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既然太子殿下说要早点,路杳杳三日后就安排人入宫。
  胡善仪一如既往地热情似火,站在内室就听到她在院中逗平安的笑声,平安开心地直摇尾巴,红玉热烈,在秋日热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可以带着平安出去玩一会吗?”胡善仪牵着平安,趴在屏风后笑眯眯地问着,“这三个月不见,倒是胖了不少。”
  平安扒在她腿边,水汪汪的狗眼睛看着路杳杳,尾巴都要摇出残影了。
  路杳杳正在请教柳文宜绣花的事情,闻言,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也就你能带的住平安,让他多动动。”
  胡善仪笑着带狗出去遛弯了。
  “娘娘就是太宠善仪了。”柳文宜替她圆着并蒂莲的花瓣,笑着摇摇头。
  路杳杳长叹一口气:“不然呢,这一人一狗也太闹腾了,要是再不赶走,我这满园的花都要被糟蹋了。”
  柳文宜文文弱弱地笑着,眉眼秀气。
  “说起来,你今年也要十七了,亲事定下了吗?”路杳杳趴在桌子上问道。
  柳文宜摇摇头:“祖母身体不好,我还想多陪陪她。”
  “可请了大夫。”柳文宜是祖母带大的小孙女,祖孙两人感情极佳,“太医院有个太医极为擅长调理身体,今日回去我让人跟着你走吧。”
  柳文宜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年纪大了而已。”
  “你是不是不想成亲?”路杳杳突然问道。
  柳文宜惊讶地抬眉看她,细眉扬起,为她端庄的面容多了一丝活力。
  “我猜的。”路杳杳得意地扬了扬眉,“柳家祖母年少时周游各地,出了名的离经叛道,后来遇上你祖父,两人收养了柳父,为了他考虑这才在长安扎根。”
  “你养在祖母膝下,又自小就有主见,我不信你没易点心动。”路杳杳羡慕地说着,“我幼时听着都心动极了。”
  “至北是雁门关的黄沙大雁,高台沙城,至西是蜀州的高山深谷,茶马古道,至东是琼州的深海狂风,天高地阔。”她撑着下巴,着迷地说道,“是我们不曾看过的风景,是书中都描绘不出的美景。”
  柳文宜一向刻板的眉眼倏地松动下来,浑身都带出鲜活之气,寡淡素净的面容都染上一点笑意。
  “你祖母现在能护你一世,若是走了,只怕依旧由不得你。”
  柳家能在长安扎根得益于路寻义,如今能有这样的地位,也是看在柳家二老的名声下,柳家小辈虽饱读诗书,深受世家影响,却对路寻义不如父辈恭敬。
  路寻义之所以容得下他们,不过是看在路杳杳和柳文宜是闺中密友的情分上,不如按照路相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柳家早就被赶出长安城了。
  柳文宜眉眼不动,平静说道:“祖母不会不管的。”
  她抬眉看她,抿了抿唇,露出一点难堪之色:“我和爹爹不一样。”
  路杳杳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没事,万事都有我呢,你祖母当年拿着两个馒头就敢出门,她能逃婚做自己想做的,你也一定可以。”
  柳文宜笑着点了点她脑袋:“怎么就说道逃婚了,我又没说我不成婚。”
  路杳杳歪了歪头:“我以为你更向往广阔的天地,而不是繁琐的后院生活。”
  更重要的是,按照柳家人的德行,只怕不会按照她的心意来寻亲。
  柳文宜嘴角笑容浅淡无奈,岔开话题:“那杳杳呢,杳杳如今不耐后院生活吗?”
  “我很喜欢,可你不一样。”路杳杳坚定说道,“我自小就做好过这样日子的打算,甚至见惯了各家的阴暗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你不一样,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和我们长安城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一样的。”柳文宜送了手中的针线,“入了柳家门,受了柳家食,便和你们都一样,我无从选择。”
  “嫁给殿下是杳杳自愿的嘛?”她问,明显不愿再谈这个话题,
  路杳杳犹豫片刻,后又坚定说道:“愿意的。”
  “那殿下待你好吗?”柳文宜没有错过她的犹豫。
  “极好。”她不由露出甜蜜的笑来。
  “那便是最好的了。”柳文宜见她这般模样,有些话便说不出口。
  路杳杳见她欲言又止地模样,笑说着:“我知你要说什么。”
  “你也知我嫁给太子原本就是我设计的,我不知他会被立为太子,我原本做好相敬如宾的打算,但……”她的眼睛在发光,琥珀色的眸子满是缱绻爱意,“他不一样,人人都道天家薄情,他们的感情最不值钱,连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他不一样。”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
  “哪里不一样?”柳文宜问道。
  路杳杳语塞,想了片刻,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
  孝弘太子百日孝后,白家散宴时,掀帘后的惊鸿一瞥,到大婚时那双含笑的眼。
  从帝后面前的维护,到不顾危险洑水救她时的坚定。
  从那颗甜到心的酥糖,到安抚她腹痛时轻揉肚子的手。
  漫不经心,一丝接着一丝,不经意渗透到她心底。
  “我不知道。”她沮丧说道,“但就像话本说的那样,就是喜欢,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喜欢的事情了。”
  柳文宜拍着路杳杳的手背:“你喜欢便是最好的,但也不可失了本心,让自己受伤。”
  “才不会,殿下才不会让我伤心。”她皱皱鼻子,不高兴地说着。
  柳文宜看着她温柔地笑着,深褐色的瞳孔晕着秋光温润如玉。
  “明明说你的事情,怎么聊到他了。”路杳杳颇为不好意思地说着。
  “聊什么!”胡善仪的脑袋从窗户间爬进来,得意地翻出大拇指往后一指,“累趴了,保证这几天不烦你。”
  路杳杳往外一看去,果然看到平安吐着舌头趴在地上,尾巴都不动了。
  “厉害,还是你厉害。”她夸着。
  “也不看看姑奶奶我是谁!”胡善仪摇头换脑,得意说着。
  “对了!”胡善仪从矮座上捞出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嚼着,含含糊糊地说道,“说起来,之前在尧王荷花宴上出言不逊的那个书生你还记得吗?”
