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绝望
申赤练深深的看着陆宣，目光反而趋于平静，只是任谁都能看出那平静中酝酿的怒火，一旦爆发开来必然无比恐怖。
然而陆宣却并没有因此而住口。
他仍放肆的手指申赤练，冷笑道：“连凡人都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却没料到你身为一个仙人，目光竟短浅如斯。”
“你自己都说天外战场的状况每况愈下，还说什么再守三千年，真是痴人说梦。”
“血妖界困了玄苍世界三千年，这三千年，玄苍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灵气匮乏、万物凋敝，玄苍修仙界与上古世界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若是任凭这种状况再恶化三千年，你觉得，玄苍世界还能存在么？”
“自知必死，却不求变通，便是苟活！”
陆宣冷笑道：“没错，我是修复了十二重楼，不过那并非是我个人的意志，因为，我根本不通道纹。但是如果时间倒流，我有能力的话，也会毫不犹豫的修复十二重楼！”
“现在，玄苍世界中的所有人都被关在囚牢之中，每个玄苍修士，都是囚徒。”
“有些囚徒只求苟活，等着秋后问斩，但是我却不同！”
“我哪怕有一点希望，也要奋尽全力砸碎这囚牢，谋得一线生机！”
“你说我该死？”
“哈！”
陆宣看着申赤练，轻蔑的发出一声冷笑。
申赤练则冷冷的看着陆宣，半晌，才冷哼道：“你，真的不后悔？”
“绝不！”
陆宣斩钉截铁的道。
话音未落，笼罩在金顶上的仙人之威，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申赤练眼中的愤怒也骤然消失，仿佛刚才那些勃然大怒、那些怨怼指责，都不过是一场幻象。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别说陆宣有些错愕，即便是几位巅峰人皇也是措手不及，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来。
而申赤练再看着陆宣的目光，却已有了几分赞许。
“你，很不错。”
“我甫一下界，便用神魂之力试探于你，其实，只是想试试你的胆色。”
“你要知道，等你真的冲出玄苍世界，面对的凶险必定远超你的想象。若是没有大勇气，其实现在干脆利索的放弃要更好一些。”
“不过你的表现却出乎我意料的好。”
申赤练满意的微笑道：“我虽然未尽全力，但是换做旁人被我神魂笼罩的时候，即便不被当场吓死，也断然不会有还手得勇气。而你，竟然敢于直面我的神魂，却是出人意料。”
陆宣听得呆住，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刚才只是一番试探，难怪金龙多宝妖皇与三足金乌没有半点反应，恐怕他们早就感受到申赤练其实并无恶意。
紧接着，申赤练又道：“身为玄苍界子，匹夫之勇根本无济于事，更关紧要的是坚定的信念。”
“这一点，你做的更好。”
申赤练叹息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玄苍世界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么？我那样问你，便是想看看你的道心是否坚若磐石。”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人，是注定难有成就的。而你坚持本心，不为外人所动，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申赤练竟微笑着向陆宣拱了拱手。
“陆界子，多有得罪了。”
他并未与陆宣同辈论交，却冠上了界子之名，让陆宣有些古怪的感觉。随即申赤练又向无崖子等人拱手，微笑道：“几位道友，不要见怪。”
无崖子等人连忙还礼。
“申兄倒是吓了我一跳。”无崖子苦笑道，然后略微停顿，问道：“若是刚才陆宣的反应没能令申兄满意，会怎么样？”
申赤练毫不犹豫的道：“送入玉京秘境，交还界灵种子，继续隐忍，等待时机。”
陆宣与无崖子等人都面面相觑。
众人都没想到，天外的仙人们竟会如此谨慎。
申赤练则肃然道：“诸位不要以为是申某谨小慎微，实在是此事干系太大，即便是我等仙人也未必有万全的把握，更何况陆宣这样修为不过元婴期、年纪不过三旬的孩子？”
诸人的表情，也随之变得肃然起来。
在场众人，哪怕无崖子等巅峰人皇也都是在这一界称雄，却从未领略过天外的风险，相比较而言，身为仙人的申赤练自然更有发言权。众人虽然知道天外凶险，但是此刻见申赤练如此慎重，便知道自己仍是小觑了天外的大恐怖。
申赤练再次看向陆宣，眸中神光一动。
