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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还是大公主

  公主城一直过的是鲁年, 遵循的是鲁地的礼俗。姜姬就在金秋节和新年前主持举行了两次神女祭, 这也是专属于她的节日。
  但今年不止鲁地百姓参加祭祀, 解县与新县两地的百姓也都早在听说神女祭要举办前就举家携口的赶来了, 他们都献上了厚厚的祭礼——全是粮食。
  由于姜姬本人的“爱好”, 龚香在造“神女”这一神像的时候就把五谷和男女定为祭祀的主要内容, 同样也是最受神女喜爱的祭品。
  主要的祭器也只有鼎这一样, 巨鼎烹食,就是祭祀最重要的环节了。
  献上的五谷会在祭祀中一直不停往鼎中添加,供信众取食;男女就是相亲、求爱、求子大会, 哪怕五旬老人,满头华发,也会在当日充做少年, 在祭祀中唱情歌, 追求年轻的少女。
  将要成亲或已经成亲的男男女女也会在祭祀上对神女像祈祷,祈求夫妻恩爱, 早生贵子, 子孙绵长等等。
  商人祈求财源广进;农民祈求五谷丰收;哪怕是手工业者也来祈求手艺精进。
  姜姬就从姜旦送来的信中听说今年在鲁国的金秋节上, 神女庙里有数百名铁匠献上精制的刀剑枪矛, 祈求来年手艺能更加精熟, 打铁的炉子炉火能更加精纯,他们打铁时千万不要出现炉子倒塌或炉火熄灭这样的事。
  鲁国现在除了商人云集, 木匠和铁匠都多了不少。其中从郑地和魏地逃来的匠工最多。
  郑地因为郑王的缘故,王权旁落, 各城今年连贡税都有点拖延了, 郑太后在王宫中对着丁强哭述,丁强就写信回来禀告姜旦,姜旦也写在了给她的信中。
  龚香的信里也提到了郑国的事,不过他说的是郑国各城虽然对郑王和郑太后有些怠慢了,但对鲁王却非常尊崇:他们今年就送了不少东西给鲁国。
  而且非常简单的,直接送到了鲁国占去的郑国新城中。
  现在郑国新城中也大半都开始遵从鲁俗了,学鲁字,从鲁律,遵王令,已经是非常普遍的事了。
  有相当多的郑人离开了新城,但同时也有许多郑人往新城迁。新城现在已经再次扩大了。
  郑太后还提了一件事,想替郑王求娶姜旦的女儿。
  姜旦写在信里,顺便把他现在有几个孩子都给写了一遍。郑后春花目前只有一子,但春花太“贤惠”,替姜旦收了不少美女,姜旦就又有了三女一子。
  姜旦本身不愿意给这些孩子名份,他觉得自己让春花生下一个王子已经有点对不起姜扬了,其余的孩子都不赐姓,在宫中居住就可以了。
  龚香也觉得这样好。
  但郑太后一点都不介意这些“公主”不姓姜,直言她的儿子粗鄙,能得姜氏赐女就足以告慰祖先了。
  龚香特意拿去问姜旦:你要不要嫁个女儿过去啊?
  姜旦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孤嫁个女儿过去,那不是要承认她的身份了吗?那国中不更要乱了?不嫁,女儿孤自己养,日后寻一貌美忠厚之人嫁了就行了。
  龚香就对姜姬说,大王成熟了,可当一面。
  鲁地事事都进行的很顺利,但也有点停滞下来了。她在的时候,一门心思收服各地世家。她不在了,龚香对其他城池没什么兴趣,姜旦也没什么野心,鲁国其他地方的世家难得的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姜姬把这件事记下,她总觉得这是龚香故意放纵的。
  公主城今年最有名的东西就是“河谷粮”了。商人们追捧河谷粮,姜姬也命人在公主城附近开垦良田进行试种,所以今年就出现了谷穂的花纹。
  衣服上、器具上,甚至小儿、女子会用胭脂画在脸上。河谷粮已经传得有些神奇了,有说它能治病的,也有说它能保佑家人的,还有说它能开智、能令女子生子等等。
  不过河谷粮的谷粒大,百姓们倒是都很愿意去种种看。
  姜姬和三宝的屋里没有免俗,新年早上起来,她就在自己的屋里看到一碟精挑细选的河谷粮,金灿灿的,饱满得很。
  侍人们笑着说:“讨个好彩头。”
  她到三宝屋里,也看到了同样的一碟河谷粮。
  三宝早晨起来吃饭,一碗热腾腾的蒸米饭就摆在她面前。
  三宝指着它说:“好吃!”
