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她这一搜寻便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余铭。
  余铭安静坐在破旧教堂的角落里,一身黑衣衬得他神色郁沉孤寂,他的脸上没有了那些让人糟心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堂窗上的彩绘,被那褪色的并不出色的作品勾走了灵魂似的。
  姜倾愣在原地,有人路过她身边,看到她看着余铭出神,便低声说:“那人叫余铭,是个画家,他的父亲在那场海难中遇难,之后每年都有来参加这个活动。”
  “你知道的,那场海难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大家基本都振作起来了,现在还来参加只是单纯缅怀故人罢了,只有他……他好像还沉寂在往事里走不出来,唉。”
  姜倾听着身边人的叹息,心脏莫名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她想这大概是因为她继承了荀乐的身体,所以也继承了荀乐身为艺术从业者的多愁善感。
  今天的余铭格外不一样。
  因为太过意外,本应远离这个人的她竟然脚下自发地朝他走去。
  她坐在了他斜后方的位置上。
  往日余铭身上跟装了雷达似的,总能在各种场合发现她,但此刻,她就坐在他身后,他却一无所知。
  她趴在前方的座椅上盯着余铭的侧脸瞧,跟瞧不够似的。
  渐渐地,来参加活动的人越来越多了,熟悉的人便围在一块儿聊天,聊最近发生的趣事,他们的新生活,他们这些遇难者的亲友纷纷被时间治愈,能够坦然面对那些不幸,能够坚强地走向未来,只有余铭……他被抛弃在旧时光里,抱着老旧的回忆黯然。
  姜倾看着余铭出神。
  她大概是脑抽了,只盯着还不满足,还伸出手指戳了下对方的手臂。
  她做完这个动作就后悔了,想躲起来,可来不及了,余铭将目光瞥向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姜倾嘴角僵了僵:“嗨,好、好巧。”
  余铭的眸光闪了闪,紧接着蓦地一扫先前的深沉,嘴角扬起一个兴味的笑:“乐乐啊,我以为你怕我躲着我。”
  姜倾暗道是这样没错,她只是……只是……脑壳打铁,疯的。
  她默了默,笑说:“哪儿的话,我只是怕你的光芒刺伤了眼,所以才想着避开一点。”
  余铭似笑非笑:“是这样吗?”
  “是的!千真万确!”
  余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扭回头看着前方。
  在他目光的尽头,尹氏夫妇正和周边人说着话,两人都是十分温和的气质,引得周围人都向他们靠拢。
  余铭盯着两人许久,姜倾以为他要就那两位大善人的事发表发表感言,然而并不没有,余铭看完后的确开口了,却是离题十万八千里。
  余铭说:“乐乐啊,我的继承人还习惯这c市的生活不?”
  “……”姜倾听他提起锐锐,刚降下的防备墙又升了起来,“他习不习惯关你什么呢?”
  余铭悠悠道:“锐锐要是能习惯的话,他和我一脉相承,想必我也会习惯的。”
  姜倾:“……”
  她龇了龇牙,气急败坏道,“恕我直言,我家锐锐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有个鬼的一脉相承!”
  “我说有就是有。”余王八任性得不行。
  姜倾都被气得失声了,一口气噎在喉间下不去上不来。
  她就不该跑过来的!
  她气得要走,被余铭手疾眼快地抓住了手,余铭没有看她,目光再次落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上:“乐乐,别走。”他的语气沉沉,仿佛压抑着什么,他说,“就今天……陪陪我。”
  姜倾身形一顿,脑子再次抽风。
  “就一会儿啊。”她顿了顿,说,“作为交换,你告诉我,在那场海难里,尹家对你做了什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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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没有几个人看文,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挺失望的,多多关爱一下不可以么,嘤嘤嘤
  第17章 白月光(17)
  闻言, 余铭眼里划过一丝讶异,见此,姜倾明白自己猜中了,余铭和尹家的恩怨情仇的源头确实就出自十几年前的那场海难事故。这也是姜倾唯一能够将他们联系起来的事件。
  那场海难事故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姜倾不清楚, 因为当年荀乐并没有登上那艘游轮,而系统也没有向她普及那段往事。
  而知情者回头余铭看了她一眼, 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说:“乐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倾不知道, 她已经疯了。
  她本不该这样深入地去了解余铭的, 可她控制不住。悬崖不勒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朝着悬崖深处跳去。
  她讪笑:“怎么?不能说?”
  余铭笑说:“不是这样的,只是了解越多就要承担相对的责任。”说完, 他长臂一伸,扣住姜倾的后脑迫她靠近他, 随之, 他倾身在她耳边耳语, “而乐乐想要了解的东西要承担的责任便是……”他顿了顿, 呵气轻笑,“爱上我。”
  姜倾心尖一颤。
  余铭的目光往她面上兜了一圈,似在观察她的反应,此时他的眸色深沉,眼眸深处藏匿着什么不想暴露的秘密似的,只片刻, 他便松开了束缚住她的那只手。
  他缓缓坐正,漫不经心地笑:“我只和我爱之人以及爱我之人分享我的秘密,所以啊,乐乐,你当真要听?”
