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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夜访

  关昕和她母亲演出的这么一场闹剧终于落了幕,汤力好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是刚才对着关昕和关母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一下子把今天的余额都透支了似的。又过了一会儿,唐弘业回来了,看起来神清气爽,告诉贺宁和汤力,关昕和她母亲都被处以了罚款,也做了记录,这让他觉得挺解气的,但是目中不足的是,关母死活都不肯过来当面对贺宁道歉,在那边又闹了一通,把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同事也给闹得头都要炸了,最后不得不做出让步,口头道歉就可以了,他们代为转达给贺宁,关母这才不情不愿的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贺宁倒是并不太在乎关母的道歉,不是她有多么胸襟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而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其实是语言当中最廉价的一种组合,歉意是永远都没有办法仅仅通过这三个字来承载的,换句话说,歉意其实是用来做的,而不是用来说的,当一个人真心为自己曾经的言语感到抱歉,那么他的举动当中就会有所体现,如果没有行动上面的具体表现,只是上嘴唇碰了碰下嘴唇,过口不过心,那么这种道歉要与不要,也都只是流于形式,没有真正的意义。
  关昕的所作所为,贺宁是不能够接受和继续容忍的,只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职业,还有汤力的立场,只要以后避免碰面,不打交道,也就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关于贺宁“假摔”的这件事,唐弘业回来之后贺宁就把真实情况告诉了他,唐弘业听了之后有点惊讶,因为他原本可真的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还真以为关昕母亲把贺宁给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跟头呢。
  “我那也只不过是为了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不过后来把她带走罚款什么的,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贺宁对唐弘业和汤力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原本也就是指望着吓她一大跳,让她不敢继续在公安局里面撒野,以后最好也不敢轻易送上门来,打扰咱们的工作,赶紧离开,没曾想,倒是还害得她挨罚了!”
  “就她带着她女儿在咱们单位胡搅蛮缠那么半天,又是倒打一耙,又是颠倒黑白,还怎么劝都没用,怎么说都不听,罚她也是应该的。”唐弘业听完之后,蛮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虽然他之前没有怎么和关昕母女打过交道,但是就这一次已经足够让他倒了胃口,他一边说还一边满是同情的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汤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老汤,你小时候寄宿在这家人那里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吧?”
  汤力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否认。
  “都这个时间了,咱们还能去找张健了么?”贺宁看了看墙上挂钟上面所指示的时间,原本就不算早,再被关昕和她的母亲这么一闹,现在已经夜里九点了。
  “这个时间更好,”汤力对贺宁点点头,“可以让他措手不及。”
  “那咱们这就出发吧!”唐弘业觉得汤力说的也有道理,“再不抓紧时间啊,那可就不止是措手不及了,搞不好咱们都要在人家的家里‘跨年’了呢!”
  三个人立刻动身,离开刑警队办公室,下楼准备去张健家里面找他谈一谈。到了楼下刚一上车,唐弘业发现自己忘记了带东西,又下车回去办公室里面取,贺宁和汤力两个人就坐在车里面等着他回来。二人一时无话,车里很安静。
  安静了一会儿,贺宁先有些忍不住了,扭头问他:“怎么了?心情不太好?”
  汤力想了想,微微的点了点头:“有一点吧。”
  贺宁没有去猜测汤力心情不太好的原因,只是静静的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汤力自己又主动的开了口。
  “过去,我怕口舌之争,所以能忍则忍,不愿意争执,”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的皱着,似乎有些困惑,“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贺宁听了这话,对他点点头:“那你倒是说对了,在对待关昕和她妈妈的态度上面,你确实是有点错了,或者确切的来说,是你对待关昕妈妈的态度上错的比较离谱。你以为她这个人一旦起了矛盾就会表现的比较不讲理,嘴巴又厉害,所以宁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她的算计,明知道她的过分之处,你都选择了‘懒得去争’这么一种做法,结果后来发现你越是不争,他们就越当你是软柿子,呆头鹅,已经骑在脖颈上面了,还想要蹬鼻子上脸,对吧?”
