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宫阑夕微顿,他还以为能见到楚言,看来是不行了,他道:“五郎告辞,太公也早些回屋休息。”
定国公点头,摆手让他离去。
两个郎君并肩往外走,走了一段,楚焕用长辈的语气道:“怎么着我也是长辈,你怎么能跟我一块走呢?宫五。”
闻言,宫阑夕瞥他一眼:“怎么?摆架子来了?”
“这是事实,是礼数。”楚焕笑道。
宫阑夕微笑:“我是正五品的写经使,而你是白身,按礼,是你该向我行礼才是,二郎。”
“……”楚焕忘了这茬,败。
宫阑夕勾勾嘴角,拍拍他的肩头,出了国公府大门。
虽然没有见到楚言,但定国公承诺了婚事,等明年科举之后议亲。他刚刚有些慌乱,所以想到了作弊,冷静下来之后,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要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考中,哪怕是进士的最后一名,他也想堂堂正正的考中进士,否则就要落赵怀瑾一大截了。
他抿紧了唇,看着手中的食盒无奈的弯了弯嘴角,里面一定是巨胜奴,嗯,先别想考不中如何了,他做为庶子,即便现在是个正五品的写经使,学业也一直没有荒废,而且离丽正书院这么近,只要手头没事他就会在窗外听先生讲课,孙常华去年就差了一个名次,他自认自己比孙常华要好一些。
得知宫阑夕走了,楚言泄气的爬在桌上,真是的,她都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了,怎么着,阿翁也得让她当面谢救命之恩的嘛~
定国公的打算则是等鄂王府宅建好,鄂王必定会邀请他们去做客,那时候不就能见到了?至于现在,就当磨炼了。
然而事情不巧,原本十月十五就能入住的鄂王府没能完工,因为鄂王对里面的装饰布置不太满意,打算亲自来。其他诸王建府宅时都没这么多事,念在鄂王是圣上最小的儿子,又是韩贵妃的儿子,圣上随他去了。
楚言听到消息泄气,暗骂鄂王难伺候,好在这段时间有元宝在,偶尔给他们充当信使。
足足等到十一月初,鄂王才发了请帖过来,彼时,生徒和乡贡的名单已经送到了尚书省,宫阑夕孙常华韩仲安皆在录,韩仲安的成绩在生徒中名列第一,作为“表弟”的鄂王说,正好一块庆祝。
楚言接到请帖就开心的抱着元宝揉来揉去举高高,说道:“明天带着你去见你的主人,好不好?”
元宝浑身的毛都被她揉乱了,生无可恋的任她上下其手,哪还有什么反应。
一大早楚言就起来打扮,穿上她头天晚上就准备好的衣裳,红色的窄袖上襦,肩、袖飞鸟戏花,浅珊瑚色的齐胸褶裙,裙上缠枝折花,外罩同样的红色花鸟披风,难得梳了个繁复一些的百合髻,额上还贴了红莲花钿。
白露拿了镂空金镶宝珠耳坠出来,通过楚言对这耳坠的喜爱,沁雪院的人都能猜出这是谁的送,她正要给楚言戴上,却被阻止了。
“把二叔送我的莲蓬耳坠拿出来。”楚言道。
白露一愣:“郡主要戴那个?”
“嗯。”
白露疑惑的看了青柠一眼,青柠亦不解,过去找出了耳坠,鎏金红釉花托,纯白饱满的莲蓬,倒是很配郡主的这套衣裳。
收拾好后,楚言站起来转了一圈,问:“如何?”
青柠和白露看呆了,赞叹道:“太美了,郡主!”
从小就被夸的楚言满意的接受她们的赞美,问道:“阿婉收拾好了吗?”
“韩娘子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青柠说。
楚言面露窘意,掩饰性道:“走吧!”
