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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男人不发一言,只迈着步子猛地跨过来,那张俊脸杵在苏芩面前,将人唬了一跳。
  “你,你做什么?”苏芩撑着身后的绣桌,眼睛瞪得极大。
  “瞧瞧,有多抢手。”说完,男人竟真的一本正经的盯着苏芩看了半响。
  苏芩被盯得脸红,压在绣桌边缘的素手微微蜷紧。
  “确实是很抢手。”斐济伸手,触到苏芩的脸,声音悠悠荡荡道:“一个郴王不够,又来一个夏达,怎么什么猪狗牛羊都要觊觎我的姀姀呢?”真是……该死。
  男人那双黑沉眼眸中一闪而过狠戾色泽,苏芩看的一阵心惊胆战。
  对着男人那副温和面容久了,苏芩却差点忘了,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疯狗。心情好的时候怎么逗弄都没事,但一旦发起疯来,便能硬生生的将人咬死,不留余地。
  第8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一院子的女人,将这佛门清净地都变成了胭脂红粉院。
  晨曦初现, 清露敛月华。各厢房的槅扇被依次打开,贵女夫人们坐在梳妆台前, 黑油长发逶迤,梳妆打扮。丫鬟们从槅扇处泼出胭脂水,一瞬时, 整个院子里头皆是些脂粉、头油香, 几乎将前院传过来的香烛味给完全覆盖住了。
  苏芩尚赖在榻上,她翻着身子, 踢开身上盖着的被褥, 整个人蔫蔫的不愿意动弹。
  斐济靠在榻旁,手里持一卷书,头也不回的伸手将那缎面被褥替苏芩重新盖回去,但片刻后,他却突然转头凝神, 再次掀开了那被褥。
  小姑娘只着一条绸裤, 粉嫩的藕荷色顺滑的贴在肌肤上, 衬出一双纤细小腿, 滑溜溜的露出大半截脚踝,白腻如玉, 拴着一根脚链,上头的六个铃铛儿用棉花堵了,发不出声响。
  往上的绸□□部有血渍印出, 不仅粘在了绸裤上,连身下的被褥都被染及。
  “绿芜。”斐济唤一声。
  正端着沐盆替苏芩准备梳妆物事的绿芜应声,绕出屏风,一眼看到苏芩绸裤上的印记,赶紧将人唤醒了。
  苏芩迷迷瞪瞪的睁眼,整个人累到不行,连根手指头都不想抬。
  “姑娘,您的月事来了。”绿芜压着声音,小小声道。
  苏芩眨了眨眼睫,神色懵懂的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斐济,下意识伸手一拉,用被褥盖住自己。
  “你出去。”小姑娘刚刚醒,声音软绵绵的带着糯意,就像是在跟自个儿撒娇似的。
  因着有绿芜在,所以斐济也没说些让苏芩羞赧的话,只慢条斯理的拢袖走到了屏风后洗漱。
  绿芜赶紧替苏芩准备好月事带和新的绸裤。
  苏芩扶额,“这下该如何?这段日子都不能替祖父求长明灯了。”
  女子的月事最是污秽,忌佛门清净地,更别提去替苏龚求长明灯了。
  “姑娘莫急,再呆些时日便好了。”绿芜劝道:“这长明灯也不急在一时。”
  “唔……”苏芩含糊应一声,软绵绵的倒下去,“我要歇息。”
  身上来了月事,再加上昨日里爬了那么久的山路,苏芩整个人腰酸背痛的麻到不行,眼皮子搭拢下来,一瞬时就睡过去了,只那眉心细细蹙着,似乎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斐济收拾干净,从屏风后出来,看到蜷缩着躺倒在榻上的苏芩,小脸白白的皱着,可怜兮兮的紧。
  男人挽起大袖,露出劲瘦胳膊,弯腰掀开其被褥,替她搭了一条薄毯子,然后伸手,按在其后腰处,轻轻的揉捏。
  男人的力道不急不缓,轻重有度。苏芩没有醒,蹙起的眉间却缓慢松开了,睡得更沉。
  绿芜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唤红拂出来,一道去小厨房给苏芩炖一盅红枣生姜红糖水。
  这处的小厨房也是专门给女客们准备的,除了不能食荤物,其余的东西一应俱全。
  绿芜寻了个小炉,捡了干净大颗的红枣切碎,放入姜丝和红糖,细细的煮。
  一旁有丫鬟前来取早膳,看到坐在那里的绿芜和红拂,不经意的瞧一眼,便赶紧端着手里的捧盒,急匆匆去了。
  厢房内,陈颖兰正在梳妆,看到自家贴身丫鬟急匆匆的过来,秀眉一横道:“做什么,不成规矩。”
  那丫鬟赶紧低头告罪,然后道:“姑娘,奴才瞧见那苏三的女婢在小厨房里熬东西吃呢。”
  陈颖兰一皱眉,“人食五谷杂粮,告诉我这事做什么?”
