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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这是谁

  【第四十七章-这是谁】若是忘不掉, 那便换一个。
  “一大清早的,点鞭炮做什么。”陶玉儿也被噼里啪啦声吵醒,揉着太阳穴推门出来。
  岳大刀迎上去扶住她,笑道:“夫人勿怪,我不是故意的。”
  “看你这嬉皮笑脸的模样, 哪里有半分道歉的姿态。”陶玉儿戳了戳她的额头, “又在欺负阿六了?”
  “我才没欺负他。”岳大刀道, “是他自己笨。”
  阿六扫了扫衣摆上的灰, 回房换衣裳, 懒得与这小丫头片子计较。
  岳大刀却心情甚好,拉着陶玉儿出门看了春联与红灯笼, 又将院中的枯草清扫干净,还自告奋勇要做年夜饭。
  阿六抱着手臂:“不准你进厨房。”
  岳大刀朝他做个鬼脸,不准进就不准进, 好心给你帮忙还不要, 毛病挺多。
  “过来。”陶玉儿坐在院中, 将陆追叫到自己身边, “这脸色看着比先前好多了,红红润润容光焕发的,昨晚想来该是好好睡了一觉。”
  萧澜面不改色, 坐在一旁喝茶。
  陆追应了一声, 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因与他做了欢好之事, 翌日便神采奕奕, 不管怎么听, 都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
  陶玉儿又笑:“怎么脸还红了。”
  陆追答:“药吃太多。”
  萧澜在旁插话:“今儿是年三十,母亲可要做个赤豆糖芋?”
  陶玉儿愣了愣,叹气道:“原来你还记得。”
  “怎么会忘。”萧澜道,“小时候每次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做。”
  “我去厨房看看。”陶玉儿拍拍陆追的手,道,“正好明玉也尝尝。”
  陆追点头:“多谢夫人。”
  待陶玉儿进了厨房,萧澜方才趴在石桌上,看着他狭促笑。
  红红润润,容光焕发。
  陆追从桌上瓜子盘中随手一拈,指间霎时划过一道疾风,将冬日寒冷的空气撕裂出缺口。
  萧澜侧身闪过,看着那枚瓜子深深嵌入身后树干,睁大眼睛低声道:“喂,你谋杀亲夫啊。”
  陆追单手一拍石桌,将清风剑鞘震得跃起三寸,右手顺势握住剑柄一抽,嗡鸣不绝,寒光耀眼。
  萧澜后退两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闹,你肩膀还有伤。”
  陆追道:“所以你也只准用单手。”
  萧澜道:“可你那里昨晚也受了伤——”
  一句话还未说完,对面的人便先出手,清风长剑带着一分凛冽剑气,九分蛮不讲理的恼羞成怒,银龙一般呼啸而至。
  萧澜哭笑不得,但见他眼底又生气又带笑,小孩子似的,便也陪着一起闹。手中乌金长鞭在冬阳下闪着光,将人拦腰捆住,轻轻拉到自己怀中,带着飞身出了小院。
  其余人听到动静,赶出门就见两人正在外头比武。一个像是展翅黑鹞,一个如同轻灵雪雁,乌金鞭缠着清风剑,战得难舍难分。
  阿六急道:“这怎么就打起来了,还受着伤呢。”
  “澜儿有分寸的。”陶玉儿倒是不急,笑道,“由着去闹吧,日子久了没这么打过,就当松松筋骨。”
  几十招后,两人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陶玉儿回了厨房去顾着锅,留下阿六与岳大刀蹲在门槛上,齐齐抬头看得满眼惊叹。
  “原来中原的武林人,功夫都这么厉害啊。”岳大刀道。
  阿六纠正:“像我二当家这么厉害的也不多。”
  “那你呢,你功夫好吗?”岳大刀问。
  阿六斜瞥她一眼:“要比吗?”
  “真的呀?”岳大刀先是高兴,后来却又沮丧摇头,“不行的,我出门时所有人都说了,不能随随便便打架,不然就更嫁不出去了。”
  阿六咳嗽两声,道:“就那英俊非凡侠义薄云天的羽流觞?”
  “什么英俊非凡,我到现在人都没见着呢。”岳大刀在地上画了个圈圈,丢下草梗闷闷不乐道,“算了,遇不到就遇不到了,今天都年三十了,我不嫁了。”
  阿六拱拱她:“你就没想过,说不定那算命的是糊弄你的?见你着急想嫁人,便胡乱编个好听的名字让你找,即便找不到,也不是他算得不准,而是你自己命不好,想砸摊子都不成。”
  “你不知道,他算命可准了。”岳大刀丢给他一样东西,“不说这些了,给你吧。”
  “什么?”阿六接住,就见是个红色的小纸包。
  “姻缘符。”岳大刀道,“好不容易求来的,送给心上人便能地久天长。反正我也用不到了,看你这人还不错,拿去送给喜欢的姑娘吧。”
  阿六问:“灵不灵啊?”
