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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8章 心疼

  听了这话,蒋慕渊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心念一沉。
  他有不少想法,但看太皇太后的神情,终究还是先咽下了。
  不管如何,应该让孙恪自己来跟太皇太后说,他的想法,留待之后再来说与太皇太后听。
  蒋慕渊出了正殿,一抬眼看到孙恪站在廊下。
  孙恪双手揣着,抱了个手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神色淡淡的,眼神斜斜望着天井里的一枝腊梅。
  见蒋慕渊出来,孙恪才收回了目光,睨了他半晌,在蒋慕渊开口之前,先问:“皇祖母找我了?”
  蒋慕渊颔首。
  孙恪啧了声,一脸的生无可恋,低声道:“你没有坑我吧?”
  蒋慕渊笑了笑:“我坑的是圣上。”
  孙恪闻言下意识地舒了口气,突又心领神会,道:“你坑的是他,倒霉的是我。”
  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在有些人眼里是豁出命去也要搏的东西,可在孙恪眼里,一文不值。
  他不想当那个倒霉蛋,只能亲口去跟皇祖母说一番道理。
  孙恪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形象、仪态,拖着步子就往里走,人进了正殿,突然又从门帘子后头钻出了脑袋来,冲蒋慕渊一阵挤眉弄眼。
  蒋慕渊靠近了些。
  孙恪道:“你该去看看我们家曦姐儿,那五官、那模样,你媳妇儿京城第一美的名头,得让位了!”
  “什么毛病?”蒋慕渊忍俊不禁,“行行行,等十五年后曦姐儿京城第一美贵女了,她婶娘是京城第一美夫人。”
  孙恪笑骂了声,把手炉扔给了蒋慕渊:“你记得暖了手再去抱曦姐儿,别冻着她。”
  蒋慕渊抱着手炉转身就走。
  他要先去看母亲、看儿子,京城第一美的曦姐儿,待会儿再去看。
  孙恪挪到了西暖阁外,这才端正了态度,入内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示意他坐下,道:“自家兄弟,都是一道长大的,你与阿渊耍玩多些,但祈儿他们如何,你也是了解的。
  论天资,先帝留下的进过文英殿的几个儿子,以睿儿最为出色,其余众子都平平。
  阿渊说得对,盛世守成,他们能担得起,可眼下不是盛世,眼看着要乱,乱世治世,祈儿不行,宣儿也不行。
  恪儿,哀家最疼你,因为你最孝顺、最明白哀家,你清楚哀家现在有多难。
  哀家也会怕,怕做错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怕什么都不做,一样没脸!
  孙家的江山、孙家的百姓,可孙家,眼瞅着没人了。
  恪儿,你明白吗?”
  孙恪垂着眼帘,认认真真听太皇太后说完。
  他清楚、他明白,他们祖孙情谊深厚,皇祖母拿着一把刀,割她的心,也割他的心。
  痛她之痛,难她之难。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该胡乱选择。
  “您知道他们不行,可我也是不行的,”孙恪咬着牙,道,“您把我推上去,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让哀家指望谁?”太皇太后反问,“指着刚开蒙的仕儿,还是指着刚能数几个数的栩儿?”
  孙恪抿唇,这两个小东西,一个都指不上。
  孙仕虽为孙祈嫡长子,但等他能从孙祈手上接班了,谁知道这天下被他老子弄成什么样了。
  再说孙栩,孙淼还聋着呢,哪怕不聋,这两父子都在孙祈眼皮子底下,动弹不得。
  要孙恪来说呢……
  他下意识地往窗上看了一眼。
  窗户是关着的,只影影绰绰看到天井模样,向嬷嬷交代过了,这会儿外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
  太皇太后顺着孙恪的视线看,最初对空无一人的天井有些疑惑,再一琢磨,意识到了孙恪的想法,她不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在胡乱想些什么?”太皇太后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孙恪沉默了一阵,道:“您知道孙儿在想什么。”
  “你这是把阿渊往死路上逼!”太皇太后的声音发抖,“他为这江山百姓付出多少,你忍心让他背千古骂名?!”
  孙恪哽咽着道:“谁骂他?哪个骂他,我骂回去!谁骂一句我回十句!”
  “你!”太皇太后气得脑门子都痛了,指着孙恪,“你……”
  “我懂您,”孙恪扶住太皇太后,一面给她抚背顺气,一面缓缓道,“我不懂朝事,我往那儿一坐,其实就是个傀儡。
  不止我,孙仕也好、孙栩也罢,他们才多大啊,穿上龙袍坐龙椅,脚都沾不着地。
  真正做事的,是臣子,是阿渊。
  我比孙祈、孙宣他们唯一强的地方只有一个,我会听阿渊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懂,所以我不指手画脚。
  您是觉得这样就够了,所以才跟我说这些话,想让我站出去。
  可阿渊呢?
  您要让阿渊干着皇帝的活,操皇帝的心,还担摄政只手遮天的罪名?
  我不想。”
  太皇太后红着眼,道:“那也比篡权强!”
  孙恪笑了笑,道:“孙栩抓的是长枪,祐哥儿抓的是玉玺。
  您不心疼阿渊,也心疼心疼他的儿子、您的小祐哥儿,您要他们父子成为下一对南陵王和孙璧?
  等几十年后,满天下来猜忌阿渊是不是曾生过登基称帝的心?”
  太皇太后的眼泪滚滚落下,紧紧抓着孙恪的手,叹道:“哀家怎么会不疼他?
  这么个样样出众的外孙儿,哀家疼到了骨子里!
  哀家只是遗憾,他怎么就不是哀家的孙子!
  他若是后宫嫔妃之子,或是你的亲兄弟……”
  “可千万别是,那不废也废了,”孙恪道,“他是皇子,他是养废的,他是我胞弟,那不敢不废。”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重复几次,一点点平复情绪。
  “通透还是我们恪儿通透,”太皇太后叹道,“你果然是最懂哀家的,知道往哀家哪里捅最痛,知道怎么劝哀家。”
  太皇太后止了泪,孙恪也忍不住哭了。
  “所以孙儿做通透事儿,孙儿不合适,”孙恪泪流满面,“皇祖母,您若是能替阿渊开句口,他能少挨很多骂。”
  “你让哀家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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