外间,等了一刻钟多的韩婉宜见楚言出来,一怔,眼中闪过惊艳,忍不住戏谑道:“这一刻钟的等待,不叫人失望,阿姊好颜色。”
楚言面上微浮霞色:“快走吧!”她让青柠抱着元宝。
出门前两人都披上了斗篷,十一月的天很冷了,要不了多久也该下雪了。
韩仲安见她们出来,迎了上去,但见楚言的盛装打扮,眼睛赶紧撇开,不敢多看,表妹今天很不一样,除了装扮的明显不同,更重要的是□□,那种因快乐而传递出来的喜悦情绪,让人能清楚的感受到,并且也不自觉的跟着笑出来,仿佛冬日也没有那么寒冷了。
“二叔呢?”上马车时,没见楚焕,楚言问道。
“二叔有要紧的事去了仁和坊那边,所以不能去鄂王府。”韩仲安道。
要紧的事?仁和坊那边唯一能让他记挂的,只有那位楚六娘了。楚言没再深想,只想赶紧到鄂王府。
积善坊的九子宅里,诸王分院而居,共同居住在宅内,鄂王的住所在最里面。
因为出门前楚言耽搁了许久,她们到时,其他人都已经在里面,女子各拿一个鎏金小手炉取暖,男子则在东边喝茶,一道屏风隔离开来,男子这边没有遮挡,看见楚言时都愣住了。
楚言心里一缩,垂目看着地面。
精致的面妆,鲜艳的衣裳,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来意,许久才回神的阮珩往宫阑夕瞥去,这厮居然在装样子,没有看楚言!而是抱起了元宝抚摸着;再看赵怀瑾,面色黯然,想想对面西间还有襄城孙结香……
今天来的人也很齐啊!
“茜茜,你今日盛装出席呐!”鄂王迎上来赞道,心里又酸溜溜的。
他这么口无遮拦的点明,让楚言有些局促,一时忘了说话。
屋里很大,男女东西各居一处,相隔三丈,阮珍绕过屏风走过来解围:“我们今日也是盛装,你怎么不夸几句?”
昨天武阳说,今日茜茜肯定会精心打扮一番,为了避免她被调侃,便相约今日也装扮的认真一些,到时候给她解围,但一见茜茜的妆容,她还是被惊艳的呆住了,居然这么用心,武阳说的真对。
鄂王看向同样容颜精致的阮珍,心里一窒,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就是,十五郎,你要是这样,待会儿行酒令,可别怪我们针对你!”武阳的埋怨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江王道:“快给茜茜和韩小娘子、仲安拿个手炉暖暖手。”
“哎,好。”鄂王让婢女去把准备好的手炉走过来。
楚言接手炉时,往宫阑夕那里瞄了一眼,但他在跟阮珩说话,并没有看过来,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和韩婉宜跟着阮珍往西间走去,身影在屏风后隐去,只隐约透着一抹红色。
赵怀瑾捕捉到了楚言一闪而逝的嗔怒,心里更是窒闷,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自己,但见楚言精心装扮而来,还是无可抑制的妒忌,很久没有见过她穿红色的衣服了,这样的色彩让她更显明丽活泼,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孙结香心里惊叹,茜茜真是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美,款步走来,灵动中带着有一丝沉静,飘逸轻盈。
“这莲蓬耳坠真漂亮,我第一次见到呢!”阮珍赞道。
赞赏声传到宫阑夕耳朵里,他眉头微动,其实早在楚言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过去了,并和所有人一样看的呆住。
她是为他而精心装扮的!肯定这个认知后,他以最快的速度上下扫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她的耳坠上,很好,莲蓬耳坠,她肯定是故意的。
第64章
楚言当然是故意的, 他连楚焕送的礼物都吃醋,所以,今天特地气他来着, 一定要好好出息他!想着楚言还摇了摇头, 耳上的莲蓬耳坠随着摇摆,好看的紧。
上午大家喝茶闲聊, 用过鄂王精心准备的午膳后又休息了一会儿, 才开始玩传花令。
楚言玩的心不在焉, 尤其是宫阑夕故意不往她这里看, 让她郁闷的喝了几杯酒, 暖酒下肚,身子热烘烘的。
宫阑夕没有直接看她,但用余光注意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之所以这么隐秘,是因为阮珩孙常华早已经按耐不住那一颗看热闹的心,刚刚下人在准备酒宴时,他们几个就已经明里暗里的揶揄他, 宫阑夕不想让他们看到太多, 所以百般克制。
好容易捱到结束, 众人带着微醺酒意纷纷去休息, 楚言则悄悄趁阮珍她们不注意,溜了出来。
其实大家都看到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再看襄城,虽然也似没发现,但格外的沉默,还是露出了一些伤心。
今天楚言带着元宝来,那小葫芦里装着纸条,画了木兰,因为她听说,鄂王也在自己的院里封了一处花圃,等明年好移栽木兰,宫阑夕应该会明白。
一阵风吹过,她紧了紧披风,为了不惹人注意,她连斗篷都没敢穿,嗯,先不给宫阑夕好脸色,让他假正经!
“咔擦”脚步落在枯叶上的声音,她还是无可抑制的欣喜转身,却在看清来人后止住上扬的笑容。
赵怀瑾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变化,从情不自禁的欣喜到面色冷淡,他也跟着发冷,一想到今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他心里就难受的想要毁掉这一切。
半响,楚言先道:“今日这么冷,赵御史怎么出来了?何不在屋里休息?”
