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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养猪

  这个回答本该让刘隐大喜过望,事实也的确如此。然而,他的惊喜只维持了不到一息,就感到浑身被恐惧包围,好像掉落到了无尽深渊。
  从他离开大堂到茅厕,再到后院,直至此时,他都没有察觉到酒楼里有异常灵气波动。真人境大修士交手,哪怕只是一击,都有惊天动地之威。除了他瞎了聋了,否则断然不至于感觉不到。
  宋娇的话,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
  交手时灵气波动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小到酒楼的食客都没有发现异常,所以一点儿喧闹声都没有。
  跟随自己进入茅厕的那名契丹神使,刘隐以为他收敛气息摆脱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很可能,他从茅厕出来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命丧黄泉!
  刘隐浑身冷汗直冒。
  能够对灵气控制到这种地步,非阳神真人境大圆满不能做到。
  事实上,之前的阳神真人境大圆满,也不能做到,非得晋升仙人境不可。
  只是如今昆仑法则之下,仙人无法下界,凡人不得飞升,凡间再无仙人境。卡在阳神真人境大圆满期太久的大修士,随着对灵气运用和天地法则领悟的不断加深,这才能对灵气控制的愈发细致入微。
  念及于此,刘隐看面前这个妩媚成熟女子的眼神,就更加充满敬畏。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就连忙低下头。
  刘隐低声道:“还请,请宋大统领出手,就我长子一命!”
  说到这,他长揖不起。
  他无力救自己的儿子。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保全其他家人的性命,他甚至不得不亲手将对方置于险境。
  他痛苦。
  这一刻,刘隐再清楚不过的意识到,天下大事,已经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自己之前的认知再正确不过,日后一定要坚定执行。
  宋娇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看着门外的院子,慢悠悠的道:“郡王何不回头看看?”
  刘隐闻言愕然,先是疑惑的看了看宋娇,这才回头向院子看去,不明白宋娇是想让他看什么。
  他马上就明白了。
  这让他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眼中的惊恐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住,又在刹那间尽数转化为惊喜。
  无以言表的惊喜。
  院子里正走进来几个人,站在中间的男子低着头,战战兢兢左顾右盼,好像惊魂未定。
  不是刘隐的长子却又是谁?
  “焕儿!”刘隐大呼一声,夺门而出。
  听到熟悉的呼唤,刘隐的儿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到果然是自己的父亲奔出来,哪里还忍得住,泪水夺眶而出:“父亲!”
  宋娇没动,手撑着下巴,斜坐在椅子上,饶有意味的看着这一幕。
  她眼中并无戏谑、调侃这种不尊重的神色,反而充满羡慕与温情。
  刘隐不足以让他羡慕,她对刘隐更不会有温情。
  但父子俩劫后余生,相见抱头痛哭的画面,确实感天动地。
  宋娇有些意兴阑珊的想,要是自己有个女儿该多好。
  孤苦飘零的半生,见识过皇朝中兴,目睹过天下大乱,现在已经等来国内大定,甚至看到了盛世将要来临,而自己依然是孤身一人。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罗衾不耐五更寒,落花流水春去也,年年复年年。
  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悲惨了些。
  自己可以让一个郡王跟家人团聚,却无法让自己有家人;自己可以主宰一个藩镇的生死存亡,却无法让自己的富贵有人分享。
  人生啊,真是了无生趣。
  刘隐很快就回到了房间,郑重向宋娇行礼致谢。
  直到此时,他依然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他来到青衣衙门据点,不仅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娇,身后跟着的两名契丹神使也悄无声息死掉了,而不过是说话的功夫,自己被耶律平带走的长子,竟然也被解救带了回来!
  自己来酒楼的时候,还心情忐忑,生死两难,而转眼之间,竟然已经高枕无忧!
