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凤娇笑着摇头:“您老要是这么说,便是折煞我了。我命不好,亏得姐姐姐夫帮我,这才能在京中有些立足之地。我是个生意人,旁的没有,就只剩下一点点钱了。”
  “这些玩意儿,我还怕您老人家嫌弃呢,亏得您厚爱我。”
  “改日再来看您,我先告辞了。”
  凤娇瞧着娇弱,言行举止之间,却是颇为豪爽。
  央央盯着她背影看,一时间有些走神。
  “你瞧什么呢?”老太太问。
  央央回了神来,只笑着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凤姨会常常来探望您,而且跟您关系似乎还挺好的。”
  老太太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又是你母亲手帕交,如今靠着你父亲母亲讨生活,姿态已经够低的了。一个女子活成这样,实在不容易。”
  “听你母亲说,她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了,倒是有些能耐。”
  央央道:“是啊,算是熬出头来了。”
  “不过……”老人家忽然想到些事情,说,“你如今也是开成衣铺子的,虽则是刚刚起步,但是背后有姑爷撑腰,想必发展起来不难。往后你生意越发兴隆了,还得留人家一口饭吃才行。”
  央央说:“世子爷虽则帮我,可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有靠山虽好,但是想长久下去,还是得靠技艺跟口碑。”
  “我相信自己这双手,我有信心可以靠自己做到最好。至于别的……凤姨开成衣铺子多年,背后的人脉多,想必如今也不差爹爹这个靠山了吧?”
  “我留她一口饭吃,可不敢说这话,回头还得她留我一口饭吃呢。”
  央央笑着说,声音软软甜甜的,像是吃了糖一样。
  老太太乐呵呵笑着,只把央央搂得紧紧的。
  ~
  徐家留了晚饭,嬴鸿陪着岳父大舅子喝了些酒,等要走的时候央央才发现,这翁婿郎舅几个,个个都醉了似的。
  央央说:“你们真是的,怎么都喝得醉醺醺的,好像没喝过酒一样。”
  嬴鸿道:“难得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徐彦酒量最差,是醉得最厉害的一个,他晃着身子指着央央笑道:“你这妮子还挺有些本事,爷们喝酒,你竟然也敢说。鸿之,回去后,可得好好训训她。”
  崔元立马就说:“你这说得叫什么话?哪里有做兄长的,这样让妹婿欺负自己妹妹的?”
  徐彦笑了笑,却是没再说话。
  不知道是真的喝得腿肚子软了还是装的,总之踉跄着没站稳,就朝崔元靠过去。
  崔元费劲扶住他,对央央说:“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又交代红玫紫莲,“姑爷喝醉了,你们注意着些,别怠慢了。”
  “是。”两个丫鬟齐声应下。
  因为坐在马车里,红玫紫莲则一左一右跟着。
  嬴鸿酒量还行,虽然也喝得醉了,但是意识还是清楚的。他平素并不喝酒,这回是头次来岳家拜年,几人都挺高兴的,他怕扫了大家的兴致,所以就喝了。
  本来胃里没觉得不舒服,但是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他有些不舒服。
  央央坐在他身边,感受到他高大身子时不时随着马车晃动的节奏朝自己压来,她忍不住说:“世子爷今天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了。”
  从前的嬴鸿,至少在央央面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面。
  以前的世子爷,哪回不是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现在成了醉鬼,也难怪央央要问他喝了多少。
  “不多,一点点。”
  嬴鸿声音低低沉沉的,或许是因为被酒泡过的缘故,此刻的嗓音也带着点酒的醇香,让人闻之如醉。
  央央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与他相处的日子,但是独处时间太长,她总会觉得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每回独处时间长了,她就总想逃避,此刻也是。
  央央说:“既然酒量不好,那你以后不要再喝了。”
  嬴鸿忽然笑起来,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央央朝他看去,就见男人那对黑眸,此刻像是盛着两汪清泉似的,澄澈见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单纯无害的一面。
  古早的印象中,他是奸诈而又心狠手辣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后来成亲后,她对他的印象稍稍有所改观,但也是那种高大而又冷漠寡言的,让人不敢靠近。
  可是现在呢?
  他竟然会笑!竟然冲她笑……
  “世子爷笑什么?”
  嬴鸿沉重的身子朝她靠过去点,男人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央央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这重量。
  第58章
  嬴鸿刚强冷硬, 平时就算有心想讨好佳人,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而此刻的嬴鸿,喝了些酒,那些棱角倒是被抹平了些。就算知道央央还是不太习惯他的靠近,也会厚着脸皮主动去挨着人。
  “我喝不喝酒,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样在意,是不是心里也关心我。”嬴鸿声音低低的,呵出的气,都带着些酒味儿, 央央只觉得耳朵又痒又热,害得她心也跟着痒起来。
  央央挺直了小背,身子颇有些僵硬。
  “您是世子爷, 是……是我的丈夫。您喝醉了酒,我问几句, 也不行吗?”央央可能是知道他心里是有自己的,所以不自觉便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她想着, 就算话说得出格了些,他也不会怎么着自己的。
  果然,嬴鸿不恼反笑起来,抬手搂住央央脖子,声音瓮瓮的:“所以说, 有娘子的人就是好,有人疼。”
  央央脸热了起来,开始推他:“你离我远点。”
  嬴鸿搂着人的手没松劲儿, 那双黑色的眸子,只是盯着央央看,看得央央不由得又低了头去。
  央央说:“你太重了。”
  嬴鸿凑近了些道:“比全部压在你身上还重?”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央央别过脑袋去,尽量离他远了些。
  嬴鸿低低的笑。
  嬴鸿也只是抱着她,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央央本来整颗心都是提着的,见他靠着自己似是要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安安静静坐着,让他靠着自己。
  两个人,这是头一回在没有行房事的时候抱得这么紧。而且嬴鸿,也是头一回表现得这样温和而又平易近人,央央总觉得,此时此刻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似乎跟从前都不一样,有种细微的微妙之感。
  在马车里,嬴鸿醉得都快睡着了,等到了王府后,“睡了一觉”的男人忽然精神抖擞起来。
  王妃不放心派来候在门边的嬷嬷瞧见了,过来请安说:“世子爷世子妃回来就好,王妃不放心,特意让老奴过来候着。世子爷世子妃回来了,老奴便去复命。”
  嬴鸿朝老嬷嬷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这才说:“去跟母亲说,也好让她安心。”
  老嬷嬷闻到了什么似的,抬眉看过来,问:“世子爷这是喝了不少酒。”
  嬴鸿道:“高兴,略喝了点,无大碍。”
  “那老奴告退了。”
  “嬷嬷慢走。”
  这老嬷嬷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跟着王妃从娘家嫁过来的,从小是看着王府里几个孩子长大的。所以,嬴鸿待她十分敬重。
  “你喝了酒,嬷嬷会告诉母亲吗?”