这是要赶他走?赵怀瑾往前走着,目光紧锁着她,道:“今天是很冷,所以郡主为何在这里受冷,不如一道回去?”
楚言蹙了眉,担心宫阑夕正在来的路上,有些着急:“我不冷,赵御史先回去吧!等一会儿我就走。”
她越是催促他离开,赵怀瑾就越难受,目光紧盯着她的脸,额头上的红莲花钿,纤细的黛眉,桃色的眼妆,红如樱桃的唇,每一处精致都在说着她为谁而来,从未有过的妒忌疯狂滋长,压着声音道:“要么一起回去,要么,怀瑾陪着郡主在这里吹冷风。”
楚言有些烦躁,看来他是清楚她来这里的目的,她与宫阑夕还未好好的说过话,若是被误会那就不好了,只能道:“这样被人看见了,难免解释不清,明河先行告辞。”
她不愿多留,启步绕过赵怀瑾,想离开这里,然而刚走过没几步,就被赵怀瑾抓住了手腕。
楚言早有防备,反手用力一崴他的手腕,成功解脱,自从上次木兰小筑被他强行抓住挣脱无果,回去她就让夏来教了自己。
赵怀瑾忍住痛疼,顾不得什么礼数,上前一把抱住她,三合香侵入鼻尖,是熟悉的味道。
楚言大惊:“赵怀瑾!你疯了!放开我!”
赵怀瑾收紧双臂抱着她,不去看她的抗拒,压抑着痛苦唤道:“茜茜,茜茜。”
楚言挣脱不开,不敢闹得动静大,又怕宫阑夕此时过来,忍着怒气道:“赵怀瑾,你我恩怨早就了了,阿翁的态度也已经表明,你何至于如此?我们早已没有瓜葛。”
她的急于撇清让赵怀瑾怒火中烧,咬牙道:“谁说没有关系,我们是夫妻!”
楚言愣住,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话一出,赵怀瑾就后悔了,再看到她迷茫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脸,因惊愕而微启的红唇,他眼眸微黯,低声说:“楚言,我们从未和离。”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头也压了下来,冰凉的唇触碰到了楚言的唇,柔软微凉,却让赵怀瑾整个心都热了起来,两辈子头一次吻到她的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走、开!赵——”楚言如被惊醒一般,用力推他,紧抿着嘴,躲避他的触碰。
力气上根本不是对手,赵怀瑾扣住她的头,让她无法挣脱,被迫承受他的侵.犯。
楚言努力的推他,却毫无效果,急乱之下想起夏来教的小办法,双手立刻往赵怀瑾的手臂摸去,摸到他的大手臂里侧,使劲一拧。
“嗯!”赵怀瑾吃痛的放松了力道,楚言趁机狠狠的踢向他的小腿,用力推开他,迅速的往后跑去,远离这里。
看着仓惶而逃的身影,赵怀瑾目中哀戚,这一次是彻底结束了,在他猜到楚言也是历经重生之后,他便知道,自己也重来一次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绝无可能挽回。
可是今日盛装而来的楚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为了宫阑夕,这让他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嫉妒,而且似乎说出他们未曾和离的事情,才能掩饰他的自厌和卑劣。
无论是前世的触碰还是今天的吻,楚言都不愿意,他的确是个笨蛋,是个混蛋。
楚言踉跄的跑着,迎头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还未及抬头就闻到了香味,她低着头就想错开他跑走。
宫阑夕拉住她,问:“怎么了?”
楚言的眼泪随着他这句问话,刷的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打湿了地面。
“怎么了?”宫阑夕一时手忙脚乱,想给她擦眼泪的手将将触及她的脸时赶紧收回,从袖中抽出巾帕递给她。
楚言没有接,眼泪还在流着,喉间发出压抑的细小泣声,这个样子她谁也不想让看见,尤其是对面的人。
宫阑夕只得逾越给她擦拭,但是她却躲避着,不让他看到。
“发生什么事了?”宫阑夕担心的问,微微蹲下身子去看她。
那双眼睛泪水止不住似的,眼眶都红了,楚言想要转过身子却被拉着动不了,于是宫阑夕看到了她口脂晕开的红唇,一下子便明白了。
她狼狈的垂下眼不敢看他,宫阑夕站直了身体,轻声哄道:“别哭了,妆都化了,来,擦干净。”
楚言接过巾帕,胡乱擦拭脸颊,在他的温声对待下,眼泪流的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