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和牧白衣都以为我是在灭世,其实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一个考验,若世人能够完全放下仇恨,便能离开炼狱过上幸福生活。只可惜,世间竟没有一个真正的善人,所谓的正道仁义不过是在维护自己利益而已。既非真善便就是恶,恶人自然该下地狱。”
  尊者甚少如此多话,这异样的反应让玥帝警惕了起来,然而,黑衣僧人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千年的白巫,用过去宣判罪人刑罚的语气淡然道:“奚胤,抉择很重要,选错了路便要付出代价。你借用我的力量向昇朝复仇,却放任牧白衣将我的情报泄露给剑神。如此作为,你真的以为自己还能重来吗?”
  “你要过河拆桥?”
  这一刻,玥帝终于明白了尊者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眼中的信息是怜悯和讥讽。
  迟素认定人性本恶,他不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信任这些白巫。他知道白巫不听话,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能让恶人接受惩罚就已发挥出了作为棋子的价值。至于之后,棋子用得不顺手再做新的就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玥帝这颗棋子已经暴露,今后再用只会带来更多麻烦,是时候更换了。尊者感知着莲华境正被打开,身形一点点隐去,只淡淡道:“用流民反修士是个好主意,我会赐予李若戌白巫之力,至于你,便留下迎接客人吧。”
  玥帝太过自信,他以为自己参与了千年间的所有斗争便是尊者的左膀右臂,这盘棋还能下很久,却不知自己从来不是与尊者对弈的那个人。如今突然成为弃子,他终于有了慌乱,指着尊者就道:“你说过无人能进莲华境!”
  “是啊,但我没告诉你,人不能,优昙婆罗可以。”
  玥帝的确擅长操纵人心,只可惜,他太恋权势,而迟素除了那份扭曲的净世执念早已抛弃所有欲望。这一战终究还是尊者更胜一筹,他看着神色愤怒的白巫,第一次对这个人笑了起来,
  “你可以把我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优昙婆罗花,这样它就会恨我了,我喜欢它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迟素:黑化强三倍,我黑了一千年,一个人都可以开屠杀!
  释英:醒醒,在这个频道没情缘的都是输家。
  迟素:还有这种规则?
  顾余生:不好意思,是我赢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佛说一花一世界, 这莲华境便是优昙婆罗以佛前睡莲为载体制造出的梦中世界,介于虚与实之间, 没有入口, 也不在人世,它只是优昙婆罗花关于佛境的一个梦。
  优昙婆罗三千年一开花,未绽放时作为法身的花都在沉睡, 只有树与叶行走于人间寻出救世圣者。后来,释天僧游走四方建立了净世宗, 便将候选者带入此境修行,时至今日, 除了携带优昙婆罗花的剑神,便只有身为半佛的迟素尊者能够来去自如。
  南仪本是被凤凰寄居于莲华境,偶尔离开后便再也无法返回, 他查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了此境来历,因优昙婆罗花早已不知所踪, 慢慢地也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谁知释英竟是以草的形态重生, 经剑神以灵材灌溉又重新化了人形, 倒也是一番神奇境遇。
  莲华境是释英的梦, 他自己是进不去的,但他可以将自己梦到的人送进去。十四年前, 释英昏迷后仍念着死在自己怀里的少年, 这才让本该气绝的顾余生落入莲华境,他在可治愈一切伤痛的佛光中与剑神之心真正融合,终是活了下来。
  有了此番经历, 释英再送人进去也容易,师徒二人未免节外生枝,决定先由顾余生探路,寻出尊者踪迹再做讨伐。只可惜入魔千年的迟素修为已经远胜从前,莲华境刚有异动便被其察觉,当顾余生赶到时,境中只剩下玥帝未散的神魂,再不见尊者踪影。
  此行顾余生虽是独自前来,手上却多了一把剑,此剑通体幽蓝,以流金凤纹为饰,剑刃被冰雾缠绕若隐若现,看似晶莹剔透,实则锋利无比,一看便是冰行神兵。
  剑神所用佩剑乃是千年前御剑山庄集全部铸剑师之力所造,还未完工御剑山庄就已覆灭,风奕得了这把剑又印上了仙草花纹,给它起名为拾花剑。从那之后,他再没用过别的剑,如今拾花剑仍在剑鞘,顾余生却以另一把谁也没见过的冰剑迎战,着实奇怪。
  若是旁人或许根本认不出此剑来历,然而,玥帝在看见它的第一眼便变了神色,他仍如帝王一般昂首挺胸等待顾余生走近,当冰剑雾气涌动渐渐凝成人形时,方才冷冷道:“大越尘霜乃定国神器,你把它回炉重铸,是要叛国了吗?”
