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母亲接过了她的书包,揽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母亲个子很高,身段也好,特别显年轻,俩人走在一块儿跟姐妹似的。
“李叔这段时间对你好吗?”
“他对我好啊。”母亲脸上浮现温婉的笑意:“你啊,出去了还瞎操心,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别管家里的事。”
杨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李叔平日里待人接物还是不错的,喝了酒之后脾气会暴躁很多,杨吱担心母亲在家里被他欺负。
“如果李叔待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杨吱咬咬牙:“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照顾你了。”
母亲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臭丫头,进城年了几天书,就长大啦?”
氛围被母亲带得轻松了许多,她嘻嘻地笑着:“本来就长大了嘛。”
一路上说笑,回到古镇的店铺,店铺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怎么变过,店里橱窗里摆放着一些母亲日常做得手工艺品,边上有一串彩色的丝线纺锤,上面悬挂这五颜六色的绳子,是用来给客人编脏辫儿的。
“你背的这是什么,这么大个物件。”
“朋友借给我的吉他,让我在家里练习呢。”杨吱取下背后的吉他,坐在椅子边,给母亲轻哼了一段旋律。
母亲立刻捧场地给她鼓掌:“弹的真好!”
“别装啦,我技术还没练到家呢。”杨吱无奈地笑着。
“那有什么关系,我女儿这么聪明,只要勤加练习,没有学不会的。”母亲笑着说:“主要还是遗传得好。”
“你差不多得了啊,夸我呢,还是变相夸你自己了。”
从小到大,无论杨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母亲一定是她最忠实的支持者,就连唱歌也是,母亲是她的第一个听众,也是她最热情的粉丝。
“不过这吉他看着挺贵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爱惜,别给你朋友碰坏了。”母亲叮嘱:“也别让你李叔看见,藏在你房间衣柜里。”
“嗯。”杨吱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吉他琴弦,目光温柔缱绻:“我会保护好它。”
这是寇响极珍爱之物,他愿意借给她带回家练习,杨吱很感动。
回了房间,杨吱休息了会儿,给寇响去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没多久,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杨吱赶紧关上房间门,接听了电话。
“到家了?”
“到了。”
“嗯。”
“找我干嘛?”
“没事,随便问问。”
杨吱走到窗边,远处蓝天白云,青山苍翠。
她心里闷闷的,竟然有些不习惯只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她握紧了手机——
“你在干什么。”
寇响低沉的声音传来:“床上,瘫着。”
“干嘛这么丧。”
“还在习惯。”
杨吱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戳了一下:“习惯什么。”
“习惯吉他不在我身边。”
她“嘁”了声:“既然这么不舍,干嘛还要给我。”
良久,电话里都没了声音,以至于杨吱都以为线断了。
“还在吗?”
那边,似乎听到他深长的呼吸——
“傻子,你什么都不懂。”
挂掉电话以后,杨吱一个人独自在床边做了好一会儿,吉他放在手边,她指尖轻轻拂过紧绷的琴弦,捋出一段无章的弦音。
“你才是傻子。”
第48章 秘密
盛夏晚晴, 大片的红云缭烧着天际, 蒸出一片片火红的霞蔚。临近了夜里, 古镇稍许清净了许多。
杨吱坐在凹凸不平的石板院子里, 母亲在她身后, 一丝一缕替她梳理着稠密乌黑的长发。
长发倾泻, 宛如一汪黑瀑。
“妈妈,你帮我扎一个脏辫儿吧。”
母亲放下梳子, 讶异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种辫子吗?”
“现在觉得,还挺好看的。”杨吱抿抿嘴:“城里见过一些人, 他们也梳这种辫子。”
都是寇响的朋友, 一些很有个性的rapper,梳着这种看起来似乎很不同寻常的辫子。
母亲已经拿起了绳子,手法熟练地捋起她的发丝, 给她编了几根辫子:“不要太多,几根就好了,看起来也有一点亮色,但也不出格, 妥妥帖帖。”
“嗯。”
母亲素来性格温婉,尤其不喜欢极端的东西,杨吱继承了母亲的特质, 看上去柔软而又听话, 可是...她心里却有某种东西,压抑着,蠢蠢欲动着, 渴望撕破这一层平静的薄膜,渴望破茧而出。
“妈妈,有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母亲将一缕发丝轻轻捋成了一个圈环在指尖,然后重新缠绕在另外一缕发丝间。
“进城一趟,心里还藏秘密了?”
