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望着少年渐渐远去的单薄背影，顾夏薇心中刀绞一般。那个兽人说得对，若不是为了找她，梅就不会死。她口口声声说着要得到他的信任，要和他成为一家人，却害他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亲人。而且就在刚才，她还妄图依靠卡莉逃回原来的世界。有这种摇摆不定的心态存在，她又凭什么让人相信自己？
  强烈的负罪感让她呆呆伫立在那里，无论周围怎样指责她都一言不发，甚至连对她如何处置的讨论也置若罔闻。
  虽然不全是她的错，虽然她对死亡依旧恐惧，但如果她的死能让缪心里好受一些的话……
  “谁敢碰她一根寒毛试试。你们究竟还把不把我这首领放在眼里了？”低沉阴冷的声音出自利菲尔口中，他十分自然地握住顾夏薇的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后，“我相信她。”
  “首领！”兽人们有惊恐的，有劝说的，还有指责他被雌性迷昏头的。
  “我现在就和她立誓……还是说，你们连首领夫人都想处死？”那他这个首领用不用一块儿陪葬？他已经失去了梅，如果连薇薇都保护不了，那他这个首领当不当还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沐司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以免他过于冲动。现在整个部落人心惶惶，如同一盘散沙一样，身为首领的他若是再刺激他们，只怕又要发生叛乱了。
  “不如暂时先将她安置在我那里吧。”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部落里应该没有人愿意再收留顾夏薇了。而住在利菲尔那里又等于直接承认她首领夫人的身份。所以这个烫手山芋还是暂时由他接下比较好。
  “那怎么行？你是部落唯一的医生，万一被她害了，我们找谁去看病啊？”兽人们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论实力的话，我好歹也能排在部落的前几名，没那么容易受伤的。”沐司说罢抬眼望向利菲尔，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后者虽然不情愿，但心里也明白沐司的用意。于是轻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却没想到身后沉默许久的顾夏薇竟突然出声拒绝。
  “不用了。我不想再给谁添麻烦。”要是连带沐司也一并被怀疑，她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那个人对谁都很温柔，他可能并不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却始终都对她报以微笑。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受到自己的牵连。
  “你就这么想让我为难吗？”利菲尔转身看着她，他的语气不重，但眼中似乎隐忍着怒意。
  顾夏薇撇过头，没有回答。
  半晌，利菲尔似是放弃了一般长叹一口气，“迪卡离开后他的屋子一直空着，你一个人住进去可以么？”
  顾夏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那间屋子就在部落的中央，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如果谁发现她有背叛部落的举动，只要证据充分，对于危害部落的奸细，我绝不会姑息。”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让步了。他转头吩咐沐司，“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安排。”
  沐司有些错愕地看着忽然变身的利菲尔，“您这是打算……”
  “还用问吗？当然是去端了那群狼崽子的窝。它们才是真正杀死梅的凶手不是吗？”说罢，他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怒吼，挥动起泛着金色光芒的羽翼，向河边飞去。
  在场的雄性兽人们愣了一下之后也纷纷发出吼叫，紧跟着利菲尔前往食人狼的地盘寻仇去了。
  待围观的兽人都散了之后，顾夏薇跟着沐司，搬进了迪卡遗留下的空屋。
  废弃了快半年的屋子有些脏乱，但收拾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放下手中的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及食物，沐司表示要和她一起打扫屋子，却引得她直摇头。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被人说闲话。”
  沐司扑哧一笑，细长魅惑的眉眼弯成了优美的弧线，“说什么？说你诱使我一同背叛部落？还是说我勾引未来的首领夫人？”
  “我是不希望你变得和我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用监视一样的眼神盯着看。”想起自己在部落中所遭受的待遇，她垂哞叹了一声。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一直装哑不就好了？”
  她苦笑着摇头，“当时考虑的全是如何帮酒馆招揽生意，反正即使是哑巴，在这个部落也一样要被猜忌。而且……我自己也喜欢唱歌。”她不想丢掉歌者的身份，一直以来，只有唱歌才能真正证实自己的存在。她不想深陷在兽人世界的同时，连自己的本性都忘掉了。
  沐司轻笑一声，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说起来，你那天唱的那首歌，歌词的内容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念一个人时的某种心境。”其实她并不是很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很多人都说过她的嗓音很适合唱有些伤感的曲子。所以那天她才选了那首歌。
  沐司找个地方坐下，看着她的眼中似乎总是带着柔美的笑意，“我喜欢那首歌，再为我唱一次好么？”
  顾夏薇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同样的旋律，同样的黄昏，只是多了些尘埃在阳光中闪耀，空气中似乎就多了些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顾夏薇感觉自己仿佛有些明白了歌词中的含义。是因为眼前这个美得如同月色一般的男人么？她还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