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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咸鱼

  国丧,又是国丧。
  朱允炆两眼红肿,怔怔看着棺材,云起搬了张高椅坐在一旁,怔怔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幽幽道:“过午了,你去吃饭罢。我自个守着。”
  云起忍不住道:“别哭了,坐一会儿罢。吃了饭再哭。”
  朱允炆不答,过得片刻,又放声大哭道:“爷爷——!”
  云起听得心酸,忙安抚道:“好好,云哥儿的不是……别难过了,允炆。”
  朱允炆中过一次毒,云起是无论如何不敢再走开了,生怕忽然再来叠带毒纸钱什么的。只得时时守在朱允炆身边,寸步不敢离。
  允炆伏在地上,哭个不停,云起木然看了片刻,而后道:“允炆,其实云哥儿挺羡慕你的。”
  允炆止住哭声,断续道:“怎么……怎么说。”
  云起叹道:“我爹死那时我才九岁,啥都不懂,四岁离了家,被大姐送进宫里,每天也见不着爹……”
  朱允炆出神地看着棺木,而后道:“你娘呢。”
  云起道:“难产,我出世那会儿就死了。”
  朱允炆嗯了一声,云起又道:“我爹告老还乡,背上长疮,回家那时我姐还特地进宫来给我说了声。”
  朱允炆呆呆道:“说什么。”
  那时间有太监恭敬捧了食盒跪下,云起道:“吃午饭罢,边吃边给你说。”
  朱允炆道:“吃不下……”
  云起蹲到朱允炆面前,拣了盒子递过去,继而盘腿坐下,道:“吃不完的给我剩点。”
  朱允炆胡乱吃了点便递给云起,云起又喂朱允炆吃了几口,才一面扒饭,一面含糊道:
  “大姐也是个学医的人,她说爹那是小病,能治。我也就混听着,后来不知怎的,刚回钟离没多久就不好了……”
  朱允炆“哦”了一声。
  “大姐回京来牵着我,带我回家乡,到爹的灵堂里去,满钟离的人都来了,大姐指着爹的棺材让我跪下,说:“咱虽然是庶出,但也是爹亲生的,磕头。”
  云起说:“我磕了几个头,姐不叫我停,我就只好一直磕,磕得头破血流的,大哥和二哥还在一旁吵架。”
  朱允炆问道:“吵啥?”
  云起道:“哟,这鹌鹑儿烤得不错,我才九岁,鬼知道吵啥。”
  云起嘴里塞满烤鹌鹑,眉飞色舞道:“大哥叫得像只斗鸡,一把脱了鞋便甩二哥脸上,接着抡袖子上去撕他丫的……”
  “二哥不甘示弱,回身操了墩布抖开,哗啦黑光一闪,便杵大哥脸上,好大的架势!姐夫站在中间,一边喊道‘大舅二舅!你们别打拉,要打就打我吧!’”
  朱允炆本以为云起要诉苦,忽然话风一转,冷不防听到这绘声绘色的描述,险些笑得抽过去。
  云起看着允炆破涕为笑,心里好受了些许,转身坐上椅子,也不管规矩,就拿着筷子一点一点,朝地上跪着的朱允炆道:“接着大哥二哥便一起揍姐夫……”
  正说话间,黄子澄来了。
  太傅本想关心关心皇孙吃了没,别太难过了。小身板儿饿着了可不好。
  见到允炆与云起,黄子澄险些气炸了肺。
  一国之君跪在地上,云起坐在高椅上,一手捧着皇上的食盒,一手拿着筷子,笑吟吟地说着什么。
  朱允炆则笑看着云起。
  “……”
  黄子澄的神经“啪”一声断了弦。
  “徐云起——!”
  云起塞了满嘴巴饭登时喷了出来,忙不迭地要逃,奈何黄子澄一身正气凛然,怒发冲冠,硬是揪着云起衣领将他推下椅来。
  “你你你……你成何体统!你欺君犯上!皇上尸骨未寒……你便在灵堂中公然欺君!”
  黄子澄披头散发在风中咆哮,一把抢过云起手中食盒便摔在他脑袋上,又不顾朱允炆上前抱着腰,操起椅子满灵堂追着云起。
  云起终究理亏,不敢与太傅动手,只得灰溜溜逃了出去。
  “妖孽……祸害!”黄子澄气得浑身发抖,两眼翻白。当即跪在灵枢前,嚎啕大哭起来。
  云起惴惴蹲在殿外,竖起耳朵偷听。
  只听朱允炆不住认错,黄子澄过得半晌方气息稍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朱允炆,唉声叹气。
  云起拣了头上半只烤鹌鹑,悻悻丢回食盒里。
  最喜欢吃的烤鹌鹑,可惜了。
  “好吃不?”
