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斗

  郑铭领着群臣聚集到了前殿的广场中央。他们找了一根木棍,上端绑了白条,众人合力,高高地举了起来。只要鲁国公攻破宫门,就能一眼看见他们。
  东面传来了滚滚的铁蹄声。领头的是个少年,身着银色的盔甲,在月色中闪耀着夺目的光泽。他在马背上拉响了弓,银箭快如闪电,射落了高高飘扬的白旗。
  “哼!”他收起了弓箭,带着军队拐了个弯,向宫门奔去。铁蹄声声,振聋发聩。
  “那是聂致远吧?”那群臣子们被他的举动所慑,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郑铭看众人转变了态度,骂骂咧咧地去捡地面的白条。箭头刺穿布条,没入砖块,他这一撕扯,把白布扯成了两片。
  “哎,郑大人,还是再等等吧。万一聂将军守住了呢。”有些人犹豫了起来。
  郑铭心里也没底,但依旧不甘心地把白条裹在木棍上,紧攥着棍子。只要看到鲁国公,他就要立刻举起棍子,成为第一个举白旗的人。
  鲁国公的大军已经来到了宫门之下。巨木冲撞着木门,没过片刻就将宫门顶出了一个缝隙。
  聂致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宫门,拉满了弓。他身后是三千精兵,但对上鲁国公所率领的三万骑兵,还是杯水车薪。
  门终于承受不住了,轰然打开。
  聂致远松手,银矢射向第一个冲进来的人,可惜鲁国公狡猾至极,竟然在众军杀进来之后才悠悠而入。
  聂致远的箭带着奔雷之力,如穿糖葫芦一般,连连射穿了好几人。他又从箭筒里面取出好几支箭,一发多箭,带走了数人。
  几人的损失完全不能阻挡叛军。他们像不停涌动的潮水,即便第一波扑岸了,还有下一波接上。聂致远收了箭,利剑出鞘,一马当先地冲入了叛军之中。
  他以一人之力,硬是在他的周围画出了个空圈。叛军门只要再进一步,就是入了死门。
  “聂家小儿,束手就擒吧!”鲁国公举着长剑,眼里闪动着兴奋。
  话音刚落,箭矢擦过他的耳垂。他一摸,满手的热液,慌得赶紧趴在了马背上。他悄悄地抬起头,发现了不远处的弓箭手正虎视眈眈地瞄准他,不由地暗骂。
  “护驾,护驾!”鲁国公一手捂着头,一手抱着马脖子大喊。他撤离到了队伍的深处,出了弓箭手的射程。
  聂致远带来的士兵都是骁勇善战的好兵,若不是鲁国公带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完全有可能逆转乾坤。
  当三千士兵战斗得只剩下三十人之时,鲁国公手里还剩下一万出头的叛军。密密麻麻的人头围着这三十人,慢慢地靠近,压迫他们。
  三十血人将背留给了彼此,举着刀剑,眼里只剩下眼前的敌人。今夜,他们为大周而战,为百姓而死!
  聂致远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满身都是零零散散的小伤,鲜血浸透了里面的衣衫,沿着银甲向地面滴落。
  许是血流得太多了,他有些眩晕,但是咬着下唇强迫着让自己清醒。他们将近三千的人,歼灭了将近两万的叛军,还剩下一万左右。他们尽力了,可能要坚持不住了。
  他抬起头,半残的新月挂在深沉的夜幕中。手中伴随着他征战沙场的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愤,也长鸣不止。
  他拭去了落入眼窝的血珠,再次握紧了剑。
  周乐之,你的家族,你的国家,由我来守护!
  鲁国公再次来到了队伍前面。面对惨重的伤亡,他气得差点跳脚。好在,他们只剩下三十人了。他终于可以杀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杀光他们!重重有赏!”他挥舞着剑叫嚣着。
  叛军们高声应和,抢夺着功勋。
  三十人面对着密不透风的刀光剑影,节节后退,最后只能互相抵着背,拼力厮杀着。
  有一人死了,他胸部中剑,手中的剑跌落在了地面。失去了防御之后,叛军一拥而上,将他捅成了筛子。
  又有一人受伤了,他捂着腹部,下一瞬就被人夺去了剑。他绝望地想要闭上眼睛,却睁着眼睛被人斩首,几个叛兵各攥着一缕头发,抢夺着人头。
  聂致远目眦欲裂,一剑斩断了抢人头士兵的胳膊。
  这些都是他的兄弟,他们为国捐躯,死得荣耀,怎能如此让人羞辱!
  “聂将军,我可能坚持不住了!”聂致远身边的一个血人低声道。
  “嗯。”聂致远手上的力气也在消失,手不由自主地抽筋,他也快到极限了。
  “希望我来生,能见大周国泰民安,富强锦绣!”他咧嘴笑了。
  “一定!”聂致远踹翻了身前的敌人,一撇头,却见那人被数把利刃贯穿。他的黑眸望着天空,嘴角的笑意未褪。
  “啊!”聂致远喊得撕心裂肺。一定的,你们来世,一定能见到民康物阜,河清海晏的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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