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四
也许,连宇文辰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跟多少女人生养过孩子。
除了嫡子宇文遥之外,真正以其才华与本事得到宇文辰认可的也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各自名为:宇文英,宇文楠,宇文雄,宇文忆颜,宇文忆情。
至于其他不成才的庸碌之辈,皆让他在他们成年之后打发到各地守宇文家的家业去了,很少出现在宇文家那富丽堂皇的巍峨府邸之内。
宇文辰的三个庶子,皆才华出众,宇文英与宇文楠分别由皇帝亲点进了户部插了一个闲职,平时不必上朝,而左右侍于宇文辰身侧,遥管天下商机,以宇文家为掩护,为朱姓皇廷做天下买卖;宇文雄则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入了朝堂,位居吏部侍郎。
而这些荣耀,皆是始于那一年――他们的大哥宇文遥为了一个民间女子背离高堂父尊之后才得来的。
正是那年,他们严父孝子对峙决裂,家乱无主,于是庶出的血脉终于重见天日。
可宇文辰一直不曾把真正的权力下放,越老越想抓住更多的权势来掌控别人的前程。
就算后来宇文遥坠涯身亡,他落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那本是人一生中最最痛不欲生之时,但他还是双手牢牢把控着宇文集团,并且很快就转移了目标,封锁消息,粉饰太平之后,便把猎鹰似的目光锁定了宇文棠风,一心欲扶他为宇文家的接班人,想让他来继承宇文家世袭的侯爵之位,而无视膝下其他孙子的优秀。
直到宇文棠风绝然离去后,他才感到自己的苍老无奈,遂将宇文英的嫡子宇文棠华视为接班人。
一朝君王一朝臣,宇文辰身侍几代君王,能屹立几十年不倒自然有其高明的手段在里面。
他在朝堂是人人敬畏的老侯爷,回到家是无人忤逆的老太爷,替朱姓皇廷收罗天下金银,手下养着一批最能干的追随者,能叫他看中作为接班人来培养的人物绝绝对对是人中龙凤,宇文棠华是孙子辈里,自宇文棠风离去后得他最倚重的一个。
虽然宇文辰如今膝下子孙满堂,但真正得到器重与宠爱的只有寥寥数个。
二公子宇文棠华算是其中顶尖尖的一位,另外四公子宇文棠尧可堪一提,七公子宇文棠刖因容貌奇俊,据说其肖相非常神似于已故嫡公子宇文遥而得欢于老太爷,八公子宇文棠离最是年幼,聪明才智初见端倪,被宇文辰认定为继宇文棠风之后将最有所作为的人才。
这四位公子中,宇文棠华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有了狠辣的手腕,性子冷傲,寒面不近人。
宇文棠尧风流成性,妻妾成群,有勇有谋,与宇文棠华却是前世冤家,虽在一起共事,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宇文棠刖体弱多病,而笑口而在,俊美之姿无人可及,其人性善,情真,或可算是宇文家最正常的一个。
至于宇文棠离,如今年仅十八,少年公子,学识显著而风度翩翩,一心仰慕大堂宇文棠风,行事总以其为楷模,虽因为其性子相近宇文棠风而得宠于宇文辰,却也因为其过度摹效宇文棠风的放任不羁而叫老太爷为之头痛!
这四子,宇文棠华早早奉命联姻,夫妻虽相敬如宾,却一直不曾生养过。
宇文棠尧妻妾满屋,生的皆是姑娘,皆不得老祖宗的喜欢,好不容易宠妾得了一个男婴,就是待产之时,不想就被那个冒名顶替进得宇文家门的冒牌货木欢玲给弄没了。
宇文棠尧倒没打算追究什么,不想与大堂哥这个可怜的侧夫人为难,反正孩子没了再生就有了。四夫人――宇文棠尧的母亲却咬住了这件事不肯轻易罢休。
在宇文府里,谁都知道大房里那个所谓的侧夫人是谁都可以打骂的下等货,老太爷没动她,去向杨府索要真正的杨玉清皆是因为老太后撑的腰,又因为老太爷知道,当年的那件事是自家那个骄子窜通了旁人在背后作的梗,毕竟宇文家也有理亏之处,也就咽了那个气。
欢玲在府里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去得罪了谁,却也不晓得那四夫人与欢玲前世得了什么仇,出事后四夫人硬是把事儿往狠里挑,似乎一意欲借机将欢玲除掉了去。
“那一日那顿打真是打的狠,把人打得差点就一命呜呼了!如果不是屏儿仗义护着,欢玲姐早就丢了性命!”
说话间,宇文棠刖是摇头大叹,眼里全是痛惜之色。
依灵目光闪闪,半天没接话,面前的宇文棠刖不曾把欢玲之后又受了什么罪道出来,而是一五一十的说起之前的境遇。
这些事跟屏儿说的差不了多少,只是他连带提起的那些宇文家的事,是她没听过的。
但,他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说那么多废话呢?