“陆界子竟然已提前修成全身仙骨？”申赤练赞叹道：“古往今来，能在元婴期便换骨成功，达成半仙之体者，即便是上古的天人一族也寥寥可数。果然不愧是玄真圣尊选中的界子人选，陆界子浑身都是神仙骨，成功的几率起码提高了一成。”
陆宣忍不住问道：“申前辈，您认为我此行成功的几率能有几成？”
申赤练看了看陆宣，又看了看同样看向自己的无崖子等人。
轻叹了声，伸出两根手指。
“只有两成！？”
无崖子等人大吃一惊，陆宣却愣住了。
他本以为整个玄苍世界或许再没人更适合界子这个身份，虽然他明知此行凶多吉少，但是胜算起码也该是五五之数。却没料到申赤练竟如此不看好自己，区区两成胜算，与找死何异？
陆宣略微皱眉，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
申赤练却苦笑了声。
“如果陆界子没有修成浑身仙骨，在我们天外仙人的心中，你的胜算不过一成罢了。”
他没等旁人说话，便肃然道：“天外的世界到处遍布凶险，即便是仙人，也不可能将茫茫宇宙视若坦途。那里充斥着混沌虚空，根本让人难以察觉，但是只要误入进去，轻则粉身碎骨，重则神魂俱灭。还有无数罡风、灵火，都可轻而易举的将修士的肉身化为灰烬。更有极为恐怖的赑风，若是迎面撞上，哪怕是仙人也只会落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好在陆界子已经修成仙骨，哪怕血肉消融，但凡仙骨完好无缺，终究还能保住一线生机。这也是刚才我为何给陆界子加了一成胜算。”
“但，也只不过是一成而已。”
申赤练叹气成了习惯，忍不住又轻叹了声，继续道：“哪怕陆界子熬过了无数凶险，最终抵达了某个小实际，但是若想完成任务，便必须要找到那小世界的灵焰，将界灵种子栽入其中，这，才是最关键也是最难的环节。”
“灵焰？”
陆宣连忙追问，他直到现在仍不知道该如何将界灵种子植入某个小世界，而现在申赤练显然要给出答案了。
申赤练沉声道：“并不是所有小世界都适合界灵种子，唯有那种已经孕育了亿万生灵，但尚未孕育出界灵的小世界才能植入界灵种子。而这种小世界虽然尚未孕育出界灵，但是必然已有灵焰，那可以说是界灵的母胎。”
“但是，灵焰飘忽不定，想要找到某个小世界的灵焰，无异于 大海捞针。”
陆宣沉默了下去。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而申赤练，则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宣。
如此多的凶险和区区两成的胜算，即便是几位巅峰人皇都生出了一丝绝望，又何况陆宣这样一个孩子？将整个玄苍世界的命运都压在他的肩头，然后让他独自去面对如此凶险的未来，人皇们都难免有些愧疚和怜惜。
陆宣却忽然轻松的笑了笑。
看向申赤练，陆宣莞尔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现在算是心中有数了。”
申赤练肃然道：“陆界子，不妨和你说实话吧，我此次下界而来，也带来了君上的旨意。”
陆宣眼睛一亮，连忙看向申赤练。
申赤练口中的君上，自然便是那位灵霄仙君！
申赤练道：“君上令我对你直言相告，你所要面对的将会是个九死一生的局面，如若你后悔了，此时还为时不晚。”
陆宣却当即摇了摇头。
他微笑着看向申赤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未雨绸缪是好的，但若是因此谨小慎微，甚至步步提防，终究难有成就。对晚辈而言，现在根本无需去担心天外世界是何等凶险，或是到了某个小世界该如何去寻找灵焰。”
“晚辈眼前只担心一个，该如何冲出玄苍世界。至于其他种种，以后再做打算也就是了。”
申赤练莞尔道：“走一步看一步么？我看陆界子却不像是鲁莽之人啊。”
陆宣微笑道：“有时候，鲁莽才会成事，谨慎却会令人固步自封。”
“很好！”
申赤练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说该如何离开玄苍世界吧。”
他看向无崖子等人，“诸位道友，之前与你们说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无崖子看了眼陆宣，然后对申赤练点头道：“即将冲出玄苍世界的一百个人选，已经选出来了。”
陆宣在旁边听着，顿时一愣。
“一百人！？”
陆宣愕然看向无崖子，“祖师，不是我一人冲出玄苍世界么？”
无崖子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陆宣，沉声道：“原本是想将你独自送出玄苍世界的，但是血妖界异变频频，我们的计划也必须提前。我们已与天外战场的仙人们约定，就在两个月后，你与那一百个同伴同时冲出玄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