  丫鬟上前,与陈颖兰贴耳道:“那苏三如此欺侮姑娘,奴婢真是瞧不上眼。咱们可得让她吃些苦头。”
  “苦头?你有什么主意。”
  丫鬟压着声音,在陈颖兰耳畔絮絮叨叨的说完,便神色乖巧的敛目站在那里。
  陈颖兰沉吟半刻,笑道:“给些小教训也是应该的,去吧。”
  “是。”丫鬟面露喜色,转身出了厢房。
  ……
  晌午时分,炖煮了一早上的红枣生姜红糖水已收汁干净,绿芜正欲起身端起来,却不防身后传来青山的声音道:“绿芜姑娘,端错了。”
  绿芜一愣,低头一看,发现小炉里头装着的哪里是什么红枣生姜红糖水,分明就是一碗苦兮兮的药。
  “这是什么药?我煮的分明是红枣生姜红糖水。”
  红枣生姜红糖水的颜色跟绿芜手里端着的苦药颜色太相近,若不是那飘出来的味道不一样,怕还真是会端错。
  “我方才路过小厨房,见那炉子的火太小,便给换了换。”青山道:“姑娘快给小主子端去吧,这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绿芜没有多想,端着那小炉倒了一碗红枣生姜红糖水,将其放到捧盒内,端着便出去了。
  青山笑盈盈的看着绿芜走远,转头再看一眼那剩下的药,眸色微敛,转身离开。
  片刻后,有两个丫鬟前来端药。
  “小师傅,我们的保胎药呢?”那正在添柴的小师傅抬起头来,指了指尚煮着的炉子道:“两位夫人用的保胎药都是一样的,炉子不够,便放到一处煮了,两位分分吧。”
  两个丫鬟蹙眉,却没多理论。
  自家姑娘交代,佛门清净地,万不能再发生昨日的事,扰了佛祖清修。
  ……
  午时刚过,日头正烈,院子里便乱成一团。
  苏芩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眸,小脸在软枕上蹭了蹭,唤绿芜道:“绿芜。”
  绿芜端着那置了半刻的红枣生姜红糖水过来,替苏芩放在榻旁。“姑娘。”
  “外头怎么了,吵的厉害,扰的人不能安生。”
  “奴婢去瞧瞧。”
  绿芜刚刚转身要出去,就见红拂急匆匆的推了厢房的门进来,转身关紧后一脸急色道:“姑娘,郴王妃见红了。”
  “什么?”苏芩一个机灵,“怎么会见红的?”
