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马车温暖,路杳杳打了个哈欠,倦懒模样。
  温归远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与你一块去。”
  “只怕殿下脱不了身啊。”路杳杳突然促狭地眨眨眼,“殿下艳福不浅,微服出来还能惹得别人一直偷偷摸摸在看你。”
  天降一口大锅。
  温归远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到时候与你一同去,别人拦不住,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低头吻了吻那张恼人的红唇,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了。
  路杳杳看着他撑着伞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动了马车。
  马车很快回到驿站,路杳杳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刚一进门,就看到叶老提着一大堆药匆匆回来。
  “江先生的病还不曾好?”她皱眉问道。
  叶甄长叹一口气:“杭州今年冷得倒是快,本就体弱又加上长途奔波,突遇降雪,月楼病情难免反复,身上的毒又毫无进展。”
  路杳杳眉心一蹙:“杭州城有不少名医,明天让绿腰去请人来看看,您本就擅长外科,还是请些内科圣手来才是。”
  叶甄心中一喜,连连点头:“多谢娘娘。”
  “他身上的毒很难解码?”两人一同踏入驿站,路杳杳随口问道。
  “像是西南一代蛊毒,神秘莫测,发作时宛若断骨抽筋,极为痛苦。”
  路杳杳听到西南二字,不由挑了挑眉。
  哥哥就是去西南消失的。
  “不过未必是西南,听说陇右道那边也有些邪术,路数也极为相近。”叶甄补充道。
  “娘娘,淑妃的家人正在大堂内等着拜见娘娘呢。”就在她还未来得及细想时,红玉自游廊上快步走来,一脸古怪地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我失言了,呜呜呜,晚上加班,来不及写了! ,,
  第80章
  谢家在杭州城原本名声不显, 直到出了一个淑妃,这才一跃杭城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户,今年更是入长安参加圣人千秋宴, 甚至作为还在江太守前面, 如今在杭城风头无二。
  路杳杳踏入大堂的时候, 就见谢家夫妇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见人来了, 连忙慌乱地收回视线,起身恭敬行礼。
  谢家夫妇原本不过是一介商贾, 如今虽然已经发达了, 但见到路杳杳还是掩盖不住的畏畏缩缩之气。
  三人曾在圣人千秋宫宴上见过一次,当时两人还算镇定, 今日谢家夫妇脸上却多了些惶惶之色, 路杳杳不由挑了挑眉。
  “不知谢公今日为何而来。”路杳杳神色自若地坐在上首笑问道,手指搭在乌木桌上, 素白的指尖宛若她此刻的神色,温柔又带着出一点距离。
  千秋宴之后,圣人赐了谢家县伯爵位,又封了谢夫人为正五品县君, 两人本不该对太子妃太过拘谨, 可他们还是带着如坐针毡地不安。
  “是这样的, 我大儿有一女, 如今正和娘娘同岁。”谢安谄媚地笑着, 手掌来回摩挲着。
  路杳杳自沉思中倏地抬眸看向局促的两人,敛下嘴边的笑。
  谢安没发觉出太子妃的异样,继续干巴巴地说着:“我那孙女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我今日来也是想让太子妃给我们出个主意。”
  这话说的奇怪, 路杳杳垂眸,捧着手心的暖炉,淡淡说道:“谢公哪里的话,谢小娘子还有连两位高堂在,我如何能插手呢。”
  她抬眸,微微一笑,克制而疏远:“再不济还有淑妃娘娘呢?”
  谢安脸色却是逐渐僵硬。
  倒是一旁的谢夫人大概是看出路杳杳的顾虑,连忙拉了一把谢安的袖子,起身柔柔开口说道:“不是要娘娘牵线搭桥。”
  她讨好地笑了笑:“我们,只是觉得杭州毕竟比不得长安,想要去长安定居。”
  “想要娘娘帮我们一下,回长安时,带我们一程。”
  路杳杳眉心一蹙,这才抬头,不得不仔细认真地打量着面前小心翼翼的谢家夫妇,一时间哭笑不得。
  “谢公打算以后在长安定居?”路杳杳问道。
  谢家夫妇连连点头。
  路杳杳失笑,以为他们是不动行情,心生胆怯:“这有何难,你们本就是淑妃母家,如今又有爵位在身,去长安定居只需去信一封找吏部找官办庄宅牙人,自会有人给你们寻屋,价格也会比市面价更低一些。”
  谢安越发不安,谢夫人也是紧握着帕子,欲言又止之色。
  “可还有何难处?”路杳杳歪头疑问道。
  “这,这……”谢安支吾其词。
  倒是谢夫人一咬牙一跺脚,这才狠狠说道:“我们进不去长安城。”
  路杳杳眼睛微微睁大,绿腰也是惊讶地看着他们。
  “哎,此事说来也是家门不幸。”谢安长叹一口气,保养得当的脸上布满阴霾愤恨,“我那小女自小与我们关系不亲密,后来救了一男……后来入宫后与我们关系越发疏远,我们曾在五年前打算去长安定居,奈何连城门口都进不去,就被她派来的侍卫送回杭州城了。”
  路杳杳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实在是这几句话太多信息,砸的她头晕眼花,暂时还理不清思绪,不知如何开口。