  境遇变化之大,让刘隐目不暇接。
  宋娇对刘隐的致谢并不在意,随口道:“你的两名忠心护卫虽然被杀,但本座却已经帮你报了仇。耶律平的人头你如果想拿回去祭奠故人,待会儿我让掌柜包好了让你带走。”
  不等刘隐接话,宋娇就继续道:“面对异族蛊惑,郡王及时来青衣衙门报信,立场可谓坚定,对朝廷可谓忠心。郡王放心,等本座回到长安,定会将此间之事,如数禀报安王。”
  说到这,宋娇随意笑了笑,“可能要提前恭喜郡王,如果不出意外,你马上就要进爵亲王了。皇朝的异姓亲王,如今可是只有一个。而郡王,将是唯一一个,一开始就得到安王点头的。”
  李茂贞不算异性,所以大唐异姓亲王就只有王建一个。但那还是李茂贞攻入长安之时,为了拉拢王建等人,强迫李俨给的爵位。
  刘隐喜不自禁,连连称谢,表示一定不会忘记宋娇今日相助,不会忘记安王恩德,不会辜负朝廷侯恩等等。
  感谢完,没来由的,刘隐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毕竟快要是亲王了,地位身份又不一样,有了俯瞰天下群雄的资格,尤其是跟他相争多年的马殷。
  想起马殷,刘隐就连忙道:“大统领,本王听耶律平说,马殷已经跟契丹和南诏签订了盟约,并且正在积极联络旧部,准备造反参与大战。楚地位在南方中枢,北上可至荆襄,东下可至江左,若是万一祸乱,只怕会荼毒江山社稷......”
  既然已经坚定站在朝廷一方,刘隐认为自己有必要为国事进言,为朝廷分忧。
  不过这话说到这,他就忽然闭了嘴。
  果然,就听见宋娇不以为意道:“马殷之事,就不劳郡王牵挂了,我们自有安排。”
  刘隐不禁心头一动。
  安排?什么安排?
  反正不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安排。
  刘隐忽的悚然一惊。
  马殷是铁了心跟契丹、南诏结盟,青衣衙门对他已经有了安排,那如果自己今日没有来一品楼,结局会怎么样?
  宋娇能够在自己抵达酒楼之前,就去准确的截杀了耶律平,将自己的长子带回酒楼,在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叛国后,将他带了出来还给自己。
  那如果自己叛国了呢?
  儿子肯定没有了,别说什么亲王、郡王爵位,自己的脑袋也不会有,家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念及于此,刘隐心跳急促。
  然而即便是在心有余悸的当口,刘隐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马殷啊马殷,本王有多幸福,你就有多悲惨啊!
  在眼下的大唐,跟朝廷作对,那不就是找死?
  野心让我们有了功业,野心也让我们痛苦,但如果不能在面对强大到我们无法战胜的对手的时候,扼制自己的野心,那只会更加痛苦。
  直至最终一无所有!
  这一刻,刘隐觉得自己在智慧上战胜了马殷,很有优越感。
  ......
  长安的冬日跟往常没有太多不同,无非是寒冷一些,风大一些,间或下点雪。
  李晔在安王府阁楼上负手瞭望长安城,听完宋娇对此行的详细回报,没意思的笑了笑:“宋姨,你说,在这个世上,什么样的人才能活得最好?”
  宋娇不理解李晔为何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实诚道:“当然是有气运的人。”
  李晔点点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宋姨的意思倒是跟这句话不谋而合。”
  说着,他又问道:“那什么样的人,就算命运不好,也不会活得太差?”
