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溪河缓缓流淌,烈阳在水面上镀了一层鑠鑠白金,河上以小船为店的商家寥寥,微风起,逸散了咖啡甜点香味漫漫,摇荡了柳树飞花无边飘飘。河道两侧是质朴传统的老街,悄悄沉寂着百年文化与岁月,一座灰石拱桥垂卧于河上,天地悠悠。
  他驻足,欣赏了会眼前美景,又回头瞧见凌昕言停好车正朝他走来,灵机一动,「我忽然想吟诗。」
  走到他跟前,凌昕言问,「什么诗?」
  「古道西风宝马,小桥流水有钱人家。」
  凌昕言摇头笑了,「改得不错,贴切。」
  他点点头,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记录旅程,凌昕言就在旁边看他。
  「我习惯看到好的有趣的就拍起来,也许以后会是某个设计创作的来源。」他说,指指老街店面,「我们过去看看?」
  「好。」
  他们走入一家卖糕饼的老店,架上陈列各式古早酥饼,凤梨酥、绿豆椪、麻粩、水果饼、红龟粿应有尽有,后台还可见老师傅正在桿麵糰。他在店内晃了一圈,拿起一包黑糖糕,正打算结帐,转头看见凌昕言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怎么了?」他走过去,低头看见凌昕言手里拿的是一盒洛神花饼和一盒茶花酥。
  「效期有点短,」凌昕言抬头问他,「一起吃吗?」
  他挑眉一笑,「可以啊,不过你真的很喜欢花草口味。」
  「小时候待的地方都有很多植物围绕,那里空气很好,所以觉得亲近。」
  「原来如此。」他想起他暂住的房间佈置,的确空气清新,都怀疑自己住在森林了……不知道凌昕言的房内是不是也一样?他一边结帐一边好奇问,「昕言你房间和我现在住的长得一样吗?」
  正在掏钱结帐的凌昕言忽然朝他勾唇一笑,「你可以找机会亲自来看。」
  他愣住,本想再说些什么,而凌昕言已经大步流星走到店外,他只得无奈跟上,刚刚那好像被戏弄的奇怪感觉是怎么回事?
  接着来到隔壁店铺,是卖纸伞的,他惊叹,「我一直想看看这种民俗工艺呢。」
  忽然一道铃声响起,凌昕言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莫莫你先进去看,我接个电话。」
  「好。」所以说公事繁忙就别勉强陪他啊......他有点无奈地先进入店家参观。
  「白砂,查到了?」凌昕言接通电话,立刻问。
  「发电影传单的是一隻影妖假扮的老太婆,」白砂轻嗤,十分不屑,「就是看准有些好心人对老弱妇孺不会起疑心,还巴不得多收点传单让老太婆早点收工回家休息。」
  闻言,凌昕言冷笑,「那你问出什么没有?」
  「严刑逼供过了,只得出在东市有一场形象设计交流会,他们会去,因为人多。」
  「谁办的?」
  「皇后酒店,我查过没什么问题,只是入场有限制身分。」
  「为什么?」
  「好像算是庆祝老闆儿子的生日才开办的,偏向上流人士与设计名家的交流宴会。」白砂说,「我猜他们应该想顺便从里面招募设计师人才给他们酒店做规划。」
  凌昕言又问,「既然如此,影妖还能弄到票?」
  「他说他们只在门口发传单,不会进去。」白砂顿了顿,「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替我弄一张票。」说完,凌昕言又改口,「两张。」
  白砂愣,「凌大要和谁去?」
  凌昕言将目光投向正在挑纸伞的人影,语调微扬,「我想顺道带莫莫去看看设计,他感兴趣的。」
  白砂纳闷了,「他是个人类,在家不是比较安全?」
  「他一个人,我不放心。」凌昕言边说边往店内方向走,「好了先这样,我不想让他等太久,你弄好后让鸟妖使拿给我就行,掛了。」
  白砂还来不及说呢,就听到电话嘟嘟断线声,「......这是又在约会?!」