  路杳杳眼皮子一跳。
  “就那个邹慕言,不知怎么,最近和白平洲走的可近了。”她啧了一声,“没想到白平洲现在可怜到连这种盲目自大又愚蠢的人都要了。”
  显然,白家掌舵人不是这样的傻人,他坐在大堂上,听到邹慕言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学生不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相爷若是不信,不如去问汝阳公主。”邹慕言换了身体面的衣服,“而且那人还说太子身边有一人格外可疑,常年面具蒙面,性格阴狠,相爷若是抓住他,何愁没有太子的把柄。”
  白平洲放在把手的手指激动地点着椅背。
  此事不管对不对,只要流传的广,开口的人立得住,最后的结果那不是也得是。
  他冷笑一声。
  敢拔他羽翼,他就要他命。
  “你听说你入长安城以写话本为生。”路寻义眯眼,看着手边这个锦衣华服也遮挡不住畏畏缩缩的人,态度温和地说道,“老夫有件事情想要摆脱你。”
  “到也不难,不会让你为难,事成之后必当进士榜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邹慕言眼睛一亮,强忍着激动,嘴上却是恭敬说道:“不敢,进士之事学生自有信心,说出此事,不过是看不惯某人仗势欺人,沽名钓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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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你这个月的话本什么时候上交, 之前预支了三两工钱,这个月可要用双倍话本补回来。”
  书肆老板皱眉,看着晃悠悠走进来的人, 语气不善。
  邹慕言闻言,笼着袖子,嘴角露出一点不屑的笑意。
  只见他手肘微动,从袖中掏出四两白银, 用力拍在高几上, 一向刻板僵硬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嘲弄之色:“还你。”
  “你哪来的钱?”掌柜下意识质问着。
  邹慕言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有钱了,你们这些人果然还是看不起我。”
  掌柜自知失言,连忙笑着奉承着:“哪里的话,邹郎君一看便是要高中的人, 乃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人。”
  邹慕言脸色好转,收了满脸怒容, 端着矜持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故作谦虚地说道:“哪里的话,长安城才俊遍地, 不敢当此冲天之名。”
  掌柜热情又不失谄媚地笑着。
  “邹郎君这是打算以后在哪高就啊, 这等魄力也好让小的沾沾光啊。”
  邹慕言冷笑一声, 下巴微抬,嘴皮子掀了掀,高高在上说道:“不敢细说,倒是一个好活计, 以后便知了。”
  掌柜笑容不变,连连点头:“邹郎君说得对。”
  “我今日是来拿东西的,这些日子也是多有打扰了,这一两银子就当赏你的。”他笼着袖子,抬着头向着后院走去。
  角落里被惊呆的跑堂的见人消失在门口,这才回神,看着长高几上的整齐排开的四两银子,匪气地啐了一声:“什么玩意,长安城去哪找一个月一两银子包吃住的客栈,呸,狗东西。”
  掌柜脸色阴沉,眸底带出一股狠厉:“你立马把这事跟小郎君说,再找人去盯着这狼心狗肺的人。”
  跑堂小子起身连忙安排下去。
  “什么玩意。”路远晨扔下手中的棋子,大声怒斥道,“姐姐好心给他工作,还敢给老子装横。”
  “你气这些人,乱我的棋盘做什么。”坐在他对面的是付国公嫡孙封若章,正伸手一颗一颗重新摆着棋盘。
  手指修长如玉,动作斯文惬意。
  封若章穿着乳白色长袍,长发被一根玉簪随意挽起,举手投足风流肆意,长眉慵懒蹙起,不悦地说着。
  “有人欺负我姐姐,你管不管。”路远晨气得直拍桌。
  “自然要管的。”封若章隔开他的手,自己摆好残棋,啧了一声,“你的棋艺当真一点进步也没有,还是三娘子好。”
  “哼哼,我听说太子殿下棋艺很好。”路远晨得意地炫耀着。
  “你怎么知道?”封若章懒懒扫了他一眼。
  “伯父讲的。”路远晨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准确的是路相教训他的时候说的。
  封若章见他胆怯的样子,呲笑一声:“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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