  宋娇笑道:“当然是智者。”
  李晔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刘隐的气运虽然不如马殷好,但现在却能得到亲王爵位,完全是依仗了有智慧。”
  宋娇淡淡道:“有自知之明,懂得进退之道,还珍惜自己性命的人,当然有大智慧。”
  李晔不再说话,而是继续看向长安城。
  宋娇走了一趟长沙,也走了一趟广州,不过在这两个地方做的事,却是有很大不同。在长沙的时候,宋娇只是收集情报,并未对马殷动手,而到广州去,就是打定了要让岭南稳定的主意。
  这当然是李晔的刻意安排。
  他没打算现在解决马殷。
  契丹给马殷的帮助很大,三十名神使已经到了长沙,要解决马殷的问题,没有解决刘隐的问题那么简单。从中可以看出,契丹对马殷的重视程度更大。
  这是必然的。
  楚地怎么说都比岭南重要,也更容易威胁中原。
  对契丹而言,刘隐在岭南起兵,声势效果远大于实际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平敢恼羞成怒杀刘隐的原因。
  刘隐自己找到了青衣衙门,李晔不解决岭南之事也说不过去,但马殷并没有这样做,李晔打算先装一装聋子。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契丹,让对方认为自己队伍庞大,从而错误计算敌我实力,影响调兵遣将策略的判断,为李晔争取时间。
  从窗前回到座位,李晔盘膝而坐,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对面的宋娇,一杯自己饮了。
  宋娇好奇道:“举世攻唐将在明年秋天举行,你的准备时间还很充分,为免数面受敌,可否先遣大修士去解决马殷与南诏?南面无事,我们才好集中兵力面对北面。”
  李晔捻起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细细咀嚼,含糊不清道:“宋姨可知契丹、回鹘大修士,眼下都在何处?”
  宋娇没有回答。
  青衣衙门能够及时探知、锁定,潜入大唐境内的异族大修士,已经是非常了不得,自然不可能连域外大修士的活动区域都了如指掌。
  李晔又往嘴里丢了块酥糖,接着道:“契丹扶持马殷造反,是真的想让他在明年秋天举事,牵制我们的兵力,还是只是故意制造的一个陷阱?
  “现如今,朝廷中的大修士也只有三两百人。如果我只派几十个过去,很可能不能将对方一网打尽,对方若是狗急跳墙,就可能屠戮州县百姓。
  “若是我派上百人过去,要是激战正酣的时候,契丹数百神使忽然从南诏杀出来,那这上百人就全交代了。
  “而若是我让朝廷大修士倾巢而出,那么对方只需要用一部分神使牵制我们,西、北边境就无人可守。能够长驱而入的,就不只是大修士,还有大军。”
  宋娇蹙眉。
  她的眉毛并不纤细,反而很浓,衬托得那张本就成熟的脸更加妩媚。
  她道:“那我们怎么办?严防死守,等到他们部署完全显露,再针对性调兵遣将?到了那时,我们可就被动了。”
  李晔笑着道:“虽说被人家四面包围,怎么出兵应对,都会显得捉襟见肘,防不胜防。但宋姨说得对,严防死守是不可能严防死守的。”
  宋娇眉头舒展开来,挑了挑,“你要出动出击?”
  李晔已经吃完了一盘糕点,挥挥手,让丫鬟再拿点过来。这都是跟郡主呆久了养成的毛病,当嘴巴习惯了吃东西,就很难闲得住。
  他道:“主动出击是必然,而且不能等到明年秋日。要是真到四面烽烟,那就什么都晚了,而且,我可不想楚地重现狼烟——更准确的说,我不想大唐境内再有征伐。战场,一定要推到国境线外。”
  宋娇露出我就知道你会如此选择的神色。
  跟李晔呆的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李晔的思维方式。之前碰到李晔卖关子的时候,她总是会憋不住脾气,不是狠狠剜李晔几眼,就是愤怒的瞪着他,催促他赶紧说重点。
  而现在,宋娇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听李晔卖完所有关子。
  有时候,李晔卖的关子少了,她甚至还会觉得意犹未尽。
  宋娇接话道:“所以马殷就是你迷惑对手的幌子?”
