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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乱朝纲的贵妃(11)

  而第二天,谢岑丘却没有忘,揪着她的小辫子,将她从床上拎起来,带她去亭中品茶。
  “软软,这奚御春如何?”
  谢岑丘微微托腮,隔着茶烟看向她,“软软,你怎不说话?”
  春晓无奈,道:“入口回甘,清香怡人,好极了。”
  谢岑丘这才笑起来,倚靠在亭栏上,仿佛倚着一湖风光,微微眯眼,“我那还有几两,待会我让映霜都给你送过去。”
  映霜是谢岑丘的小厮,这些日子一直跑腿得厉害。
  日子很快就在谢岑丘拽她小辫子里度过。
  在年前的时候,再收到了木府的帖子,这次不是什么赏花宴,冰天雪地也没有甚么花好赏,这次是两位小少爷的抓周宴。
  春晓惦记着木府厨子的手艺,十分乖顺地在谢岑丘即将出门的时候,将自己暖呼呼的小手伸到他手里。
  谢岑丘捡了个狐皮裘子给她围上去,“想要随我去赴宴,软软不打算说两句话来哄哄我?风寒才愈,若要再生了病,又要苦了我日日陪你闻那苦汤水。”
  上个月春晓在窗边看书,看得久了,大概过了风,断断续续地咳嗽,烧了半个月。
  春晓细声细气地道:“我这喝苦汤水的人,都没抱怨呢。”
  谢岑丘用狐裘挤了挤她的脸蛋,“唉,软软一日较一日好看,不知以后要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春晓抿嘴害羞地笑了笑。
  那个臭小子如今正在十九龙夺嫡,杀兄弟姐妹杀得飞起呢。
  嘴上调侃她,谢岑丘还是将她裹得暖烘烘地,将一个小汤婆子塞给她,夹住她的小身子,抬脚就跃入了马车。
  厚厚的棉质车帘隔绝了外头的寒风,随着马蹄哒哒,车顶小巧的银铃当啷作响,春晓抱着汤婆子,瞥了一眼那用折扇挑开车帘的公子,道:“今年也不会下雪。”
  谢岑丘看过来。天寒地冻谢叁郎依旧一柄玉骨折扇不离手,睡凤眼半阖,“雪也无甚好看的,一趟走完,鞋履尽皆湿透,烦人得很。”
  春晓咬唇笑了笑,她和春岙从前对于下雪的烦恼唯有冬衣够不够,粮食够不够,千万不要生病,一定要活过冬天。
  人类的悲欢是并不相通的,她搂紧了汤婆子,“我以为爱好风雅的文士,都会喜好风花雪月。”
  谢岑丘看腻了外头的风貌,转而开始挑香炉内的烟,闻言挑了挑眉,“你以为小叔叔是酸唧唧的文士?”
  春晓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是她以为,是整个长安城都夸赞他是大梁第一风雅公子。
  谢岑丘抚扇而笑:“本公子的理想可不是做那孱弱叁寸舌的读书人,你小叔叔是想要成为英伟洒脱,当世第一的侠士。你可看错我了。”
  谢家一门将才,谢岑丘有此志向不足为奇,春晓歪着脑袋,枕在软软的靠枕上看他,“二叔叔已在军伍,小叔叔也要去陪他吗?”
