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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新事

  “还真来了。”姜姬得到了魏国公主已经进了鲁国的消息。
  边境有姜武的驻军, 他们把消息送了回来。
  关于这个驻军, 也是最近才开始的。姜武手中的军队并不能支撑把整个鲁国围起来, 哪怕是与他国相临的重镇都驻上五万以上的兵马都不可能, 因为他大半的兵马都驻在乐城和凤城, 下面的涟水大关也有重兵, 这几处进攻乐城的咽喉要道才是重中之重。
  目前这个各城驻军更像是对几处距离乐城太远的边城的威胁和警告。所以, 这个队伍是游-击-队。
  意思就是,有八到十万兵一直在各城之间游走,三个月为一期, 驻扎在一地有三个月,然后带上收齐的粮草等物,去下一个城。以此类推,
  游走鲁国全境。
  目前叫姜姬比较担心的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郑国,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虽然可能性很小, 但也不能保证郑国有没有这样的人。
  另一个就是魏国了。
  燕国已经成了一盘散砂, 日后如果一切顺利, 郑国也会变成燕国这样。王威不存, 底下群盗并起,各自为政。
  这样, 他们会把大半的精力都花在国内,不会有精力来找外界的麻烦。
  对鲁国来说, 是最好的情况了。
  魏国……
  她曾经给魏国挖了个坑, 但魏王似乎颇有能为,他硬是把这股风气给刹住了。
  靠的就是杀。
  她送到魏国的商人腐蚀了十几座城的底层官吏,这些小官吏再腐蚀了上官,然后这股风气慢慢漫延到了各城的上层中。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不,因为最后肯损公肥私的都是边缘人。
  首先,各城太守以及他的嫡系是绝不会这么做的。这等于是在挖他自己的墙角啊。
  其次,在这个世界,杀人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站在越高的位置上,杀起人来越轻松。
  最后,她似乎……不经意间还帮了魏王一个小忙。
  总之,魏王借着这股“东风”,把所有涉事的城中太守都给宣到王都来,然后魏王亲手杀了一批人,甚至包括王太后的娘家人,魏王的舅舅、外甥,还有魏王自己的亲信。
  外人一看,魏王连自己的亲舅舅亲外甥,还有亲信都杀了,那肯定不会手软啊。
  于是这些城也都开始自查,不管忠奸,反正砍了不少头。
  砍完后,有几个城的太守自惭愧于职守,自请下台了。
  魏王挽留一番后,庸者下,能者上,各城气氛焕然一新。
  ——她此时才发觉,魏王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他不但借此在此事中宣扬王威,还搞掉了几个人,再换上自己的人!
  她开始觉得魏国难搞了。
  这世上英主难寻,但凡有一个,都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姜武还记得魏王的上一封信,道:“他们什么时候说要来的?”
  中间是不是少了一封信?
  姜姬摇头:“他们没回信,直接就来了。”好嘛,她这边将了人家一下,那边直接把球又打回来了。
  龚香问:“公主,要不要叫人去迎一迎这个公主?”
  “应该。”她点头道。
  不能叫魏人在鲁国境内乱走乱撞,既然说是来送公主的,那一人一马都要登记清楚,半分不能错。
  随行护卫直接送回去,进了鲁国,自然由鲁国的士兵护送。
  姜武就发军令下去。
  传令兵一行二十人,身背令旗出发了,他们到了凤城,就变成了两百人,出凤城后,分成十班发令。
  这是姜姬和姜武一起商量出来的新的传令办法。
  在这个传令只能靠人的时代里,一道命令跨出去后,传到目的地,花的时间可能会超出想像就算了,最要紧的是命令不知何时就会传失。
  以王令来说,在乐城城内,不重要的就是姜旦身边的侍人传令,有一点重要的,段青丝他们这些亲信上,更重要的,就该请殿上公卿亲自去了。
  但这只是为了以示郑重。
  姜武的军令一般都是跟着军队一起走,以前还真没传丢过。通常都是他在一地,另一支军队在另一地,他有命令要送过去,是调走前军,或加派兵马,所以就直接叫第二队带过去就行了。
  跟她传信时也是派一支军队回来,一边传信,一边换防。
  可能因为人数够多,倒是从来没有传丢过。
  现在,她把姜武给按在了乐城,不让他出去了,那他所有的军令都必须保证准确无误的送到对方的手中。
  而以前传令兵额定是两人,一人传令,一人保险。
  他觉得人数太少,姜姬也觉得人数太少。不说军令会不会丢,就两个人,被人围杀了怎么办?二十个人也不保险啊。
  最后只能用笨办法,分批出发,距离越远,人数越多。
  像这次要送到鲁国的另一头去,所以额定是两百人,每二十人算一组,单人双马,一路换马不换人。
  每一组人都必须把军令送到目的地,接令的将军可以在收到军令后就立刻出发,但必须收齐十道军令。少一组人,就必须追索侦查。
  虽然这方法太笨了,没有一点可以取巧或省力的地方,但安全性加强了就行了,在没有更简便的办法之前,安全性第一。
  现在整个乐城都在为她疯狂。
  不是夸张,而是实指。
  首先是涌现了许许多多写诗赋吹捧她的人,完全不需要龚香再去引导,这些人已经冒出来了。但所谓的“诗赋”,有近九成都是语句不通,词不达意,离题万里。剩下的一成是能勉强把词句写通顺,能够诵读出来。
  如果不是这次全民写诗赋的活动,她还不知道有的人自己写的诗自己都不会读的!