  姜倾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道:“哈哈,哈哈,我只是随口问问,又不是八卦记者,既然是这么珍贵的秘密,余总应当好好保留着才对。”
  她怂了。
  余铭闷笑一声,神情并无意外。笑容一瞬即逝,他敛了神色继续盯着尹氏夫妇。那对和蔼的夫妻正在鼓励一个创业的年轻人,他们耐心地开导,并提出了几条有用的建议,年轻人豁然开朗,感激万分。
  看到这一幕,余铭“噗嗤”笑出声。姜倾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完全没看出笑点,没忍住问:“你笑什么?”
  余铭笑得不可自抑,说:“这尹家都快自顾不暇了,从祖辈手里接过的偌大的家业,经营得都快申请破产了,也好意思大言不惭地指导别人。”
  姜倾:“……”
  她心说人家大厦将倾还不是因为你从中搞鬼,你好意思嘲笑人家?
  她暗暗瞪了这背后搞鬼的小人两眼,没想这小人与众不同,背后长了眼睛的,一回头就把她抓了个正着。
  余铭却没有在意她的行为,只是看着她问:“乐乐觉得这尹氏夫妇怎么样?”
  姜倾思索了一下,道:“善人。”
  她用这个词高度概括了这对夫妇的品行。尹氏夫妇是大善人,至少表面上如此。
  余铭笑问:“因为他们是尹旭的父母,所以才能得你如此高评价?”
  “……啊?”
  怎么突然提到尹旭了?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能力?
  她感觉莫名其妙,想了想,道:“真要说的话,不应该说是尹旭继承了其父母的善心?”
  余铭只是笑,笑得姜倾摸不着头脑。
  但有一点她想明白了,大概在余铭眼中,尹家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高尚。姜倾不由想到了里的常见情节,表面和善热爱做慈善的某某富商其实只是沽名钓誉之辈什么什么的。
  姜倾不知道尹家的那些人是不是那样的人,但在余铭眼中,显然是的。
  姜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脑海中询问系统,问男主尹旭是真善还是伪善,系统回说真善。
  姜倾松了口气,顿了顿,又问:“尹氏夫妇呢?”
  系统道:“真善。”
  尽管系统老是以权限不足为由拒绝回答姜倾的问题,但只要系统答了,就是真的。也就是说……余铭想错了,误会了尹家人。
  姜倾心情复杂。
  她看着余铭欲言又止。
  这时,余铭突然站起来,朝着人群中间的尹氏夫妇走去。大概因为余铭一直参加活动却从不扎堆与人互动,他的特立独行使得他在这个活动小组里还挺出名,他一走近,就有人给他让路,这使得他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走到了尹氏夫妇面前。
  尹夫人看他走近,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温和地问:“孩子,你有什么事?”
  余铭说:“想请教二位一个问题。”
  尹夫人与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尹夫人问:“你想知道什么呢?”
  余铭道:“在十几年前的那场海难当中,无数条生命消逝,夫人能成为幸运的逃生者之一,我想知道您和您丈夫当年经历了怎样英勇的抗争,才得以死里逃生。”
  他的言辞恳切,似乎只是想从一名幸存者的故事中得到鼓励。
  周围的人被勾起了好奇心,齐齐看着尹夫人和她的丈夫。
  被数只眼睛盯着,尹氏夫妇似乎有些不自在,笑得有些勉强:“抱歉,那件事后我和我先生夜夜噩梦,所以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将那件事埋藏在了记忆里,现在倒是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这么一说,周围人的好奇心顿时消散了,纷纷给出安慰,对余铭的唐突隐隐不满。
  余铭静静听着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噗嗤笑出声,默默退出了人群。
  他没有坐回到教堂的座位上,而是朝门口走去,姜倾一愣,快步跟了上去。她追上余铭,问他:“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余铭侧头看她一眼,道:“乐乐做好爱上我的准备了?”
  姜倾语噎,面容扭曲了一瞬:“我不问了,什么都不问了!”
  余铭一脸的可惜的模样,说:“话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为难了?”
  姜倾挥挥手,一副挥去前尘往事的洒脱姿态:“只是幡然醒悟,明白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的爱情真谛。”
  余铭了然,说:“那我这是明白了‘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的爱情真谛。”
  姜倾:“……”
  余铭道:“我喜欢你,乐乐,也愿意等着你重新喜欢上我。”他说,“我的耐心很足。”
  姜倾心头触动,为了掩饰这个不详的征兆,她故意挑起不快的话题:“你的白月光呢?不要了?”
  余铭挑眉:“吃醋了?”
  “……”
  余铭笑了:“如果你是指安宁的话,我也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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