  李晔投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以表对方宋姨智慧的高度认可,“不动马殷,契丹就会认为自己有依仗,只等时机到来,就能联合南诏,让我应对不及。这样,他们就不会去想别的阴谋了。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突然袭击,先打掉契丹一条手臂。”
  宋娇想了想,“你要打谁?南边肯定是不能了。按照你的推测,契丹的神使,很可能就大规模聚集在边境或者山野,等着你对马殷或者南诏动手。
  “西面的吐蕃,他们的一些贵族虽然跟契丹取得了联系,但实力已经没多少,全真观和无空释门足以应付他们。所以你的目标,只可能是回鹘、党项、沙陀、渤海国。”
  李晔朝宋娇拱拱手,心悦臣服道:“宋姨果然见识非凡,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了我的所有安排。”
  宋娇没好气的翻了个魅惑众生的白眼,姿态虽然看似不屑李晔的吹捧,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你当宋姨是白叫的?”
  李晔很难看到宋娇这么娇气的模样,被逗得哈哈大笑,“那宋姨就说说,我会选择哪一个?”
  宋娇寻思着道:“回鹘实力不弱,位置却偏僻,劳师远征就算打赢了,占据他们的地盘也于战局没有太大帮助;渤海国就是被契丹裹挟的,本身实力也有限,而位置同样偏僻;所以你的选择,应该是最近的党项与沙陀。”
  说到这,她顿了顿。
  不等李晔说话,她又接着道:“党项人虽然不少,但地盘只有一镇,沙陀就更只是残部,灭之不难。如果能灭了这两部,再遣精骑入草原,就能切断契丹与回鹘的联系。
  “举世攻唐,听着声势骇人,其实就契丹、回鹘实力较强。只要能分割这两部,往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话说完,才算是真的说完了。
  宋娇满含希翼的看着李晔,等他评判自己说得对不对。
  被宋娇这样的尤物盯着看,李晔有些不好意思。熟透的女人就是这样,无论她们怎么看你,你都会觉得她们是在勾魂摄魄。
  他只能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一本正经道:“派遣精骑进入草原,虽然能隔绝契丹跟回鹘的联系,但我们对草原的熟悉,远不及草原民族。稍有不慎,即会陷入大规模草原骑兵的围攻。”
  宋娇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所以你要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就对了,以你的性子,是怎么都不肯吃亏的。大唐的确初定,草原何尝不是?草原部族间的争斗,比大唐境内的诸侯相争半点儿也不少。”
  说着,宋娇来了精神,前倾着上身迫切的问道:“你联络了草原上哪几个部族?”
  李晔正要说话,宋娇却忽然眼前一亮,自己已经是先想到什么,一伸手就捂住李晔的嘴,“你别说!我已经想到了,是不是黄头部、鞑靼部?”
  李晔只觉得一阵幽香沁人心脾,霎时间心旷神怡,哪还注意得到对方说了什么,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宋娇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收回手,却已经是霞飞双颊,嫣红的血好似要渗出皮肤。但见李晔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顿时目光就充满怀疑、审视。
  李晔已经回过神来,随意左右看了看,脸不红心不跳道:“宋姨说的没错,就是这两个部族。这事儿是我亲自去办的,所以不必担心契丹察觉。等到明年春天,大军出发时,我们很容易就能掌握先机。”
  果然,李晔“无意”中抛出的线索很有效。
  宋娇忘了李晔轻薄她那回事,立即警觉道:“明年春天?不是秋日、夏日?”
  “哪能等到秋天,我们得先发制人!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都想寒冬出兵。当年李靖破突厥,可就是在大雪之日奇袭,这才起到出其不意、一锤定音的效果。”
  李晔呵呵笑了两声,“宋姨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很有道理。”宋娇认真的点头,然后,毫无预兆的,柳眉倒竖,恶狠狠盯着李晔,“你刚刚是不是咬我的手了?”
  看到宋娇杀人的眼神,李晔顿时大呼冤枉:“我明明只是吸了一下......”
  “好啊!你竟敢吸你宋姨的手?真是色胆包天,看我不打折你的腿!”宋娇顿时跳了起来。
  李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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