  “嗯嗯……”
  十五岁的拓跋锋已是一副男人模样,喉结略动了动,看着小云起手里的半只烤鹌鹑。
  这时候,坐在一边吃烤鹌鹑的小云起还只有十二岁——完全没长大的小孩。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蓝袍子,像只裹着麻布的小瓷人。
  拓跋锋长得比云起高了一个半头,一身笔挺修身的金色飞鱼服,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扁扁艰涩,仿佛与云起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云起吝啬地扯了点鹌鹑头鹌鹑屁股给拓跋锋,拓跋锋咔吧咔吧地嚼了,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师哥当值去了。”
  小云起头也不抬道:“早点回来。”
  拓跋锋答道:“知道。”继而摸了摸云起的头,煞有介事地一手按着刀,走了。
  御花园的假山辟出一块空地,假山另一面则是太掖池,那处素来是情侣约会的好地方,拓跋锋闭着眼睛,两手枕在脑后,小云起匍匐在他身边,晒着太阳。
  “怎么还没来……”小云起恹恹道。
  拓跋锋睁开深邃的琥珀色双眼,耳朵动了动,道:“来了。”继而猛地坐起。
  “拓跋锋?”寿春公主柔声笑道:“师兄弟在这等了很久么?”
  拓跋锋冷冷地“嗯”了一声,与小云起一同望向寿春公主手里的食盒。
  小云起拍了拍袍子起身,满脸防备的表情,接过寿春公主递来的食盒,转身走到一旁坐下,打开,里面是两只烤鹌鹑,很满意,开始吃了。
  拓跋锋站起来,与寿春公主并肩走到太掖池边,就着栏杆坐下。寿春公主温柔道:“昨晚睡得好么?”
  寿春公主倚着池栏,拓跋锋一身锦服,英姿飒爽。
  美男子侍卫与秀美公主于太液池边,实是极美的一副景色。
  寿春公主以袖掩着樱桃小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浅浅笑了起来。
  拓跋锋淡淡道:“哦。”
  寿春公主嗔道:“呵呵,你真是的……”食指一杵,推了推拓跋锋的脑袋。
  拓跋锋木头人似的晃了晃。
  寿春公主粉面含羞,看了太掖池半晌,而后道:“拓跋锋。”
  拓跋锋木然道:“臣在。”
  寿春公主道:“我昨儿晚上……”
  拓跋锋转头道:“吃完了?”
  小云起满嘴巴油,在假山后张望,戒备地注视寿春公主,而后缓缓点头答道“留个回家吃。”
  拓跋锋跳下栏杆,飞鱼服袍襟一荡,划出优雅的弧线,上前道:“走吧。”
  一大一小,就这么把寿春公主丢在池边,走了。
  寿春公主桃花般的秀脸涨得通红,决定下次不给徐家那讨厌鬼带吃的了。
  然而数日后,寿春公主两手空空地来了,迎接她的却是面前二人冰冷的目光。
  “烤鹌鹑呢?”小云起站在拓跋锋身后,提防地问道。
  寿春公主细眉一横:“没有,你就知道吃呢,干什么带给你!”
  拓跋锋仿佛受了极大的欺骗,英俊的脸瞬间铁青,语气森寒,咄咄逼问道:“烤鹌鹑呢?!”
  年仅十四岁的寿春公主扁了扁嘴,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白等了半天,小云起绝望透顶,扁着嘴,泪水也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忍着难以言喻的心酸与悲痛,道:“我回去了……”
  拓跋锋冷冷对寿春公主说:“我也回去了,你走罢。”
  寿春公主如遭五雷轰顶,坠入万丈深渊,眼睁睁看着俊美的情郎转身离去。
  那一刻,因为两只烤鹌鹑,她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他。
  小云起沿着太掖池走了半圈,闷闷地扑倒在草地上。
  拓跋锋背对池水坐着,拍了拍大腿,道:“过来,坐师哥身上。”
  小云起扁着嘴,跨坐在拓跋锋大腿上。
  拓跋锋自然而然地抱着小云起的腰,小云起反手搂着拓跋锋干净的脖颈,二人抱在一处,过了片刻,小云起呼吸均匀,睡了。
  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拓跋锋等小云起睡熟了,才抱着他起身,把这半大不小的秤砣师弟晃悠晃悠抱回院里,让他睡下,想了想,扯了块抹布蒙上脸,准备去御膳房偷烤鹌鹑。
  云起已连续值班十个时辰,此刻终于抽得片刻闲暇,反复叮嘱替班的荣庆一应事宜后,方不放心地回院内洗了个澡,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倒在床上。
  连着站十个时辰,铁打的也吃不消,云起疲惫合眼,头发未干也顾不得了,只想睡会儿。
  “正使……”
  苍蝇嗡嗡叫:“云正使云正使云正使……”
  云起闭着双眼,迷迷糊糊道:“墙上挂着尚方宝剑,自己去拿来抹脖子罢。”
  “云正使……储君传唤储君传唤……太傅太傅……”
  云起抓狂地叫道:“还让不让人活了——!”继而猛地起身,恨恨将那太监推了个趔趄,取来飞鱼服三两下穿上。
  荣庆哭丧着脸,站在太和殿前,见云起来了如释重负道:“储君要见来吊唁的藩王,前几天进的京。”
  云起没好气道:“燕王来了么?”