  没错,这新生的神兵便是曾经的玥朝定国神器——大越尘霜。江雪妃离开鹤五奇身体便失去了全部修为,她不愿以孤魂之躯苟延残喘,只求释英将自己炼制成大越尘霜的器灵,就算到了消亡之日,她也希望自己能折损于战场之上。
  江雪妃死后天下已无擅使枪的修士,释英答应了她的要求,请云倒仙携带大越尘霜回到御剑山庄重新锻造。云中行和闻人越死后,锻造神剑之术本已失传,好在闻人越曾收下释英的石中流髓金,死前已造好剑胚,如今云倒仙召集匠修将其与大越尘霜熔炼为一体,终是及时造出了这柄新时代的神剑——初雪。
  千年过去,御剑山庄的锻造技艺远胜从前,又有石中流髓金和大越尘霜中的天外霜铁做材料,这柄初雪剑出炉后比拾花剑更为锋利,因有江雪妃做剑灵,更是可以配合持剑者双剑合击,乃是毫无疑问的当世第一神兵。
  玥帝本就失了身躯,如今又遇上神器在手的剑神,根本不可能逃生。此时,江雪妃在寒气中凝聚成形,她看着这个曾与自己互相依存的男人,只以同样冷漠的神色回复:“玥朝已亡,我也战死,定国神器还留着做什么?不如握在剑修手中征战邪魔,也算是重获新生。”
  大家族竞争历来残酷,在江氏一族,没有修炼资质便会被放弃,男人赶出家门,女人则是被当做联姻工具嫁给朝中权贵。当年的江雪妃也是如此,纵使她努力熟读兵书,在军略一道远胜自己的兄弟,可家族不需要一个无法成为强者的将领,她的努力只让自己成为了更高等一些的礼物,被送给了当朝最尊贵的帝王。
  玥帝少年继位,从坐上皇位的第一天,他的眼里便只有天下与权势,妃嫔只是用来与大臣保持姻亲联系的工具,他这一生,没有爱过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个江氏送来的女人,即使她拥有举世无双的冰肌玉骨,是天下难得的美人,在玥帝眼里也不如一个能守城门的小兵有用。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清查宫闱,发现江雪妃宫中的赏赐之物都被运到宫外贩卖,换来的钱财却是全都用来疏通侍卫,只求让她借阅皇家珍藏的兵阵和修行功法。那个永远只是一袭简单素衣的女人将月俸都用于购买灵材,她愿意放下傲气侍候玥帝,却从不争什么,唯一所求便是得宠之后能寻到更多机会去修行和学习。纵使家族放弃了她,她仍然没有放弃自己,不甘于只在这后宫中悄无声息度过一生。
  心高气傲的女人玥帝见多了,可是能像江雪妃这样适应现实,半点怨天尤人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果断选择另一条路去达成理想的人,天下少有。从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若得到修为,定成人中龙凤。
  江氏拥兵自重,玥帝早有心思将其权势收回自己手中,如此,已经身为妃嫔的江雪妃就成了他眼中的可用之才。
  那一天,玥帝看着江雪妃宫中搜出的满柜兵书,不止没有问罪,反而许她借阅越京所有书籍,甚至亲自指导她修行之道。这是江雪妃第一次正眼去看这个男人,她因母亲是苗人自小就备受族中冷嘲热讽,玥帝是第一个肯定了她努力的人,也是唯一对她抱有期待的人。她读了那么多兵书,却是到了这一天才明白为何过去那么多将士都愿为一个帝王征战沙场,知遇之恩,提携之情,着实是能让人抛头颅洒热血的感动。
  时至今日,玥帝仍不知自己对江雪妃是什么感情,这是他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更是他一手培育出的定国将军,尊者提出可以为他制造天下第一的强者时,他想都没想满朝文武,毫不犹豫地选了江雪妃。江雪妃于玥帝,比心腹大臣更亲近,比任何女人都贴心,这是他独一无二的臣。
  可他到了最后,还是选择放弃。玥帝猜不出江雪妃知道了多少,不论他做了什么,君要臣死,臣都要遵从,他甚至没去看顾余生,只对这新生剑灵问:“你要用我赐你的神器来斩我?”