  「想买一把?」凌昕言踱步到他身侧,问。
  他应了声,拿着一把掌上型迷你赏玩用的纸伞,「紫色不过份张扬,上面的白花低调内敛又不失活泼娇俏,你觉得怎么样?」
  凌昕言认真端详,微笑给出评价,「技艺精湛,配色儒雅。」
  他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的模样,「那就它了。」
  凝眸望向他白净脸庞上闪着迷人笑意,凌昕言微瞇双眼,柔和问他,「还想逛哪里?」
  「沿着街道走,差不多到头了再折返过桥到对面去?」
  凌昕言语气染了层宠溺,「好。」
  神情愜意地漫步在青石板道路上,看着纯朴的百姓们或悠间或专注于当下的事物,他感觉旅行真的很不错,能够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他伸了伸懒腰,侧头看向凌昕言,「你来过这里吗?」
  凌昕言回答他,「没有。」
  「我也第一次来。」他的嘴边掛着浅浅的微笑,「这里挺好的。」
  凌昕言眉目含笑,「是挺舒服的,退休来这边应该不错,你想住这?」
  「也不是,这儿生活机能不便,只是看这里人们没有烦忧,就那么慢慢地过活,挺羡慕。」
  凌昕言盯着他半晌,开口,「你的烦忧,可以说出来,我听。」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点不甘放下。」他笑了笑,伸出手朝不远处指指,「要去河旁的那家冷饮店吗?我渴了。」
  「走久了,也该休息一下。」凌昕言頷首。
  点了两杯蛋蜜汁,他们在河旁的一个伞下位子落座,他啜了一口饮料,酸甜冰凉的滋味令他瞇了瞇眼,「这么古早怀旧的东西,想不到在这里能喝到。」
  凌昕言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河风光无限,无波无澜,一切静好,时间亦如河水般,彷彿凝滞了,又依稀缓缓流逝。
  他突然开口了,声音轻似水雾,「六年,怎么能轻易割捨呢?」
  「你之前的伴侣吗?」
  「嗯,一开始我们大学同寝室,没多久我发现自己喜欢他了,但就那么当了四年好友,」他细细诉说回忆,「毕业后我告白了,他接受了。只是......」
  凌昕言温和看着他,鼓励他继续说。
  他有些讶异,「你不觉得噁心吗?我是同性恋。」
  「这有什么,喜欢一个人为什么需要在意性别?」
  他笑了,「说得真好。只是和他相处过程,我有时觉得我好像在勉强他,好像他只是不忍破坏原本的兄弟友情罢了,好像是我一个人在撑。」
  凌昕言轻声问,「怎么说?」
  「我们没有牵手拥抱以外的接触,」他苦笑,「我有一次忍不住问过他,他却说他觉得还不到那个地步。」
  凌昕言神色悄然松了松,「也许他珍惜你。」
  「珍惜?珍惜我却跑去和一个千金小姐结婚?他把我蒙在鼓里多久?还是他们一见钟情闪婚?不,这都不重要。」他声音苦涩,「怪我没钱没势,还怪我是个男人。」
  凌昕言身体前倾,拍拍他的头,「只是不适合,并不是你不好。他不放手,难道你们要这样僵持吗?他在给你一个遇到好伴侣的机会。」
  感受到那宽大厚实的掌心传来温暖,他有些侷促,不动声色避开了,「谁知道呢。」
  静默,在两人之中蔓延。
  又过了好一阵子,凌昕言看他喝下最后一口饮料,起身朝他伸手,「走吧,去桥对面看看。」
  暖金色的阳光斜洒在凌昕言周遭,柔和了他此时背光的轮廓,恍惚间,那耀人的笑脸似乎比九月的太阳还要明亮。
  他鬼使神差地把手覆上,由对方拉着起来。
  他旋即别开了眼。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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