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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野人攻击事件-2

  解剖猩猩夫人的时间就订在当月第三週的礼拜六,选在广场举行,在之前由于眾多报纸的报导,解剖当日便吸引了数千名的市民聚集到龙巢来,不到十一点,便已出现了黑压压大批的围观群眾,以既期待却又害怕的心情观看着猩猩夫人是否会跳跃而起,袭击活人,在此情况下虽然以一人三便士的票价依旧是一位难求,甚至警察局还得出售站票,以控制人数。
  这就是阿道斯说服弗兰兹的方法,弗兰兹是精明的商人,对于底下所有的商品拥有非凡的宣传与贩卖能力,甚至他自己就是如此说服底下人的:与其都要被笑,不如赚他们的钱。
  随着大笨鐘宏亮的鐘声响起,时间开始,赫胥黎与罗伯特两人分列左右两侧,最中央的则是兰伯特医师,以医学的专业能力将解剖坐成研究纪录,两人先以剪刀剪开衣服,第一道锐利的刀锋划过充满毛发的胸膛,因为是标本的关係,所以并不太费力,很快地便将整个胸腔给打开,取出塞在其中的填充物,接着又割开腹部,猩猩夫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身旁早有记者取来摄影机不断拍照,镜头底下,赤身露体的琳达依旧躺卧着,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此时的她身躯就像一具被掏空的木乃伊,数千万年前便存在的蓝天白云依旧流淌在塑胶的褐色眼球里。
  就在此刻,阿道斯敏锐的感觉一道视线,像是隐匿的野兽以保护色拟态于人群中,避免被猎食者给发现。
  对罗伯特使了一个眼色,一个恍若鹰隼以飞快姿态衝出,另一人以猎豹的姿势双腿如弓弦凌厉跃起,朝人群的西北边前进,但目标反应却更快,以敏锐的直觉提前感应到攻击,转身逃逸。
  「你追到了吗?」
  「没追到,但是我掌握了一个重要的证据,放心,即使是再狡猾的兔子,也脱离不了猎人掌心。」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幅油画,最视线中央的尸体已经被除去了脑盖骨,尸体脸部呈现晦暗的阴影,但肢体呈现的戏剧感与透视效果却明显借鉴了曼帖那的〈基督〉,而后方站立的则是一名黑袍医者,那一双持手术刀的手像是加冕般,为呈现三角形构图的左右听者宣讲大脑的结构。
  只见兰伯特低着头飞快的书写,几乎没有察觉两人的到来,地面上散落着数十张草稿,仅看了一点,阿道斯忍不住发出强烈的敬佩,上头已经将猩猩夫人身体以及内部的结构做了详细的医学纪录,并在一旁以极为精确的素描做了图像说明。
  「你们两位回来了,太好了,事情还顺利吗?」此刻兰伯特像是发现两人的到来,抬头道。
  「阿道斯和我将人给追丢了,真可恨,就差那么一点。」打从两人追击野人离开,解剖一事便交由兰伯特给负责,毕竟是备受期待的外科医生,兰伯特以专业的手法完成之后的工作。
  「就在你们离开后的半小时,我已经完成猩猩夫人身体全面的解剖,现在终于将观察纪录整理完毕,就在这里,请你们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等我们三位连署签名后,就可以公开了。」
  「太好了,只要将这份完整的文件刊登在报纸上,那么关于神罚那些谣言,一定就会消散无踪。」读完后罗伯特拊手称庆道。
  「对了,那猩猩夫人的遗体呢!」阿道斯问。
  「我解剖完毕后,已经让警察送回去了。」
  「这个可怜的女人生前被迫表演,死后却还不得安寧,我等等就建议警长,既然您的医学报告里显示她是一名普通的女性,并非猿猴,那么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阿道斯道。
  「只是目前还有一个谜,为什么猩猩夫人会攻击人,这点还是不清楚?如果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恐怕还是难以平息谣言。」罗伯特道。
  「这没有问题,你们知道路易吉.迦伐尼吧!」阿道斯站起身来解释道,通常在此刻都会配备一支雪茄或是菸斗,但阿道斯并没有吸菸的习惯,于是他拿了一支木质钢笔,以魔术师姿态比划。
  见两人頷首,他又继续道:「做为解剖学的权威,一次在解剖青蛙时,发现了当解剖刀靠近蛙腿时,蛙腿竟然动个不停,因此他认为是动物体内的电流,与金属引起了反应。但之后伏特却发现,如果以铜和铁两种金属碰触青蛙,蛙腿会动起来,但是当两种相同的金属,铜与铜、或是铁和铁,蛙腿却又不动了,为此他发现蛙腿并不能发电,而是一种传递电,称之为电解质的存在。