  曾经朝夕相处的男人,曾经让她实现所有抱负的帝王,如今却彼此为敌,江雪妃终是不能完全淡然,她眼眸中有了一丝沉痛,语气却更为坚决:“大越尘霜上伐昏君,下诛佞臣,你是我的君,你犯错,该由我来终结。”
  如此冷静,果然是他最欣赏的将领,玥帝闻言只是一笑,面色半分悔色也无,
  “奚珺父王是太子,而我的父皇只是不得宠的十三子,按理说这皇位轮都轮不到他。是父皇先下手为强,将自己的兄弟一个个都斗了下去,这才登基做了天下之主。皇室之间没有感情,只有成王败寇,一个帝王能把国家治理好就够了,后宫如何,家事如何,都不重要。我放弃你也是为了大局,你应该懂的。”
  “陛下,你还记得吗,封妃那日你对我说,天下壮阔无垠,江山风光无限,永远不要把心思放在后宫女人的争风吃醋之上。就把封妃之路当作借助你上位的一个途径,我的未来当在战场,当在强者之巅。我在你眼中不是当作玩物用来繁育后代的妃嫔,而是最为期待的臣子。你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感情,但你一生都将与我共守玥朝天下。”
  玥帝一直够狠,他能在流言升起时果断灭了苗人全族,也能在昇帝进攻后将自己的女人变成净世圣徒,更是能在尊者手下隐忍千年对昇朝进行复仇。江雪妃一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做取舍时非常果断,她记得自己曾被妃嫔下毒昏迷了一月有余,想来就是那段时间成了第二圣徒。只要能守护玥朝,她不在乎献出自己的内脏,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帝王竟向一个恶徒俯首称臣,成了祸乱天下的最大帮凶。
  此时再谈及过去二人共同的理想,她的声音终于有了几分愤怒,“你说天子当守天下,我一直记着你的话,你呢?”
  “越京被破那日,我得到你战死的消息,的确想过自裁。可我不甘心啊,我自小就专研治国之道,继位后将玥朝管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文武百官无不臣服,我分明已将帝王之道做到最好了。就因奚珺的野心,就因他最先得到尊者支持,我的鼎盛王朝竟就这样覆灭。
  奚珺是什么人,为了皇位能杀几千万百姓的暴君,退位之后连忍气吞声都做不到,还要在我面前找死,若没有尊者,这种废物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斗不过。输给这样的人我心中有多恨,你不会不明白。”
  那一年的玥帝是真心想做一个明君,他用了所有方法去拯救自己国家,可奚珺太狠了,他肆无忌惮地散播净世之毒,只为攻破玥朝城市。
  奚珺只要一个皇位,根本不在乎篡位之后天下还有多少人活着,而要做明君的奚胤不得不费尽心力去救治百姓,那时候他还不知净世之毒无解,也无法果断下令屠杀千万人,当他治不好这瘟疫时,被庇护的百姓却认定这是他引起的天罚,反而怨他恨他,甚至主动为叛军打开了城门。
  千年前的一战,玥帝输了;当他不再对任何人存有仁心,他便再也没有输过,若非遇上了更狠的尊者,这一次也绝不会输。
  玥帝的恨,亦是江雪妃之恨,她是世上最能理解这个帝王的人,却也不解道:“纵使不甘心,杀了他也就够了,为何还要如此奴役天下百姓?”
