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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娇娇 第120节

  一直悬于官府的国子监生被打一案,破了!
  衙差直接前往国子监,将意外不已的张骁带到公堂,一并在堂的还有张骁的母亲。
  母子二人看着跪在堂上的万柔时,全都呆住了。
  怎么会是这么个瘦弱的女人?
  可万柔很快交代了自己的行凶过程,结合张骁当日的记忆,竟是分毫不差。
  何时何地,如何殴打,张骁脸色都变了。
  这绝对是真凶才说的出的事。
  “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下手?”张骁一百个不解,其母更是愤怒。
  万柔态度嚣张,滚刀肉似的,言辞直指其母:“为什么打你,问你的好娘亲啊。”
  张母被说的一愣,“我?”
  万柔眼神一厉,声音大的公堂外都听得到:“张骁,你去南市打听打听,那片的人有谁不知道你!?你的好母亲,每日起早贪黑,靠在菜贩子手里倒些小菜买卖来养活你,供你读书,你也争气,常常拿头名,还进了许多世家子弟都进不去的率性堂。她每日都说,逢人就说,我都听吐了!”
  张骁:“那又如何?招你惹你了?”
  “对!就是招我惹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我就讨厌你这种整日被夸赞的人。我没有你这么好的亲娘,却有个黑心的继母,我从小就听她数落,说我不如这家的,不如那家的!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整日被街坊挂在嘴上吹嘘夸赞的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张骁一愣,尚未反应,张母却忽然发了狠,冲上去给了万柔狠狠一个耳光。
  “我让你打我儿子!我和你拼了——”
  万柔被打的蒙了一下,常年干粗活的老妇人,手劲当真吓人。
  可她竟像是被激了,越发大声道:“我就打了!我就打了如何!?不过是多读了两本书,有些小小的成就,你便没完没了的吹嘘,你考虑过别人的处境吗!?”
  “臭丫头!我撕了你!”
  “拦住她!”京兆尹一声令下,张母很快被架开。
  她哭着跪下,一遍遍给堂上磕头:“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我儿委屈啊!”
  张骁扶着母亲连连宽慰,悄悄转眼看了看万柔,不由一愣。
  万柔正看着张母,眼眶慢慢红了,发现张骁看过来,她又立刻露出嚣张,别开眼去。
  京兆尹再次问万柔,她是否认罪,万柔二话不说,认了。
  依照律例,殴打他人致拳脚伤者,笞三十。
  判决一出,别说堂外听审之人,就连张骁都愣了一愣。
  张母不知笞刑是什么,可她看到刑具和行刑的魁梧衙差时,眼神惧惊,顿时明白了,一个姑娘家笞三十,半条命都要没了。
  “这……”张母看了眼张骁,张骁的眼神也是同样的犹豫。
  “行刑!”
  堂外,霍岭忍不住身形一动,立刻就被玉藻按住了。
  “谢夫人,她……”
  “这是她自己求的果,”岁安看向霍岭:“即便你此刻冲上去救她,她也不会感激你。”
  “可是……”
  “霍郎君,你先别急。”
  笞刑比杖刑轻,腿、臀、背,皆是受刑范围。
  万柔被架上刑板,依照旧历,笞刑无分男女,都是要扒衣的,有时判得重了,甚至会被活活打死,是个煎熬又耻辱的刑罚。
  可建熙帝登基后,女子笞刑可不必扒衣,是以,衙差直接上手打。
  张母前一刻的凶悍,在衙差一板子打下去时彻底消散,她甚至躲进了儿子怀中。
  张骁看着万柔,她死死握拳,压根紧咬,明明很疼,却一声都不吭,以至于堂上只听得到木板撞骨肉的沉闷声,连堂外都看的惊心动魄,狠捏一把汗。
  “母亲……”
  张骁轻轻唤了一声。
  其实他早就不在意此事了,只当自己出门倒霉。
  更何况,从这件事中,他也看到了许多从前不曾看到的事情。
  第二十下时,万柔忽然浑身一松,晕厥过去。
  她忍了太久,像是憋了一口气,随着她失去意识,这口气也吐了出来。
  彼时,她面色苍白,满脸是汗,瞧着像是要死了一样。
  “大人!”张骁忽然开口:“女犯已重伤,其程度俨然已超她对小生之伤害,律法不外乎人情,大人可否网开一面,就此减刑?”