  除了米饭之外,三宝还喜欢吃细面条。
  细面条盛在瓮里,还有点烫。侍人把面条挑出来盛给三宝,吃米饭时她会掉饭粒,吃面条却会咬断后闭着嘴嚼,这种奇特的“分别”让她研究过很长时间,还特意问三宝为什么对面条如此“不同”——你吃米饭时就不能也闭着嘴嚼,别张着嘴掉饭吗?!
  三宝用“妈妈是傻子”的语气说:“当然因为面条带汤啊!”
  姜姬:“……”
  原来她觉得带汤的会漏出来汤,所以一定要把嘴闭上。米饭没汤,可以随便吃!
  关于家里的饮食习惯,姜武对米饭和面条都不喜欢,他只喜欢饼,他觉得饼够大。“一小碗一小碗的,吃着太费事。”他说。
  姜姬:“我还想看一下三宝这个习惯是不是跟你学的呢。”
  姜武倒觉得这肯定是像她,“你从小毛病就多。”
  姜姬:“……”
  别仗着以前养过她就污蔑她!她以前才没三宝这样的毛病呢!
  用过早饭,姜武披挂着,姜姬乘车,带三宝出去“巡游”。也就是向整个公主城的人展示,他们这一家三口就是公主城的主人了。
  公主城现在相当的“和平”。周围其他城市影响不到他们,不管他们是缺粮也好,缺丁也罢,手都伸不到公主城来。
  公主城的百姓们对“公主”的认同感也在日渐加深。从鲁国跟出来的百姓一开始就对姜姬这个“公主”的认同感远胜于对鲁国或鲁王的;后面涌入的百姓也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变得更认同公主城而不是外面的世界了。
  一开始他们都不习惯公主城中没有“世家”。哪怕是解县和新县的百姓逃到公主城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世家依附。
  可公主城在王姻的建设下,只有官衙,没有世家府邸。他没给自己造一座“王家”,当然也没给后继官员留下造府邸的位置。
  如果说城中最大的府邸是哪一家,那就是位于正中的摘星宫了。
  王姻走后又换了两轮人了,先有段小情,后有卫始,三人用同一个官衙办公。公事办完,走到后面就是居住之所,虽然也是前廊后院,但这毕竟不是“家”。
  百姓们想自荐为奴都找不到门。他们到了官衙后,有人问他们到公主城要以何为营生?从商?作匠?种地?
  百姓原本是干什么的,照旧还干什么就行了。
  如果原来读过书就更好了!衙中更缺抄写的人呢!如果学富五车也更好了,去学府当个教授吧!
  没有庇护让人不安,可依律而行后,发现就算不投身也能安稳度日,所谓的“庇护”也没那么重要了。
  哪怕是一心想出人头地的穷士子,在公主城也不缺出人头地的机会啊。他们到官衙去自荐一番,大部分都能当个小官。当然,干了一段时间后,因罪获刑的人也不少。
  可惜杀得再多,自荐的人只会更多。
  当官太容易,让他们都顾不上害怕官衙门前那被血浸黑的地面了。
  不过总得来说,公主城的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进入了良性的循环。
  这让姜姬能有更多的闲情逸志去观察周围的城池。
  姜武骑马护持在姜姬车驾旁,他们一路走来,百姓们无不对着姜姬的车驾叩首。
  如果是皇帝,可能还不至于。但她既是公主,也是“神女”。公主城里的百姓已经快和鲁国百姓样,对她是“神女”的事深信不疑了。
  姜姬把三宝抱到车辕上,让她看一看外面的人。
  三宝很少出门,过年这几天她每次坐车出来看到车旁的人山人海时,眼睛都瞪得特别圆,特别大,像受惊的猫一样。
  她搂着姜姬的脖子,小声问她:“那些都是人吗?”