  “昇朝灭我玥朝,修士袖手旁观,百姓听信流言逼我退位,我反正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要让他们尝尝尊者手段。雪妃,你是天生将才,可你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一生的尽头也只是个听命于人的将领。
  帝王是百姓的主人,善待他们只是王的仁慈,若是让百姓位于皇权之上,所谓的王就只是被大义驱使的傀儡。我才是你的君,我给了你现有的一切,你为我而战,忠的也是我,而不是那些为奚珺打开城门的愚蠢黎民!
  要清醒的是你,只有归顺玥朝的人才是你该守的百姓,现在这些臣服于叛徒的不忠之辈都是你我的敌人!”
  这是江雪妃从未认识过的帝王,他已抛弃过去的仁义,眼中除了权势和地位再无其他,千年的时光让他一步步将狠绝之路走到了底,事到如今,早已不知怜悯为何物。
  他看着女子面上不敢置信的神色,仍是嘲讽一笑,言语中满是蛊惑,
  “你以为北方联盟垮了一切就结束了吗?错,只要人还有欲望,只要世间还有阶层之分,战争就永远也不会停止。尊者抛弃了我,即将在流民之中选出新的白巫,正因如此,你更不能杀我,这天下若不是掌握在我手中,谁也不可能斗得过尊者。”
  为守护百姓战死的是将军,以天下供养自己之人才是帝王。是玥帝教会了江雪妃体恤百姓,也是他告诉她,百姓大多无知,作为上位者须有海纳百川之胸怀,引导他们走向正确道路。正因天下大多数人面对强者毫无反抗之力,所以他们才更要守护自己的国民。
  这些兵法之外的王道正义都是玥帝教给她的,可她竟到了今天才知,这是因为一个有着崇高志向的将领更好控制,只有她信了这些话,她才能毫无畏惧地为江山出生入死。
  “你说得没错,我学不会帝王的自私,信了你所说的仁义正道。即便你教我这些只是为了令我效忠,一生都在尽可能地利用我,我也被骗一辈子了。纵是如此,今后我仍愿意继续被骗下去,做这个为守护黎民奉献一切的定国将军。”
  江雪妃曾深信自己的帝王,她以为维护玥帝便是在庇护天下苍生,这是远比自己生死荣辱更为重要的事。她本还幻想能唤起玥帝对百姓的一丝怜悯,如今才明白,在这位帝王眼里,天下都只是他的奴仆,就连她江雪妃也不例外。
  既是如此她也无话可说,轻轻合上眼,只对顾余生平静道:“顾掌门,我已得到答案,你,出剑吧。”
  剑神亲自出手,玥帝早知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唯一的机会便是说服江雪妃投诚,而他也知,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背叛自己的信念。
  他亲手把那个有心气的姑娘养成了玥朝的利刃,以仁义道德将她掌控在手中,却不想最后所斩的竟是自己,当真是自作自受。
  被剑神灭字诀贯穿的那一刻,玥帝终于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江雪妃的气息,就像他千年前将这个女子拥入怀中时,她鬓发间总是带着的淡淡清香。
  他恍惚忆起,刚入宫的江雪妃那样年轻,眼角眉梢都还留着少女稚气,抬眼看向他时眸中却已满是壮志凌云,她坚定地说:“江雪妃诞生于世,总该做出一番事业才对得起自己来人间一遭。”