  张骁和张母是苦主,若他们在万柔投案之前直接销案,万柔甚至都不用受罚了。
  眼下,他们为犯人求情,当即引得许多人赞赏与感叹。
  京兆尹冷声道:“刑罚已判,岂能说改就改。”
  张骁看了眼母亲,张母察觉儿子眼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短暂思考后,张母跪下,她这样的妇人,一旦陈情起来总是格外有效果。
  张母连连摆手,说不告了。
  细细一想,这孩子也很可怜,从小没了娘,定是没有被好好管教才养成这样,对她一个女儿家来说,这二十下的刑罚已经足够了。
  “大人,我儿当日看过大夫,不信的话,您可以将大夫传到堂上,她口口声声说痛恨我儿出众,可她并未伤他手脚,让他不能写字走路,只是……只是让他脸上挂了些彩,可见……可见这孩子并不是真正的歹毒,她……她只是没有被教好……”
  张骁跟着跪下:“大人,此女主动投案,按律可酌情量刑,小生当日只受得轻伤,她今日却要在堂上被活活打死,若传出去,岂非叫所有在案犯人觉得,所谓投案自首,是再愚蠢不过的事吗?”
  京兆尹眉头一皱:“判她笞三十,已经酌情减量,否则,应当判四十。”
  张骁:“若二十就能要人命,三十和四十又有什么区别?酌情量刑更是一个笑话了。”
  “你大胆!张骁,不要以为你是苦主,便可藐视公堂!”
  “若大人执意将她打死,才是藐视律法!”
  “你……”
  “请大人开恩!”
  张母跟着求情,这会儿,连外面听审的百姓都跟着求情了。
  京兆尹正恼着,主簿忽然给他递了个纸条,京兆尹看过,神色微变,慢慢平静下来。
  “既然苦主求情,犯人又至受刑极限,刑罚改为二十,张生,这是犯人认罪画押的文书,你们看过,若无异议,就此结案吧。”
  张骁已然看到了主簿刚才的小动作,留了个心思,等看完之后,他直接签了名字。
  于是,沸腾一时的国子监生被打案,就此落幕,真相一经公开,又是一片唏嘘热议。
  “可有亲属?若无人处理,此女便先关押,待醒后再放出。”
  “有!”霍岭终于得了允许,冲进堂内,他还知道不能随便动万柔,手忙脚乱的想去找个板子将她抬回去。
  这时,玉藻走了进来,“放心吧,夫人已经安排好了。”
  霍岭满眼猩红,沉声道:“多谢。”
  张骁和张母一直没走,张骁盯着玉藻,直觉有些眼熟,他把母亲留下,追了出去。
  “且慢。”张骁追上玉藻,“敢问这位女郎,可是北山的人?”
  玉藻看向张生,并无隐瞒:“郎君有何指教?”
  张骁想起来了,这就是那日和谢佑说话的女护卫,她是谢家大夫人的女护卫。
  “那个女犯,是谢家找到的?”
  玉藻:“难道郎君还怀疑我家二郎君,觉得是谢府找了替死鬼?”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恰恰相反,当日事起时,谢家深陷舆论,若他们真的找出万柔这样的凶手,非但不会被承认,还会被坚定的认为是替死鬼。
  他们之前对此置若罔闻,分明已抵抗了流言,而后他不再追究,此事俨然已过去。
  既然如此,他们更没必要没事找事再弄个凶手出来。
  这个万柔,的确是打他的凶手,他相信。
  “我……我是想同谢夫人道个谢,还有……同谢郎君道个歉。”
  玉藻点点头:“郎君的谢意,我替我家夫人收下了,至于郎君的歉意,您误会了谁,伤害了谁,还请您自己去当面说清,我家夫人无法代劳。”
  张骁一时无言,玉藻抱拳:“告辞。”
  万柔被岁安安排的人直接抬去了医馆,霍岭也跟了过去。
  玉藻回到马车上,将与张生的话回禀,岁安点点头,看了眼府衙方向。
  张骁正扶着母亲从衙门内走出来,张骁神色严肃,正在与张母说着什么,张母连连点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岁安放下车窗帘:“去医馆。”
  万柔的伤不轻,后面肿的充血,好在来了个女大夫,霍岭这才退出,神色赧然的来到岁安身边。
  岁安坐姿端正,冲他笑了笑:“别担心,人还活着,总能养好的,坐下吧。”
  霍岭不好拒绝,也不敢太亲近岁安,便在她对面坐下。
  看着安静喝茶的岁安,霍岭忍不住问出疑惑:“夫人为何给阿柔安排了这么一个说法?”
  要让万柔认罪,又不打草惊蛇,就得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这个理由,是岁安帮万柔找的。
  岁安和声道:“放心,我以前无事读过些卷宗,这世上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伤人理由,只要能让人相信即可。”
  霍岭:“相信?”
  岁安笑了笑,“张生是个很用功的学生,孤儿寡母,的确不易,但他不会一辈子呆在学堂,他还要步入仕途。他是寒门子弟,没有背景靠山,行事上要更懂得收敛。今日万娘子给的理由的确是编的,但若他的母亲不知厉害,将儿子看得无所不能,又对外张扬,对张骁来说,未必是好事。”
  “至于张生,但凡他经历过这条路的苦,一定知道个中要义,往后他要再劝其母,也有了切身的案例来说服,见了棺材自掉泪嘛。”
  霍岭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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