  谢岑丘的眸光暗了暗,闭着唇靠在车厢,长睫微垂,半晌,轻笑:“你二叔叔在边塞出生入死,朝不保夕活得痛快,而小叔叔我却不能如他一般痛快,小叔叔是要为谢家留下一系香火的。”
  春晓理解了一下,觉得以自己五岁女孩的人设,应该听不懂这番话,便道:“二叔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
  谢岑丘摇摇头,“你不必管。”
  马车停到木府,随着门人徐徐进入,便有一股梅香暗暗送来。
  木大人是位文官,有着文人独有的清高审美,府内一年四季东西南北,各类奇花接踵应来,玲珑园景别开生面。
  上次的花宴摆在桂花园,这次的抓周宴则是在第二进的正厅,推门开窗,便是一水风色,一林冷梅,冬波弄冰,傲寒花放。
  春晓看到了一群眼熟的女孩子和几个男孩子,垫着脚在林子里折花,别开脸,抓着谢岑丘的手,慢慢入席。
  依旧是有许多人来寒暄,春晓盘着腿乖巧着尝着桂花糕,闻着谢叁杯中的梅花酿,冷清清的甜味,不禁有一点心动,她有好久没有喝过饮料了。
  台上正在细细呀呀地唱着一出戏,是一出观音戏。春晓翻过这个世界的民俗书册,这个世界的佛教并不盛行,只有部分人对那些美化的神仙志异十分感兴趣,于是衍生出一些戏曲。
  开席后,一群大人寒暄完毕,便有内眷将两位裹在厚厚的绸缎锦衣里的小孩子抱出来。两个眉眼一致的小孩子睁着一双傻乎乎的大眼睛,被这群大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夸了一遍,口水流到了口水兜上。
  厅内铺开了一层棉垫软毯,上面七七八八地摆放了许多玩意,有莹润的玉如意,有一卷古书,有毛笔,有一张宣纸,有琴棋,还有一些金银,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等等。
  春晓托着下巴,听着还在绕耳的唱戏声,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两个小崽子被放在软毯上,先是颤颤巍巍走了两步,然后四肢并用开始乱爬,当着一群兴奋的成年人的面,将那些玩意儿翻了个遍。
  翻了一通后,一个小崽子抱住了一块玉牌不放手,另一个小脸圆溜溜的崽子,可能是看到兄弟找到自己宝贝了,急得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飞快地找着一个方向爬。
  春晓往后退了退屁股,无奈地看着一个流着口水的小男孩爬到了她的身上。
  那台上悠长尖锐的女声唱到了一个高音,幽幽道来:“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她推也不敢推,无措地看向谢岑丘。
  谢岑丘完全不管她的手足无措,不厚道地用扇子掩住半张脸,一双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哎呀呀,木家小公子竟然抓住了我的软软儿,这可如何是好。”
  春晓气闷地看着这个小崽子。
  软糯糯的白团子小手抓着她的衣服,还想要继续往上爬,差点把她压倒,口水晶莹剔透地都要流到她的身上了,她忍着嫌弃,手忙脚乱地避让着。
  终于,那位伺候小公子的嬷嬷来了,将崽子从她身上抱走。
  一群人打趣了一番,春晓小脸涨红,“兴许,兴许是看上了我的暖玉。”她指向自己腰间的白玉,这是谢岑丘入冬的时候送给她的,摸在手里有淡淡的温度,聊胜于无。
  那典雅有礼的木夫人捏了捏自家儿子的小脸,也打趣了一句,“怪道了,荣月这是看上了小姐姐呢。”
  木大人也捋了捋须,朗声笑道:“若是与谢公子做一门儿女亲家,也是一桩美事。”
  春晓惊愕,立马转头去看谢岑丘,千万别叫她当童养媳啊。
  谢叁公子如今的面色竟有些难看,一双狭长精致的睡凤眼微微睁开,看向那一无所知的男孩,薄唇微抿,紧紧捏着手中玉扇,嗓音冷淡:“我家晓晓儿的姻缘,留待她及笄后再议。晓晓儿虽双亲不在,但一双叔叔还算能理事,便不劳木大人替谢家人操心。”
  这话就有点重了,众人都有些噤声,木大人的笑容也沉了下去。
  ……
  从此,木府的宴会,再没有给谢家递过帖子。
  这对名满京都的谢叁公子来说,并不算什么。每天送上国公府的请帖与拜帖还是需要用箩筐来装,谢岑丘还是偶尔挑出几封,将春晓打扮打扮,领着她去溜一圈。
  春晓时常会觉得,自己就像是谢岑丘豢养的一种犬类,娇生惯养,时而牵出去遛一遛,收获一票惊艳羡慕的目光。
  在这样的一日日岁月里,春晓逐渐长大了,被关在深院内的春岙,也在长大。
  春晓七岁那年,新皇登基了。
  隔年,耗时十年的大饥荒结束,民政逐渐安定。
  老皇帝糊涂了半生,终归死在儿子夺位的纷争里。而杀光了所有兄弟,将所有姐妹远嫁的大梁新帝,也登基了。
  新皇陆慈,字骊龙,是个铁血清正的君王。至少在遇到世界男主的母亲前,还算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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