  “都是人。”姜姬笑着说,“你看,他们是不是跟我们长的一样?有手有脚,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三宝的手臂都不自觉的收紧了,“怎么有这么多人啊。”
  姜姬:“天下的人更多呢。”
  三宝好奇起来:“有多少啊?”
  姜姬:“比现在这些要多上百倍,千倍,万倍。”
  三宝觉得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她已经开始学数数了,数到四就跳到六,逢到六再跳回四,就是数不到五。
  “那是多少啊!”她张着嘴说,都能看到她的小喉咙了。
  姜姬:“那回去后,你帮娘算算好不好?”
  三宝摇头:“我数不完的!”
  姜姬:“你可以把数字加起来,不用一个个数,这样快得多啊!”
  姜武走在旁边,听她教孩子。这让他想起以前她好像也这么教过他。
  公主城的百姓都知道,公主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当然就是公主城的下一任主人了。他们在祈福的时候,都会祈求公主和这个孩子平安健康。
  他们称三宝为“大公子”或“大公主”。
  姜姬第一次听到“大公主”的称呼时问侍人,“外面的人知道三宝是女孩子了?”从外表上应该认不出来的啊。
  侍人去打听了,回来说不是这样,只是百姓们的两种叫法。一种是认为姜姬是公主,那她生的第一个孩子就该叫“大公主”。所以大公主的叫法比“大公子”更早。
  后来才又叫起了“大公子”,因为看到了三宝的穿着打扮。
  姜姬:“……”还是她的错。
  百姓倒是从没打听过三宝的“父亲”是谁,他们只知道生下三宝的是姜姬,是“神女”,“公主”。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自然而然的把“父亲”给排除掉了。
  卫始对她感叹,“因为这是您的城。百姓从开始认识的就是您。”一开始就没有另一个“男人”出现,站在她身边。这座城从上到下,都只知道一个主人,那就是她。所以“男主人”这个人就理所当然的消失了。
  他以为公主会再藏三宝一阵子,不会这么早让人知道她。
  “现在已经可以了。”姜姬说,“我要给万应城一个机会来找我啊。”
  与此同时,黎青河得到了两个消息,说的是同一件事。
  跟白哥一起来的一个人,在这么久之后才来找他,对他说他是花万里的部将,花万里如今就在不远处鲁国公主的公主城中“保护小公子”。
  黎青河:“……小公子?”
  部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正是小公子。”
  黎青河:“……这是说,花大将军并非逃匿?”
  部将表示你怎么能怀疑我们大将军的忠心呢?大将军不是逃走了,也不是被暗杀了,他只是去保护小公子了。小公子哪里来的?那座城中,可是有一个鲁国公主啊!
  另一个消息是他留在公主城的眼线说的。眼线说,今年鲁国公主新年出来与民同乐,与她同车的有一个小孩子,年约三岁,人称“大公子”。
  黎青河震惊之后,立刻把白哥“请”来了,逼问他知不知道鲁国公主偷偷生下了陛下的长子?!
  白哥沉着道:“当然知道。”反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黎青河大怒:“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白哥让他淡定,平静一点,表示不用紧张,他不是已经让他送了黎氏女过去了吗?这已经是“示好”了。
  黎青河还是很生气,“我黎氏与徐公相交多年,言听计从,此等大事,徐公怎能瞒我?”之前让他们围公主城是怎么回事?
  这不等于是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和太后吗?
  白哥臭不要脸的说:“我既然来了,本来也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时机未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该明白徐公的良苦用心。”
  黎青河听不懂!
  白哥语重心长地说:“你既然与公主城如此之近,何时才打算去面见公主与小公子呢?”
  黎青河恍然大悟。
  白哥继续忽悠:“当然是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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