  汤力颔首,贺宁说中了他此时此刻心里面的感受,在年纪还不算大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因为无意当中被关母打探到了自己父母的收入情况和工作福利,于是关母便开始了在自己父母面前大吐苦水,想方设法的暗示他在自己的家里面得到了照顾,并且给家里面带来了多么沉重的负担,汤力父母为了报答关母的帮助和恩情,宁可自己节衣缩食,把省下来的钱和其他福利都送给了关家。他也曾试过因为关母的做法有些不太对劲儿,因此而与关母起了争执,关母在气急败坏之下口若悬河一般,滔滔不绝的数落和教训,一直说到汤力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打从那开始,为了避免这两种事情的发生,他便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言多必失,少说话自然也可以少失误,并且在和关母打交道的过程当中,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去与她一般见识,可以换取耳根清净,也更舒服一些。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也从来没有强烈的意识到什么。他上大学离开关家的时候,关昕的年纪也还比较小,在那之后他与关昕接触的也不算多,也没有机会去见识到关昕“天真可爱”的另一面,所以一切就都还算平静,一直到了最近,关昕的小算计越来越多,越来越让他想皱眉头,关母更是理直气壮的开始插手和干涉起自己的私事,关昕几次三番故意搞事情,汤力已经积累了很大的不满情绪,这一次关母公然带着女儿准备大闹刑警队的举动,彻底的压垮了他之前所有的隐忍,在黑下来脸,不顾情面的处理了关昕和她母亲之后,汤力才猛然意识到,正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沉默以对,才给了关母和关昕以极大的底气,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反正不管做出了什么事,自己都会一忍再忍,一声不响的全盘接受,包容包容再包容,永远的包容下去。
  “其实你早就应该看透这一点了,”贺宁虽然知道现在汤力的心里面的感触可能会比较复杂,但是作为旁观者来说,她都是觉得通过这一次的事情,汤力能够觉悟,对他以后倒是蛮有好处的,“无心之失是可以忍的,一时冲动也是可以包容的,但是唯独处心积虑的算计,不管是大还是小,都不能忍,否则你退一步,对方就希望你下一次退两步,三步,甚至十步百步。你一直一直的忍让,他们就会觉得理所应当,一旦有一天你不忍了,你反而成了那个要被谴责的对象。所以有些时候划清界限,只要对方越界了就把她敲打回去,可能反而对方也会知道收敛,不至于搞到最后不得不通过撕破脸来解决问题。举个例子,林飞歌看我不顺眼,这个你应该能发现吧?当然了,她脑子不大好使,除了嘴贱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用来恶心我的了,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让她讨到过便宜,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里头,林飞歌除了偷偷对我不爽之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汤力默默的听着贺宁说完这些,他承认贺宁说的是有道理的,并且她自己在这方面也似乎实践的还不错,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另外的一个疑问。
  “为什么你之前一直忍关昕?”他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疑惑。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啊!”贺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摊了摊手,耸耸肩,一副特别无辜的样子,“打从一开始,我是打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和她一般见识的,但是这小姑娘左一次右一次,我就知道她绝对不是那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我无试过她的挑衅,单纯的‘防守’过她的挑衅,她都还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反而还一次比一次夸张,那我就只能放长线钓大鱼,给她点正儿八经的颜色看看了,给她空间,让她不满足于原来小打小闹的小算计,想搞点大事情出来,然后这石头搬起来放不下,最后不就只能砸了自己的脚了么!哦,不过我得好好的解释一下啊,偷看我和宋天禄的聊天记录这事儿,百分之百是她自发的,我只不过是利用了她给我创造的这么一个机会罢了。”
  “你什么时候查过关昕的ip地址?”汤力还有另外一个疑问,之前他一直都和贺宁在一起忙着工作,如果贺宁委托别人帮忙详细的去查过当日与宋天禄聊天的网络id定位是在哪里,应该不会没有随口和自己沟通过。
  “哦,你说这个啊?”贺宁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来,“这只是我随便找了一张纸,事先胡乱抄了一个网络ip地址,后面写上关昕的一些信息罢了,正所谓兵不厌诈,咱们既然已经很确定那个人就是她,那她在面对任何矛头直指的所谓证据时候,肯定都会紧张、焦虑,甚至心虚不安等等方面的表现。所以嘛,我也算是赌她做贼心虚,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给猜中了,她连仔细看一看都不敢,立刻就慌了神一样的指望着她妈妈替她做挡箭牌,我都没想到她‘配合度’这么高!”
  汤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说被杨成叫去处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让他几乎错过了整场的闹剧,但是凭借着自己对关昕和关母的了解,贺宁说的这些经过当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他还是能够想象出来的。
  唐弘业取好了东西回来之后,两个人的话题就戛然而止了,虽然说从实际的认识时间算起来,汤力和唐弘业相识要远远早于贺宁,但是这么久以来,汤力从来都没有在唐弘业面前去剖析和谈论自己的内心感受,这回让他感到十分别扭,所以便不再提起这些来,贺宁看汤力什么都不说了,也默契的把方才两个人聊起的话题给翻了过去,三个人驱车赶往了张健位于a市黄金地段的高档住宅。
  到了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贺宁他们找到张健家里的时候,张健的家中居然就只有他的妻子在,并且看起来心情还不太好,脸色很阴沉。
  张健的妻子是个黑瘦的女人,个子很高,一张瘦长的脸,下巴很尖,就好像腮骨都被削掉了似的,她的皮肤纹理很深,那是天生就皱纹比较多的面部肌肉纹路造成的,与日常的保养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总之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相貌的确比不过祝盼香。
  面对三个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张健的妻子显得又疑惑又紧张,贺宁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和汤力、唐弘业这一次来访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张健和自己前女友藕断丝连,并且前女友还死的那么惨,他们怀疑这一切都与张建有关,只是找了个借口,说有一个与张健平日里有生意来往的人出了事情,张健前一段时间还与这个人有过来往,所以急着需要找他了解一番情况。
  一听是这么回事,张健的妻子也没有好意思下逐客令,而是对他们单个人点了点头,略微带着一点怨气的说:“那就你们要是不嫌晚就等着吧,他到底几点能回来,我可都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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