这人一副聪明相,决不会做一些没头没脑的事,而且,她总觉得宇文棠刖似乎有意把事往重里说,是想一击击痛旁人的侧隐之心,掬人一把同情之泪。
他志也在游说重仁回京去,这个时候,重仁虽是不在,他仍说的这般详尽,分明就是想来博她的同情。因为她是重仁的妻子,对说服重仁有特殊份量。
可,他有什么理由要为一个不得势的欢玲这么尽心竭力的来奔走?
仅仅是抱打不平么?
好像没这么简单!
心思疑惑的转动中,她微笑对之,轻声而问道:“七公子即是老太爷跟前的宠儿,怎就没能帮着说上几句呢?”
宇文棠刖苦笑说:“在宇文家,都是各扫门前自家雪。我虽在老太爷跟前能说过几句话,但必竟自小病了那么多年,如今身子勉强有些起色,也不曾掌了什么权力,说的话使不上什么份量,加上父亲早故,平时就只有二哥在照顾我。我也有把这事二哥说,请他帮忙,他只跟我说,想要救欢玲,除非把大堂哥找来,否则,她迟早会死在府里头。”
停了停,又像似极无意的瞟了她一下,满口沉沉的说:“在那个府上,死上几个底下人是极正常的事,一个不得宠的女人若真是死了,一番小葬也算完结了!”
“哦,是么?可欢玲名意上到底是太后赐下来的女人,真要弄死了,一旦有人存心与宇文家为难,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宇文老太爷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她微皱应着,只能为嫁进那府门的女人深表可怜,更为宇文棠刖说话别有居心而心跳不止。
宇文棠刖则随意的摇着他那把折扇,一径的露着几分痛惜之色,咬着重音说:“如果得不到主子爷的欢心,生不得一男半女,在那个府里头死反而是解脱!”
他把“解脱”两人吐的分外沉重,在看到依灵不自觉的露出痛色时,方叹了一口气又往下说道:“都是我的那个屏丫头见不得别人落难,没让她一下死成。屏儿是穷苦人家出生,在府里总受人白眼,也只与欢玲最是谈得来。这丫头明明是个自身难保的人儿,却生了一颗悲天悯人的心,瞧不得府里人糟贱她,便强出了头,结果就触犯了四夫人,一把告到了老太爷那边,又顶撞老太爷,就叫人赶了出来。
“老太爷怕我多事去求情,事先让人看管住了我。那一日我被人架着,是眼睁睁看着她叫人给拖出门去而无能为力……
“唉,嫂嫂,你瞧瞧吧,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怎能再伸了手去管大堂哥名下的女人?”
依灵沉默,不曾答了话去。
宇文棠刖也没在意,闷闷长叹罢,连连摇头继续说:“我都说我管不了那些事的,屏丫头非要管,结果连带着遭了罪。她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犟性子,叫人赶了还不晓得讨饶。先前她曾在二哥那边听说大堂哥就住在新郡郡里,为了救欢玲,居然当真当了随身贵重的衣裳只身前来。
“那时我犹被人管束在府里,听得这事,是急的不得了,只能求二哥暗自派人沿途护她一护。之后,我依旧被关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了,才拜托二哥偷偷放我出来,赶来了这里,然后他们才告诉我阿屏叫阿宽带走了。
“我本想马上跑来的,可我又不清楚老大具体住哪里,便又折去平阳寻二哥,通过二哥给的内幕找上了严大人,方寻到了这里……嫂嫂,阿屏是在这里吧!”
宇文棠刖万般详尽的把前因说明白后,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便“嫂嫂”,便四处张望着,想寻自己那个仗义而惹下一身祸的小女人。
依灵睇了他一下,终于是瞧见了几丝思妻情切的模样,才接话,道:“她在呢,刚了出去摘菜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
就是在这刻,重仁一身浅色秋袍,淡笑的走进门来。
他平静的瞅了一下,面孔丝毫没有惊见故人的欢喜之色,只风清云淡的道了一声:“难得你们一起来了,倒真是稀客!”
宇文棠刖见得重仁,便忘了要去寻之屏,嗖的站起身,露出惊喜之色,嘴里则在埋怨叫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么多年不见,怎一见面,都没一点点高兴的模样,那么些年的兄弟情份算是叫人白白牵挂了!”
重仁依旧淡笑,往依灵身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清茶,只道:“免了,你这小子那么爱腻人,不见也罢!再说,你来会有什么好事?我正在琢磨着如何把你赶了去!”
眼前这家伙还是十年前一样般,空有一副好相貌,会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是斯文尔雅之人,可一旦深交,就会发现他根本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小魔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