  时间过去得太久,他几乎都忘了江雪妃不穿战袍时是什么模样。那些年,他想让这个将领归心,为她研制胭脂,为她裁衣制珠花,他是个勤奋的帝王,纵是逢场作戏,也做足了一个男人对妻子所能做到的一切宠爱。他这一生扮演过很多角色,帝王、白巫、光明门长老……最为轻松的却还是只需扮演丈夫的那段时光。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君臣,彼此都忘了夫妻是什么感觉,临近永别仍是针锋相对。他不是牧白衣,虽然经常损人利己,当不再有利益纠纷,到底也想和自己的女人好好告别。许是那仅存的一丝留念被唤醒,男人握着冰冷锋刃,看着魂魄一点点崩离,终是久违地再演了一次英明帝王,对她轻声道:“定国将军,千载过去你依然风采如旧,朕安心了。”
  朕送你出征的那天就已预见,你必定会是天下第一的名臣。只可惜,朕早已放弃做一个明君。时至今日,朕对天下人仍毫无愧疚之心,只是有些遗憾,未能带领玥朝走向你我曾期待的繁华盛世。
  这些话是玥帝想对你说的,与白巫枯月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玥帝:在我眼里情缘就是用来打战场带我飞的,皇帝唯一要做的就是躺着拿奖励。
  江雪妃:蹭经验还这么嚣张,把这大猪蹄子给我剁了!
  顾余生:你们直男的求生欲都这么低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千年前, 第一圣徒奚珺为夺位散布净世之毒谎称天罚瘟疫,率领叛军建立昇朝, 为绝毒素传播坑杀五千万人。
  玥帝奚胤在调查流言来源时便发现了尊者踪迹, 他为救玥朝自愿成为白巫,又将自己宠爱的江雪妃化作第二圣徒。
  然而,净世之毒无解, 玥帝为保下江雪妃果断派江氏一族灭了苗人全族,此举稍稍平息了流言, 却敌不过瘟疫对百姓性命的威胁。最后玥朝覆灭,江雪妃战死, 玥帝改名枯月成为修士,鼓动修士成立联盟,逼昇帝退位, 从此只为复仇而活。
  昇帝退位后逃亡至幽冥间隙,将坑杀的五千万人制成青莲妖尸试图卷土重来, 与生活在海域的妖族频繁发生冲突。两百年后剑神风奕偶然来到海域, 尊者肉体损毁, 所有青莲妖尸都被封印, 净世宗被迫沉寂了下来。
  然而,尊者早已准备了后手, 在玥帝与昇帝斗争时, 苗人后裔桑林默水成为了第二位白巫,他挖掘玥朝皇陵妃陵,夺走江雪妃尸身, 决定造出与江雪妃一致的第三圣徒,让玥帝最心爱的女人亲手毁灭他。
  北方联盟是正道,桑林默水统领的尸神宗便是与之为敌的邪道。他炼制青莲妖尸,将尸神宗发展成了南方邪道之首。
  桑林默水是尊者的忠诚信徒,除了为苗人复仇,便是按照尊者吩咐去对付东灵剑阁。他以江雪妃为材料制造出第三圣徒冰蚕子,又设计俘虏东灵剑阁长老沐音强行将其改造成第五圣徒,以第七圣徒桑林沃若实验母体传承修为的新术法,最后命第九圣徒云中行接近沈逢渊,伺机夺回尊者被封印的魔躯。也是他命桑林沃若生下十一圣徒云倒仙,将风奕之徒红袖的魂魄融合进了这个婴儿体内。
  尊者被封印时枯月过了好一段逍遥日子,待其返回后却也要在表面上忠心地制造净世圣徒。不过,他与桑林默水不同,即便制造净世圣徒也没想给尊者做容器,只用这些人来达成自己目的。
  枯月如今所用身份乃是出自璇玑乐府的光明门长老,他先是蛊惑怀梦世家家主之子成为第六圣徒,命他杀死父亲白首翁掌控怀梦世家;又在无心世家埋下第八圣徒暗中夺权,将北方联盟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
  也是那一年,作为牧白衣重生的苍陌终于向尊者臣服,成为了第三位白巫。彼时尊者也看出了枯月暗藏的心思,他让天羽世家大公子凤鸣山成为了第四位白巫,扶持其成为天羽世家家主,替自己监视枯月一举一动。