  嬴鸿看了她一眼,手自然搂住央央腰,站在上风口,帮她遮住湿冷的寒风,之后一道往小两口自己的院子去。
  “她对母亲忠心耿耿,想必会说。不过,我虽喝了酒,却尚清醒,无碍。”
  央央就知道,他刚刚是装的。此番他自己揭了自己短,央央便哼了一声说:“爷可真有意思呢,分明没有喝醉,却还骗我。刚刚在车上,我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可累了。”
  嬴鸿只是笑笑,却没说什么。
  央央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的回应,仰头看了眼,然后也不再说话。
  等过了初八,年味儿就淡了些。嬴鸿假期结束,要继续去营里,而央央则也不想在家闲着,讨得嬴鸿跟王妃的准,又每日高高兴兴去忙她的事业去了。
  嬴王难得有空管家里的事情,得知儿媳妇不好好守着规矩呆在家里生娃传宗接代,又跑去外面野了,嬴王就气冲冲跑去王妃那里。
  王妃年间病了一回,虽说如今好些了,但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依旧小心伺候着,不敢怠慢分毫。嬴王去的时候,丫鬟正伺候着王妃喝什么补药。
  王妃捏着鼻子喝了口,然后一抬眼,就看到王爷负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哼!”嬴王一进来就重重哼了一声,坐下来的动作也特别大,似是对王妃有些成见。
  王妃性子恬淡,纵然嬴王再气急败坏,也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王妃只是看了眼嬴王,才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王妃,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嬴王一双虎目瞪得圆圆的,因为生气的缘故,鼻息喷得胡子都翘起来,“我问你,谁允许你又让那丫头出去鬼混的?”
  王妃心知肚明,却故意问:“王爷您说哪个丫头?是说鸿之媳妇,还是凰丫头?”
  “当然是鸿之媳妇!”嬴王道,“嫁来咱们家都多长时间了,崽不晓得下一个,就知道成日往外跑!简直……简直是不守妇道!”瞥了眼一直坐在旁边不为所动的王妃,见自己都这么发火了,王妃还是这般淡定,嬴王忽然有些心虚起来,总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但是嬴王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说错话,反而更加挺直脊背,嗓门堪比铜锣声:“王妃,你不说一句话吗?”
  王妃说:“王爷想叫妾身说什么?难道,只纵容自己女儿外面抛头露面,却要将别人家的女儿禁足?王爷别忘了,当初凰儿说想做女将军,您可是同意的。”
  “你……”
  “还有……”王妃并不在意嬴王的气急败坏,直接打断说,“还有,提高女子身份地位,走出家门,这是皇后的意愿。她想开铺子做生意,难道我还能拦着不成?何况比起凰儿来,她做得也不算过分,王爷连凰儿都能包容,为何就非得挑她的刺呢?她是个不错的孩子,至少不惹我生气,而且在我生病的时候,还能衣不解带伺候着,实属难得的了。”
  “你!”嬴王被气得嗖一下站起来,抬手朝王妃指指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负手来王妃面前踱来踱去,最后却放弃了,重重“哼”了一声,又大跨步出去了。
  “娘娘,与王爷好好说话就行,何必这样激怒于他呢。”伺候王妃的老嬷嬷劝着,说,“这些年来,奴婢都是瞧在眼里的,王爷……虽则说粗鲁了些,却是待您很好的。”
  王妃望着窗外,淡然道:“这偌大的王府里,对他言听计从的人太多了,不差我一个。何况,的确是他不对,对人对事都有两套标准,如何能服众?”
  “何况,他这是因为顾家的事迁怒了徐家,从而又没事找事迁怒到那丫头身上。朝政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不过,那丫头的确是不错,我也不能让她受这无妄之灾。”
  老嬷嬷顺着王妃话说:“陛下有意替顾家平反的事情,奴婢也有所耳闻,难怪王爷会这般生气。”
  “好了,这也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他们父子兄弟的事情,我想管也够不着。还有凰儿……”王妃轻叹一声,“凰儿主意大,怕是往后她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
  “娘娘,您别这样说,郡主最懂事孝顺了……”
  ~
  晚上嬴鸿才回来,便有王爷的人候在门口,将其请去了王爷书房。
  嬴鸿本以为父亲找他是商议军中要事,却没有想到,却又是谈的子嗣的事情。嬴鸿性子沉,素来稳得住,纵凭王爷再如何动怒生气,嬴鸿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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