  “这……”她道,“想必淑妃也有自己的考量,两位不凡去信询问一番。”
  谢夫人确实柳眉倒竖,圆润的脸颊瞬间紧绷起来,气愤说道:“哪里什么考量,不过是怨恨……”
  “愚妇胡言乱语!”谢安厉声打断她的话,他狠狠瞪了一眼谢夫人,谢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瑟缩,惶恐地闭上嘴。
  “太子妃娘娘说的对,我们这就去信给淑妃娘娘。”他大概是看出路杳杳的不情愿,苦笑一声,无奈说道。
  “时间也不找了,不打扰太子妃娘娘休息了。”他带和谢夫人坐了一会便请安告退了。
  天边不知何时又重新下了雪,细细碎碎的微雪重新飘落下来,重新覆盖住刚刚扫干净的地面,天地一片寂静,浑然陷落在白皑皑的雪中。
  路杳杳看着两人相携而去,摩挲着手中的暖炉花纹。
  “去查一下。”路杳杳半阖着眼,低声说道,“事关淑妃,小心一些。”
  路杳杳回小院休息的时候,便看到一群大夫被人带了进来,看方向应该是去江月楼的小院,她脚步微微一顿,突然不受控制地朝着角落里的小院走去。
  身后的抱剑的卫风倏地抱紧长剑。
  还未走进小院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紧接着就有人吐血的声音,大开的窗户隐约可见其里面人影走动的身影。
  路杳杳站在门口,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隐约可见床榻上别人半扶着,长发半遮住消瘦见骨的脸颊,脊背两边肩胛骨脆弱的弓起,突兀地好似要穿破那层薄薄的皮肉。
  他比第一次见时还要消瘦,脸颊上弥漫着青色,下巴处还未擦干净的唇色突然变得刺眼。
  站在门口路杳杳看得失神,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那小半张脸,那截苍白孱羸的下巴好似蒙上一层细细的白雪,冰冷而又玉质,让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总是不经意在心头萦绕。
  一直在边缘徘徊的叶甄视线不经意一转,发现站在门口的太子妃,心中突然一个咯噔。
  “让月楼先回床上躺着吧,外面又下雪了,帷帐放下吧。”他冷静地收回视线,上前一步,挡住外面路杳杳的视线,动作自然地给人放下帷帐。
  他做好这一切,这才假装自然地准备去关窗户,这才看到门口的路杳杳,大惊失色地出门迎接。
  “娘娘怎么来了?”他撑着伞走了过来。
  路杳杳平静地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来看看江先生。”
  叶甄眨眨眼,哎了一声,连忙把人带了进去。
  “诸位觉得如何?”他站在屋内,沉声问道。
  “病入心肺了……”
  “看样子中毒已经差不多快十年了吧……”
  “不行,若是一开始以毒攻毒可能还好些,只是这毒太过霸道,这位郎君身体又……哎……”
  “正是如此,如今只能吊着了。”
  叶甄脸色发白,双手不由相互用力握紧。
  “真的没办法了?”他颤抖着问道。
  四个大夫皆是杭州有名的圣手,闻言只是连连摇头,沉默不语。
  “倒是可以吃些温补的药,好生休息,不要太过操劳。”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人捋了捋胡子,沉声说道,“还能吊个几年。”
  他伸手朝着自己的小药童挥了挥手,从药箱中掏出一个东西:“这是我自己做的红参补气丸,倒是可以缓解一下这个小郎君的痛苦。”
  路杳杳看着那瓶小瓷瓶,开口轻声问道:“江先生的病还请诸多多加费心,若是有方案了,本宫定有大赏。”
  那四位大夫不敢怠慢,纷纷点头应下,表示回去会查阅古籍,为这位郎君续命。
  “可有药方?”她又问道。
  四位大夫对视一眼,接二连三地点点头,最后依旧是年长的大夫开口说道:“我们四个商量一下开个养气止痛的药来。”
  “红玉,带大夫们去给你写药方,等会再跟着人去抓药。”红玉哎了一声,带着几人去了隔壁。
  原本拥挤的房间顿时空荡荡,只剩下路杳杳和叶甄两人。
  “江先生。”路杳杳温和的声音响起,“这里颇为潮湿,我让人给你换到南面小院去。”
  躺在床上的江月楼睁着眼看着头顶帷帐上的花纹,闻言,嘴角弯了弯。
  “北边安静一些,多谢娘娘关心。”
  路杳杳见状只好放弃:“吉人自有天相,江先生不必担忧,多休息才是,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借娘娘吉言。”温归远喘着粗气感谢着。
  路杳杳点点头,和叶甄又说了几句便打算转身离开,只是就要踏出门槛时,只听到背后一声轻微孱弱的声音。
  “娘娘。”
  江月楼虚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路杳杳不由扭头看去。
  只见帷帐后有人艰难坐起来的身影,羸弱不堪。
  “路雪天路滑。”
  他强忍着喉咙中的痒意,透过那层青色帷帐,只能看到那人朦胧的声音,他痴痴地看着那道身影,脸色平静说道。
  “娘娘小心。”
  路杳杳听这个关心的口气,突然一愣,恍恍惚惚把面前朦胧的身影和哥哥重叠在一起,可很快又回神,带着些许落寞地点点头,又怕他看不到便开口谢道:“多谢先生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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