  “当然灵啦!”岳大刀推他一把,“我肚子饿了,姻缘符都送你了,煮碗面给我吃吧。”
  阿六将红纸包揣进袖中,转身进了厨房,煮好面后不忘加个鸡蛋,居然还是个双黄。
  “你看,你这运气不是挺好吗。”阿六将大海碗递给他,“别哭丧着脸了。”
  “双黄蛋算什么好运气。”岳大刀嘟囔,自己低头吃面。
  味道还不错。
  萧澜当胸一掌劈来,陆追侧身想避,却刚好被他抓住手臂,一股微小内力贯穿脉络,半边身子也麻痹了瞬间。
  清风剑“当啷”落地,萧澜顺势带着人落在地上:“不许闹了。”
  陆追敲他一下:“说好用单手的。”
  萧澜说得无辜:“我就是单手啊。”
  陆追问:“左右手轮流上也算单手?”
  萧澜答:“是。”
  陆追看了他一会,觉得这人脸皮似乎有些厚。
  萧澜从地上捡起清风剑,连哄带骗,拉着人回了小院。
  大年三十,人人都想着要早些回家吃团圆饭,山下的集市也收得早。太阳还没下山,街上便已经空空荡荡,家家户户屋门紧锁,只在院中传来笑闹声与饭菜香,给空旷的洄霜城染了几分年味。
  裘鹏翘着兰花指,细细用茶碗盖撇去杯中浮沫,咯咯笑道:“鬼姑姑莫怪,我等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你的人来寻我,便只好自己找上门了。”
  “裘教主找老身有何事?”鬼姑姑冷冷问。
  裘鹏道:“分明就是你那心肝徒弟先来招我,害我空欢喜一场,还当是来了好肉。若论生气,也该是我先生气才对。”
  鬼姑姑面色愈发不悦:“裘教主若只是想来此处抱怨,那老身就只有送客了。”
  “先别着急啊。”裘鹏放下茶碗,“鬼姑姑就不想知道,为何我会发现那位萧公子的真实身份?他演得可好得很,一点马脚都没露过。”
  鬼姑姑面色放缓了些:“为何?”
  裘鹏拍了两下手,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白衣玉扇,黑发墨瞳,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仅衣着打扮与陆追相似,眉眼也有几分相像,唯有气度不同,不是温文尔雅,而是妖异撩人,更有几分楚楚可怜之相。
  鬼姑姑道:“原来是季公子。”
  季灏拱手施礼:“多年不见,原来鬼姑姑还记得我,季某人真是受宠若惊。”
  “若非季公子及时出现,我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裘鹏道,“不过此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我今日前来,是听说姑姑那心肝徒弟为了陆明玉,不惜与同门动手,这样的人,怕是将来当不了掌门。”
  鬼姑姑冷笑:“澜儿当不了,莫非裘教主还想当不成。”
  “我当什么,姑姑真会说笑。”裘鹏坐直一些,道,“我此行可当真是好心,若是冥月墓中的毒蛊不好用,萧澜一直就忘不掉心里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与其横加干涉,不如想个别的法子。”
  鬼姑姑问:“何法?”
  裘鹏伸手一指:“鬼姑姑觉得,季公子与陆明玉像不像?”
  季灏微微一笑,眼底光华流转,一身白衣如霜似雪,倒真是能与昔日那阴暗墓穴中的少年恍惚重合。
  鬼姑姑摇头:“澜儿没那么好骗。”
  “这就要想想办法了。”裘鹏道,“总得将陆明玉从他心里连根斩了,或者干脆换成另外一个人,才方便你我做事,不是吗?”
  鬼姑姑挑眉:“你我?”
  “我是要好处的。”裘鹏凑近她,血红的唇像是刚吃完人,“不过这小小的好处,比起姑姑将来得到的,可当真是九牛一毛。姑姑放心,我从不贪心。”
  “那季公子呢?”鬼姑姑抬眼,“千里迢迢从北海孤阳岛赶来,定然也是有所图的吧?”
  季灏神情慵懒,靠在椅上把玩手中粗制茶杯:“我要的就更简单了。”
  裘鹏低声笑,眼底阴狠毒辣:“姑姑放心,他不求别的,只要陆明玉的脑袋。”
  远处隐隐传来爆竹声,青烟袅袅散开,将大街小巷都笼了起来。
  天色逐渐变暗,阿六掀开笼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大蹄髈被蒸得又红又亮,连陆追也忍不住过来问:“何时才能开饭?”
