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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