  荣庆神色凝重,摇了摇头,云起只得进殿,见朱允炆坐在龙椅上,端详片刻,又见黄子澄坐在一旁,黑着脸。
  廷下站着李景隆,方孝孺等人。
  云起躬身,继而走到龙案一旁站好。
  朱允炆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传道:“召三位皇叔。”
  锦衣卫严禁对朝政插嘴,关门放云起以及关门放荣庆,甚至关门放拓跋锋,效果也差不多。朱允炆坚持这许久,想是正被黄子澄教训过,却仍倔强地等着云起过来。
  想通这其中内情,云起一肚子下床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并对黄子澄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黄子澄却无心找他的麻烦了。
  只见三王进了殿,各自朝朱允炆躬身,却不便跪,口称“皇侄”,云起明白了,今日众王想给朱允炆一个下马威、
  只见黄子澄朝方孝孺使了个眼色,方孝孺便冷冷道:“诸位藩王见了圣上不跪,有何居心!淮阴侯封十万户,有不臣之心尚斩之以谢天下,诸位皇叔自认比之淮阴侯如何?!”
  三王听到这话,未想方孝孺如此硬气,竟敢直斥己非,黄子澄早与方孝孺串通好,嘲道:
  “此事需怪不得三位皇叔,皇上新丧,储君未继位,这礼制本就说不清,待得皇上出殡后,皇叔们再跪,须保大礼不错,也就是了。”
  朱允炆忙笑道:“不妨不妨,都是自家人。”
  云起明白了,这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来着,于是憋着笑。
  鲁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怒道:“既是有此一说,方学士如何当庭耍泼?!”
  方孝孺朗声道:“非也,孝儒见不得罔顾天子之事,圣上尸骨未寒,储君年幼,众位王爷便不顾礼节,自行其事,令人不齿!”
  晋王寻到话中漏洞,冷笑道:“方学士原来是要为储君立威,既是自家人叙旧,皇侄何以传唤这数名外臣?!”
  朱允炆道:“皇叔说的是,的确是方大学士逾礼了,来人,廷杖二十!”
  云起还在微笑,没明白过来发生何事。
  方孝孺上次廷杖后旧伤未愈,一瘸一拐走到殿中,扑通跪下,峻声道:“只望诸位王爷,当记得今日廷上之言!”
  朱允炆又喝道:“廷杖!”
  云起这才回过神来,笑容僵在脸上,试探地看了看朱允炆。
  朱允炆蹙眉,小声道:“打他二十廷杖……”说这又朝方孝孺指了指。
  云起的思想状态犹如数十道神雷齐齐轰炸,百座火山一并喷发。
  “打……他?”云起看看方孝孺,又看朱允炆,黄子澄微有不悦,咳了一声。
  云起瞬间背脊发凉,转身去取廷杖。
  廷杖打下,云起对锦衣卫们分使眼色,各人下手极轻,坐在龙椅上的不是朱元璋,云起对允炆的脾气还是摸得清楚的。
  允炆视线避开方孝孺,又问道:“四皇叔何时才来?”