  “说是那保胎药有问题。沈夫人已经去寻大夫了,郴王妃如今躺在榻上,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红拂大喘一口气,“方才奴婢路过夏夫人的厢房,听到丫鬟说:幸好夫人犯恶心,还没吃。”
  苏芩起的太急,腰腹处一阵撕扯的疼。
  她趿拉着绣鞋捂着肚子,弯腰坐在榻上。
  “红拂,你再去瞧瞧。小心些,别冲撞了人。”
  “哎。”红拂急匆匆的又去了。
  苏芩神色平静的坐在榻上,抬手将那薄毯子盖在腿上,绕住隐隐作痛的腹部。
  “姑娘,这碗红枣生姜红糖水您还是别用了吧。”绿芜后怕道。
  苏芩点点头,道:“世子爷呢?”
  “奴婢方才端药进来就没瞧见人。”
  苏芩点了点头,暗暗蜷紧手里的薄毯子。
  “姑娘,昨日里咱们在院子里头和陈姑娘吵闹了一阵,旁人都知您和夏夫人与郴王妃不合,如今出这么一档子事……”
  绿芜的话还没说完,那头夏老夫人和沈夫人便气势汹汹的寻上了门。
  “苏三,你给我出来!”因着郴王妃见了红,所以沈夫人显然更为急躁,一张脸又红又白的挤开厢房门,震的那两扇木门“哐哐”作响。
  绿芜拦在苏芩面前,面色苍白。
  “苏三,你这个毒妇!你将孩子还给宓儿,你这个毒妇啊……”沈夫人出生书香世家,就算是恨得急了,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句话。
  苏芩张了张嘴,道:“孩子没了?”
  听到苏芩的话,沈夫人立时狰狞着一张脸要扑上来,却被突然出现的青山给拦住了。
  “沈夫人,这事还没查清楚,您怎么能妄言呢?”青山毕竟是个男人,拦一个年老体弱的沈夫人不在话下。只因着沈夫人身份尊贵,他不敢下死手,所以脸上和身上被挠了好几道口子。
  “不是她还有谁?可怜我宓儿,辛辛苦苦前来烧香拜佛,却没曾想竟有人敢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来。”沈夫人打不到人,“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巍巍的双手合十,“求佛珠,让这心肠狠毒之人,入无尽地狱吧。”
  陈颖兰行到厢房门口,听到这话,脚步一顿,面色微变。
  扶着陈颖兰的丫鬟面色煞白,颤颤巍巍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陈颖兰呵斥道:“慌什么。”
  丫鬟赶紧站直。
  “陈姑娘啊,你给评评理,苏三这歹毒妇人,竟然要下手害我的月儿。若不是月儿谨慎,早就着了这苏三的道了……”
  夏老夫人一眼看到陈颖兰,抽抽噎噎的上去要求理。
  在夏老夫人看来,整个院子里头,也只有这陈颖兰敢跟苏三叫板了。
  陈颖兰装模作样的安抚夏老夫人几句,然后端着身子走到苏芩面前。
  “苏三,你下毒害郴王妃和夏夫人,意欲何为?”
  陈颖兰一进门,就给苏芩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苏芩自然不肯应承。
  “陈姑娘如何断定,这事是我所为?”
  陈颖兰冷笑一声,“整个皇城都知道,苏府苏三与郴王妃和夏夫人不合。昨日里苏三姑娘又在院子里头大吵大闹的厉害,与郴王妃和夏夫人起了口角。你定然是怀恨在心,所以今日才会下此毒手。”陈颖兰一副斩钉截铁模样的下论断。
  苏芩讽笑的从榻上站起来。因着月事,她的面色有些白,透出一股纤美的羸弱,柔柔站在那里,轻盈纯净,但眸色却坚韧锐利。
  “陈姑娘这话真是惹人发笑。昨日里大家有目共睹,这在院子里头吵吵嚷嚷的是谁,应当不用我提了吧?再者说,如果陈姑娘只依此来空口咬断我是这害人之人的话,那我倒觉得,陈姑娘的嫌疑还要更大呢。”
  昨日里那场闹剧,分明就是陈颖兰单方面与众人的冲突,也难得她能将这顶帽子面无表情的扣到苏芩头上。
  陈颖兰面色微变,却依旧挺直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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