  “这就好了。”阿六吮了下拇指上的汤汁,夹了一块肉递过去,“来来来,爹你吃一口先垫垫。”
  陆追鼓着腮帮子嚼:“多谢。”
  阿六放下门帘,又弄了一小碗甜的糯米饭给他吃,顺便在锅里捞了个鸡腿。
  萧澜在屋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于是寻到厨房,掀开帘子一看“噗嗤”笑出声来:“过分了啊。”
  陆追坐在小板凳上,冲他勾勾手指。
  萧澜蹲在他面前。
  陆追喂过去一勺糯米饭,道:“我饿了。”
  “知道你饿了,说一声我来厨房拿便是,坐在这黑漆漆的小角落里吃什么。”萧澜用袖子擦掉他脸上一点煤灰,“若被旁人知道,还当是我虐待你。”
  陆追看着他笑。
  阿六在旁抡着铲子很是狐疑,为何要相互盯着不说话,而且这是个什么眼神。
  于是他严肃道:“咳!”
  “去叫娘亲与岳姑娘吧,该吃饭了。”陆追道,“早些吃完团圆饭,还要守岁包饺子呢。”
  萧澜答应一声,起身出了厨房。
  阿六迅速丢下盘子,蹲在陆追身边道:“爹啊。”
  陆追将空碗塞给他:“什么都不许问!”
  阿六抓心挠肝,竖起一根手指:“我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陆追捏住他的嘴:“半个都不许问。”
  阿六哭丧着脸,真的吗。
  陆追果断出了厨房,出门时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
  阿六一路目送他回了厅房,忧心忡忡。
  这种时候,就知道林威还是有些用处的。
  至少能帮忙分析一下,爹是不是真的想将那姓萧的弄来当儿子。
  “阿嚏!”萧澜鼻子痒痒。
  陆追进屋抱住他。
  “怎么了?”萧澜拍拍他的背。
  陆追抬头:“阿六像是看出了端倪。”
  “就为这个?”萧澜好笑:“你当着他的面喂我吃饭,还当已经准备好要坦白了。”
  陆追将脸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口气。
  那也紧张。
  “开饭啦!”岳大刀在院中叫。
  厅里火盆放了三四个,当中咕嘟咕嘟煮着铜火锅,四周鸡鸭鱼肉一样不缺,甚至还有一小坛酒。
  陶玉儿拉着陆追的手,感慨道:“这么多年,总算是能吃个像样的团圆饭了。”
  “那夫人就多吃些。”陆追笑,“往后每一年,我都陪着夫人一道吃这团圆饭,可好?”
  “这可是你说的,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陶玉儿眼圈刚一红,又被他逗笑,“哪一年若是不肯来了,我就让澜儿去绑你。”
  陆追举起面前酒杯:“那我先敬夫人一杯。”
  陶玉儿与他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陆追却皱眉——为何滋味这么淡。
  萧澜与阿六都在对面看他。
  有伤,不能喝酒。
  喝喝水就成。
  陆追:“……”
  一顿团圆饭吃完,外头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陶玉儿让陆追先回房歇着,说等会再出来煮饺子。
  陆追趴在桌上,脸颊泛红。
  萧澜问:“喝多了?”
  “水喝多了。”陆追撑着头看他。
  萧澜捏捏他的鼻子:“一杯梨花白兑一壶水,里头也是有酒的。”
  陆追点头:“那往后不开店卖衣裳茶叶了,不如改成酒坊,就按你这个法子往里兑水,想来半年就能发大财。”
  烛火昏黄,照得整个人都又暖又讨人喜欢。萧澜抱着他坐到自己腿上:“好看。”
  陆追笑:“嗯。”我知道我好看。
  刺骨寒风被窗户阻挡在外,呜呜盘旋许久,方才不甘不愿离开。屋内暖意融融,陆追闭着眼睛,与他吻得忘情而又投入。
  萧澜将人紧紧锁在怀中,掌心拖着那纤韧腰肢,不愿松开分毫。
  鼻尖传来熏香与药香,是只有他才有的气息,唇齿间滋味甜蜜,握住自己的手指干净而又修长,这般美好的一个人,自己当初怎么会忘,又怎么舍得忘。
  一吻罢了,陆追问:“你在想什么?”
  萧澜与他额头相抵,声音低哑,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丢下你,也不会再忘了你。”
  陆追嘴角一弯:“嗯。”
  萧澜将人抱得更紧,将一切纷扰杂事都赶出脑海,只想用手臂筑出方寸乐土,让他能安然待在里头,养花喝茶,一世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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