“是秘密。”杨吱点点头:“我和谁都没有说过,我留着回来,给妈妈讲呢。”
母亲坐到杨吱身边:“是什么秘密呀,给妈妈讲讲。”
杨吱脸蛋有些烧红:“我有喜欢的人了。”
“难怪呢,一下车远远瞅着,就不一样了,原来我们家小吱儿长大了。”
杨吱不好意思地嗔了嗔母亲:“妈,你说什么呢,肉麻死了。”
母亲笑着说:“心里藏着人,看着都不一样了。”
“能有啥不一样的。”
“漂亮了,会打扮了,也自信了。”
杨吱吃吃一笑:“错觉吧。”
母亲赶紧问道:“是同学吗,怎样的男孩啊?”
杨吱抬头,深蓝的夜空有几颗稀疏的星辰闪烁着,她的内心宁静,面容也笼上一层柔和的色调——
“他看起来很凶,但是对我很好,面冷心热,又总是藏不住,别人怕他,但我觉得他蠢蠢的。”
母亲看着杨吱这样子,拉长了调子说:“哇,真的陷入爱河了。”
杨吱真是受不了上一代人的表述方式:“你别说的这么恶心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有什么恶心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懂浪漫。”
杨吱笑了起来:“是,我不懂浪漫,我还是个宝宝呢。”
“吱儿,有了喜欢的人是好事,但是不能因此而丢失了自我,明白吗。”
“我知道,不会的。”
她绝对不会因为爱情而丢失掉最本心的东西,那是她勇气的来源,是她漫漫长夜里唯一能指引前行的东西。
“不过...”杨吱话锋一转:“除了母亲以外,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
她目光缱绻温柔,自顾自说道:“所以我也会加倍对他好。”
约莫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院子外面似乎喧闹了起来,一个高个子的平头男人推开门走进来,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就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怪人。
正是杨吱的继父,李叔。
李叔其貌不扬,却也不算太难看,臂膀肌肉结实,年轻的时候也招不少女人喜欢,不过后来工地出事,腿瘸了,走路不是那么挺拔,身材也不再板正,看上去个子都矮了一大截。这一瘸,连带他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跟着瘸了,变得阴郁沉闷,脾气也暴躁了起来。
他今天带了工地上的几个工友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让母亲去厨房弄几个小菜招待客人。
他一回头便望见杨吱,带着讽刺的调子说:“哟,高材生回来了。”
杨吱没理他。
“傻愣愣杵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倒酒招待客人。”
几个工友望着杨吱“嘿嘿”地笑:“你家闺女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真是水灵啊。”
母亲连忙说:“杨吱,你快上楼去,不是说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写不完吗,还不快去。”
“我帮你吧。”杨吱走过去想要接过母亲手里的活儿,可是母亲不同意:“听话,上楼去复习功课,别惹你李叔不高兴。”
她拗不过母亲,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上楼了,赌气似的重重关上房间门,继父在楼下一边和朋友喝酒聊天,一边还骂着她什么赔钱货。
杨吱捂着耳朵趴在桌边,戴上了寇响送给她的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心情才稍微放松了许多。
她拿出书本开始复习功课,把自己整个沉浸在学习中,她--的目光只能盯着未来。
只要她努力,想要的就一定会有。
工友们深夜离开,李叔已经喝得烂醉,杨吱刚一下楼,就听到客厅传来一声闷响,她赶紧跑下去,却见母亲半蹲在茶几边,被李叔揪着头发。
这时候的李叔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面红脖子粗,满身酒气逼人。
“做点饭都做不好,让老子在朋友跟前丢人,老子这么辛苦养你,养你的小拖油瓶,还让人在外面指指点点,回了家,想吃点热乎新鲜的饭菜都没有,吃你娘俩剩下的,老子做的是什么孽,啊,要受你们这样的待遇。”
母亲闪躲着,趴在沙发边上,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吱儿回来我炖了鸭子,她没吃多少我想着热一热也还能吃,我...我重新给你做吧。”
“做什么做,不想吃了,你给老子滚远一点,看见你就来气。”
杨吱连忙跑过来扶起母亲,冲李叔大喊了一声:“你别动我妈妈!”
“哟,你个小拖油瓶还敢对我大喊大叫。”李叔说着气势汹汹朝她走过来,母亲连忙将杨吱护在身后,惊慌地说:“你冷静一点,别伤害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