  竟然还是世家子弟。
  他们写诗赋喜欢翻书用典,特别是古籍古卷,一般世家,谁家没有个几百卷藏书藏卷呢?藏了,不意味着子孙后代都读过,也不意味着他们能认出上面所有的字。
  但不会认,不代表不会抄啊。
  于是很多世家子弟写诗赋就去翻古卷,翻完把里面的“优美词句”摘抄到他们的诗赋中,然后再选一个黄道吉日,在朋友中间拿出来显摆一番——这么搞之前,他们就没几个人能想到还需要当众朗读。
  可能是太兴奋了?还是有别的缘故?
  当她听说不下十例都是不会读自己的诗后,不由得去请问龚香。毕竟这些风俗类的事,她实在是不懂啊。
  龚香说:“那都是些毛孩子,喜爱出风头,博人一笑罢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诗赋这东西,当然是要自抒胸臆才算好啊,当然,如果能写得引人共鸣也不错,最低限度,词句优美也行。
  但世家中也不全是饱读之人,多的是捧着书混日子的。逢到要自己写诗一展才华了,东拉一首,西拉半阙,堆辞砌句,胡混一段就成自己做的了。
  而自家藏书也是炫耀的一方面,我家有的,你们都没有,你们也看不到,此卷是如何如何难得,如何如何奇珍,你们只能从我这诗中的一句半句中窥其风采了。
  ——等等,这个字是怎么读的?为什么这一句的字都不认识?
  姜姬听完就笑了。纪字嘛,毕竟是真正的古文,好多都像甲骨文,平时用不到的话,认不出也不奇怪。
  就是,世家子弟还这样就可笑了。
  所以,自己水平不够加学问不扎实再加上马虎性子,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确实只能引人发笑。
  其次,各地的贡品还没到,商人们已经快把行宫给堆满了。他们还赠给姜姬好几辆大车,现在都停在行宫一侧,目前最高的一辆车已经快有两层楼高了。
  剩下的车也都够大,够高。
  她就发愁,这车要几匹马才能拉得动?走得快吗?
  乐城各家也都送上了礼物,因为是给她的,以首饰衣料香料为主。
  最后,自荐为陪媵和侍从的人也快把行宫给挤满了。
  只是一个凤凰台就能叫这些人这么疯狂。
  她还以为这些人早就把皇帝给忘了呢,没想到他们对皇帝还是这么狂热。
  见得人多了,她也从普通人的口里发现,在他们的眼中,皇帝是“天人”。
  就是真正的神仙。
  从一个人口中听到这个,她以为这人只是在拍皇帝的马屁,虽然皇帝不在,但这种下意识的拍法还是很正常的。
  但当她从一百多个人嘴里听到大同小异的说法后就呆住了。
  将近八成的人,相信着皇帝是神仙。
  皇帝死后会脱去凡胎,到天上去当真正的神仙。皇帝在人间当皇帝,那是神仙对人的垂顾,疼爱。
  ——这有一个前提,就是神仙是非常疼爱人的,“视如子女”。
  所以,当皇帝既是天幸,也是功德。而做了皇帝的功德是最大的,比世间所有人加一起都大,所以当了皇帝后,死后就可以不死不灭,去当神仙。
  ……她才发现,这整个世界是有神论的世界。
  她一直以为,她塑造的形象是为了糊弄普通百姓,不包括世家。但没想到的是,相当一部分世家也相信神仙。
  而因为她要去当皇后了,他们也开始真的相信……她是神女了。
  还有人说,她降世就是为了当皇后。而神女降到鲁国,则是因为鲁国好人最多。
  不吹牛,真情实感的相信这个理论的人很多!
  所以,世俗的权力确实很迷人,但长生不死也是很大的诱惑,甚至远胜于世俗权力。
  廖俊,也就是她眼中的神农博士,因为被段青丝和她坑去种地而不肯再见姜旦的人,因为她要当皇后了,特意跑来自荐要跟她一起去凤凰台。
  为了打动她,他还特意跳了一支折腰舞给她看。
  ——为了勾引她。
  男子折腰,充满力量与美丽,而且会有一系列不停的向女子折腰下拜的动作。女子做来,自然娇美,男子做来,也很诱人啊。
  姜姬不能免俗的又看愣了。愣完,回过神来,感叹:为了当神仙不老不死,连美色都使出来了。
  但是不行,现在郑国那边的地还需要廖俊主持,她不能把他带到凤凰台去。
  但她又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哄劝他:“我对公子倾心以久,只是我刚入台时,不好带公子过去,等个三年五载的,我必命人亲自来请公子入台……陪伴我与陛下。”
  廖俊也是下了血本的,替她写诗,送她礼物,一直留恋不去——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她为他着迷!好叫她不会忘了他,等她去凤凰台后召他过去。
  廖俊是真的很俊美。
  姜姬一面哭笑不得,一面不得不装出对他着迷的样子来好叫这个博士安心种个三年五载的地,五年后,郑国那边的地应该也能出产相当多的粮食了。
  就为这个,哄他五年又有何妨?
  龚香盯着时辰,看差不多了,进来把廖俊给赶跑了。
  姜姬尽职尽责的捂脸“哭”一阵,等人走远了,抬起头来,“让他在家歇两天。”再来,只怕这人要自荐枕席了。
  有一件最奇特的事,是她听龚香说的,她还不敢信。
  ——现在的皇帝娶妻,不求贞洁。
  也就是说,并没有验身这一环节,新婚之夜也没有白帕。
  反倒是龚香听她提起还很吃惊,“为何要此物?”
  她道,为了验女子是否贞洁啊。
  龚香以为是哪里的乡俗,嘲笑道:“一个男子,竟连妻子是否贞洁也不清楚吗?那此人也太无能了!”他还说,哪怕是妻子在嫁他前另有所爱,难道他就没有信心夺取妻子的芳心,叫妻子爱上他吗?连这点信心都没有的男子,怪不得妻子爱着别人。
  姜姬:……
  她开始觉得这个时代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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