  方孝孺痛哼听在耳中,三王便觉不自然,气焰消了八分,鲁王道:“他……四哥料想是路上耽搁了点时候。”
  朱允炆笑道:“可别误了时日才好,这祖宗大礼不可荒废。”
  众王似是当面被赏了一耳光,各自讪讪道:“储君说的是。”
  黄子澄冷笑道:“什么路上耽搁了时候,分明就是不将储君放在眼里!圣上在位时,太子治国丧,北平至南京,五天便到,如今头七也过了,已拖了近月,还要耽搁到何时?!听闻燕王私底下招兵买马……”
  此言一出,数王瞬间色变,同时瞥向云起。
  黄子澄却不顾云起脸色,将燕王朱棣全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听得云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二十廷杖已打完,云起本想方孝孺行苦肉计,不可太过,只虚着打了半天,并未伤筋动骨。此刻被黄子澄含沙射影的辱骂,蓦然火起,只恨先前脾气太软,又狠狠抡起廷杖,咬牙切齿地给方孝孺加了一棍。
  那一棍打得极狠,对面搭档正要报出二十,见云起多打,忙也跟着再加一棍,两棍齐下,打得方孝孺扑地吐出一口血来。
  朱允炆吓了一跳,见云起铁青着脸,又与王爷们心不在焉地寒暄几句,众王巴不得谢恩告退,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方孝孺咬牙爬起,颤巍巍地走到龙案前,朱允炆忙起身来扶,道:“先生真是……唉。”
  小太监搬了两张椅来,让方孝孺趴着,方孝孺才道:“打得轻了,不够上回狠。”
  云起放好廷杖,走回龙案前站定,心中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下次不会了,下次十杖内不把你打成肉饼,我他妈的就不姓徐。
  一直缄默的李景隆此刻缓缓道:“非如此不足以震慑藩王,今日孝儒兄挨打,来日诸王若有逾礼,殿下须得记得才好。”
  朱允炆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道:“毕竟是我亲叔叔,若能如此解决,便……”
  方孝孺正色道:“如今藩王尾大不掉,殿下不可优柔寡断。”
  黄子澄咳了一声。
  云起心想,先前便寻过燕王晦气,还指桑骂槐地把自己数落一次,现又要寻由头了不成?
  黄子澄慢条斯理道:“无关人等,一应退避。”
  云起蹙眉,屏息。
  黄子澄道:“宫中耳目繁多,锦衣卫徐正使,回避。”
  云起道:“锦衣卫只听皇上的吩咐。”
  朱允炆面有难色,半晌后显是下了决定:“徐正使,你先出去一会。”
  云起注视了朱允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率先出殿,其余五名锦衣卫跟着云起,出了太和殿。
  云起反手把殿门关严实,安静地坐在殿前台阶上。
  如果拓跋锋仍在,云起或许会对黄子澄说:皇上现躺在棺材里,你让皇上来下令就是。
  然而当年既选了留下来,便说不得要对允炆尽忠了。
  尽忠一如拓跋锋,无论主人发出怎样的命令,狗都须执着地去付诸行动,云起灵敏的嗅觉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方、黄、李三人所谈的事,多半与他的痞子姐夫有关。
  数日后,朱棣终于抵达南京。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万五千名北平亲军,驻扎于南京城外。
  朱棣要做什么!朝廷上下马上就炸了锅,要谋反吗?
  城外帐篷里。
  朱棣坏笑道:“就知道不放我进去。”
  拓跋锋压低了斗笠,立于帐中一侧,沉默不答。
  朱棣翘着二郎腿,脑袋枕于手臂,坐于椅上,朝后一晃一晃。
  “燕王你好大的胆子——!”
  朱棣登时仰天摔了下去,拓跋锋手臂一长,微躬身,将椅背扯住,只见军帐外怒气腾腾奔来一人,亲兵拉也拉不住。
  拓跋锋松手,笼袖低头,静静站在朱棣身后。
  那人高举一物,登时金光万道!晃瞎了朱棣的狗眼!
  朱棣定睛一看,吓得不轻,道:“兄台……不,大人贵姓?”
  那人怒道:“本官宋忠!谁与你嬉皮笑脸,称兄道弟!”
  只见那物三尺两寸长,一指宽,宋忠酝酿一会情绪,继而感情充沛地怒吼道:“尚方宝剑在手!燕王朱棣接旨——!”
  朱棣定了定神,正不知如何作答,拓跋锋沙着声音,冷冷道:
  “王爷,那把尚方宝剑是假的。”
  朱棣眼珠子转了转。
  那时又有一人进帐,同样亦是无人拉得住,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抹了把汗,笑道:“终于进来了。”
  朱棣失声道:“荣庆?!”
  荣庆手里端着一物,莞尔打量宋忠,三人大眼瞪小眼,继而尴尬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王爷……”
  荣庆手里尚方宝剑与宋忠那把长得一模一样,拓跋锋低声道:“荣哥儿手上才是真的。”
  荣庆听到这声音时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拓跋锋。
  拓跋锋略扬起头,于斗笠下眯着眼,朝荣庆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荣庆神色一敛,正色道:“云正使着我来……有几句话与燕王分说。”
  宋忠登时炸了毛,吼道:“锦衣卫算甚!!我有皇上御旨!!!!!!!!!!!!!!!!!!!”
  于是朱棣唯一念头便是:滑天下之大稽,莫过于此。
  交予尚方宝剑的是小舅子……皇上还得挖空心思去弄把假的来用,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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