  沐音不愿受邪修控制,知晓苍陌身份后立刻向祖师求救。那时牧白衣还没疯得这样厉害,他发现枯月杀死了逃出封印的第一圣徒,刚巧尊者又寻到了转世后的林斜要将其变作白巫,便与枯月合作将第一圣徒魂丹给林斜服用,令师无衣成为第五位白巫,并吩咐沐音收其为徒,让师无衣正式回归东灵剑阁。
  沐音将尸神宗情报交代给林斜祖师,完成苍陌嘱托便于雪衣天城自裁,其佩剑绝响就此被牧白衣随身携带。
  那时,枯月旗下的第四圣徒轩齐子早已潜伏天岭宗,第九圣徒云中行亦被他策反,枯月见时机已到,便命二人配合师无衣彻底拔除尸神宗,桑林默水亡,江雪妃魂魄重回玥帝手中。
  枯月解决了多年仇敌,又暗中在流民中埋下第十圣徒李若戌,最后才开始对付尊者留下的棋子。
  他利用凤鸣山好大喜功的性情鼓动其制造五行俱全的完美圣徒,凤鸣山果然中计,这便着手制造十二圣徒鹤五奇。枯月相信江雪妃的魂魄可以胜过其余四人,最后的胜者只会是忠于他的定国将军,当鹤五奇长大,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玥帝机关算尽,斗死了两位白巫,将各方势力玩弄于股掌,唯一错估的便是一个牧白衣。他根本没想到牧白衣会疯到自我毁灭,十四年前,苍陌一心求死,为了让师父杀死自己,终是造出了十三圣徒顾余生。
  当优昙婆罗花与剑神今生再见,顾余生跪下叫出第一声师父,新的救世圣者已经出现。
  这便是玥帝残魂所能提取出的所有信息,五位白巫,十三名净世圣徒,伴随着仇恨和欲望引导世人互相残杀,千年下来,不知令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如今,玥帝伏诛,第十圣徒李若戌却成了尊者下一个白巫人选,一旦让其掀起流民与修士的矛盾,天下便要迎来新的腥风血雨。
  顾余生得知李若戌存在后便命元如前去调查,如今正好有了结果,只听元如道:
  “掌门,我按你的吩咐去查了李若戌,此人本是璇玑乐府长老之徒,因反对修士虐待流民而被逐出师门,这些年一直暗中反抗光明门,在流民之中很有威望。”
  连元如都查不出李若戌错处,可见此人确实小心谨慎,释英闻言便皱了眉:“此事难办,李若戌隐藏得太深,本身并没有错处可指摘。若我们抢先对他出手,反倒落实了修士迫害流民英雄的言论,只怕双方矛盾更会激化。”
  一面压迫流民,一面又让自己手下的净世圣徒统领流民,玥帝这一手使得着实漂亮,只可惜,这些手段以前是用来安定国家,如今却是为祸天下。初雪剑中的江雪妃不由一默,良久才道:“他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要抓在手里,什么都要由自己控制,就连敌人也不例外。”
  他们的忧虑顾余生都明白,关于此事他已有了主意,拍了拍释英的手示意师父放心,这便对元如道:“李若戌再厉害也不过是在老一辈中有些威望,凡人寿命很短,几十年时间就足以让他们忘记过去。我已向朝廷提议,修士学府必须寄宿,且每日加入德育课,由各派德高望重的正道修士教导学生心怀天下。”
  百姓是世间做容易满足的人,只要衣食住行安好,便生不起叛乱之心。流民已过够了苦日子,顾余生相信他们分到田地之后就不会再想回到过去流离失所的生活,待这一代人安定下来,下一辈在学院教导下也就渐渐忘却曾经的仇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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