  因此我第一时间就猜测,所谓猩猩夫人的袭击,也是一样的原理,透过电流產生的肌肉抖动,使死去的尸体攻击人。」
  罗伯特忍不住拍手道:「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原理呢?但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呢?」
  「我在猩猩夫人身边,发现了一摊硫酸液,那是伏打电推使用的电解质,我猜测整个猩猩夫人标本都被浸满这样的液体,不相信的话你拿出你的手术刀看看。」
  罗伯特依言拿来手术刀,只见原本上头带有绣斑的手术刀,竟然如同新的一般反射出银亮光泽。
  「怎么会这样,这是?」
  「这就是因为解剖时铁製手术刀划过浸满硫酸液衣服与身体,高浓度的酸液使得铁製手术刀產生了化学反应,消除了表面的绣斑。而所谓的猩猩夫人攻击事件,就是透过她身上两种金属丝的接触,因此產生了类似于攻击的动作,再加上跌至地面的撞击力,就会使人產生认知上的错乱了。」
  兰伯特点头道:「没错,标本身上的确有两种金属,头发上的黄铜以及作为身体支架的铁,加上硫酸液的使用,整个猩猩夫人等于就是一个人体电池了,这样一来攻击事件也算有了一个合理解释了,汤玛斯.赫胥黎果然名不虚传,就像魔术师一样。」
  「哪里,事实上目前我们仅仅解决了一件案件,但是对于其馀的野人攻击,却仍未找到合理的解释。」放下笔此刻彷彿表演结束的魔术师,但一切尚未结束,阿道斯清楚,他深知仅仅解决了案件中一个环节而已,始祖鸟遭窃、谜样攻击的野人却仍在未解环节中,而冥冥中那名设计出一连串巧妙机关设计之人依旧隐匿于黑幕内,与之相比自己仅能算是胆大心细的观眾,而那人才是天衣无缝的魔术者。
  就在此刻兰伯特道:「以解剖尸体,你的手法真的是深深地令我震惊,那双彷彿是裁缝一样高超的手艺,请接受我的致敬。」
  「谢谢你的谬讚,由于我也学过医学,担任过医生,因此对于解剖这件事情而言,并不陌生。」
  「这是你第一次解剖人类的尸体吗?简直就像是一名真正的復活师。」
  「这的确是我初次解剖尸体,我多少对死者还是心怀敬意的,不会做盗墓这样的行为。」
  然而此刻兰伯特却突然走向窗望,望向远方教堂尖塔处道:「记得第一次解剖尸体,那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吧!我的父亲是一名极富权威也受人尊崇的外科医生,从小他就亲自教授我各种解剖学方面的知识,记得那名死者约莫四十多岁,是死于矿灾的工人,由于已经在煤矿坑内掩埋了数天的关係,当尸体被挖掘出来时放置在解剖台上,脸上像是戴了一张凹陷的灰色面具,皮肤也皱褶如脱水的柑橘,腐臭与尘土气息挥之不去,但父亲漆黑的眼睛却闪烁出异样的神采,像是发现了如何将死亡从黑暗中拉扯而出的秘诀。」
  「令尊是极具声望的医者,也是着名的解剖学家,在他的教导下,难怪您被称为神一般的外科手术天才。」阿道斯听过罗伯特说过海克尔家族的丰功伟业,这个每一代都出了三到五位外科医生的家族,作为医者,兰伯特的父亲也是一名着名的外科医生。
  「父亲长年从事尸体的解剖,并累积了大量人体脏器与血管骨骼的相关知识,或许也是如此,很多人一面崇敬着父亲起死回生的医术,却也畏惧着他的性情,受父亲影响,我对人体產生的突变也相当有兴趣,正如猩猩夫人,这种多毛症绝非恶魔的诅咒或是神罚,而是一种突变,当然,以一般人的角度来看就是畸形吧!只是我很好奇,以您的观点,突变演化究竟在天择理论中该如何去解释呢?」
  「那是在人类最初与猿猴并未分化的远祖身上,多毛的性状被保存下来了,另外生物再经歷一代代的亲代混合过程中也可能会產生小小的突变,有些性状隐藏有些却会显现,这就是『遗传漂变』」阿道斯道,事实上彼时人对于遗传学与基因的了解有限,虽然此时的孟德尔已经开始种起了豌豆但研究成果却惨遭冷冻,直到半个世纪后遗传学终于和演化论结合,在阿道斯的时代,科学家已经发现染色体的存在。
  「其实我认为人类的身体是在演化过程中逐渐修饰,而逐步转换为现在熟悉的身体,相信只要共同努力,有一天,一定可以创造出『完美的人类』。」兰伯特露出意味深长的结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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