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糯米饼外边炸得脆脆酥酥地起了一层皮儿,里面的糯米嫩而软滑,掺着油香味儿芝麻香味,香甜可口又不腻人,咬进里边儿了浓浓的芝麻沙流出来,香得让人光顾着舔芝麻沙了。这种油饼子照顾了老人家的口味,甜度合适,外酥内软,嚼起来软腻不粘牙,难得的是外边居然还炸得这么形状这么好。
本来只打算腆着脸吃一只的李翠花,忍不住又摸了一只来吃。
“阿婆你这饼是自己家做的,还是去供销社买的?”
李翠花家今年还清了债、又替儿子治病背回了债,所幸下头三个儿子也一年年拉扯大了,明年保准儿能再还清债。他们日子过得紧巴巴地,也咬咬牙买了富强粉糯米粉做了点过年的糖饼,过年过得红红火火了,新的一年才有盼头。
不过她家的喜饼做得可比这个差得远了。
李阿婆面无表情地道:“家里住的赵知青送的。”
她这么说,令李翠花羡慕起了贺家人。赵知青人是真的好,大媳妇结婚的那件红褂子还是她亲手缝的。
相比起来男知青就没有女孩子这么贴心,不过李家每个月还白挣了一笔租金还算好了。
“山崩那会,大队拿出了不少钱慰问受伤的社员,知青宿舍怕是没着落了!”
“这样正正好!”
李阿婆闻言,也不想跟李翠花继续拉家常了,她本来也不习惯跟人打交道。
她下了逐客令,“饼你多拿几个回去,我精力不济招待不住你了。”
李阿婆让孙子过来,把猪肚拿走洗干净。
赵兰香那头也得了几斤的猪肉,也奇迹般地混到了一副完整的猪下水,这是贺松柏用他们家得到的几斤肥肉换来的。沉沉的足足十几斤重,外加一只猪蹄,这么丰富的菜,她当下拍定了:做火锅!
猪杂火锅!
为了这顿火锅她收集了很久的原料,跟村民买了很多辣椒,又去黑市买了好几斤油,辣椒晒干制成辣椒粉,芝麻、花椒、八角、桂皮碎粉配着油煎炸熬出了几大碗的红油。
火锅的精髓就在于食材的鲜美和汤底的浓郁、辣红油锦上添花。赵兰香爱吃辣火锅,红灿灿的一锅汤水滚滚红花打起旋儿来,甭提多开胃了。
猪肉都是今天新鲜杀的,她昨夜就用大筒骨配上鲜汤秘方熬了炖了整整一夜,吊够了八小时的靓汤,熬得汤汁清亮而浓郁。
她清理好所有的猪下水,切成均匀的片块儿、猪肉切成薄片儿,柔嫩的肉雪白掺着橘红好看极了,拌着少许嫩肉的生粉搁在碗里。地里新鲜的大白菜洗好,萝卜、冬笋洗净切片儿,山菇泡发。
同时汤底加八角、桂皮、肉蔻、花椒、切片的葱白等等料,倒入红油,一切着手完毕了她便去吆喝了人来吃饭了。
唐清腊八前就料准赵兰香保准儿得做顿好吃的,早早地交了粮票和钱恳求她“捡”他回去吃饭,蒋丽离开后只剩周家珍孤零零地一个人住了,又融不进李德宏书记家,赵兰香征求了李阿婆的意见。
阿婆破天荒地同意了,“人多点也好,人多热闹……贺家好久都没有热闹地过年了。”
“吃顿饭而已,你强调是你自己做的就好。”
赵兰香欢欢喜喜地请了唐清、周家珍两个朋友来,贺松柏虽然有些小心眼地“嫉妒”过唐知青,不过看着对象高兴地捣鼓了那么多好吃的,也勉强地答应了。
“嗯?”他点点自己的唇,凑下脸来平视着对象。
赵兰香抱着他吧唧地亲了一口,从他屋里走出来去请了唐清和周家珍来吃饭。
当晚算上贺家姐弟妹,外加两个“外人”,共六个人,团团地围在炉子边吃饭,热闹极了。
赵兰香把清汤炖的肉留给了李大力和阿婆吃,剩下能吃辣的都畅快朵颐地开始动手涮猪杂吃了,红汤鲜亮被柴火烤着滚滚地冒起泡来,红得发暗,泛着阵阵的浓香,热气腾腾地升起缭绕了整个的柴房。
赵兰香次第地夹了小半碗的猪肚、猪肠、猪肉下去,拿捏好火候,等待汤滚起来了,才用勺子撇开浮在汤面的干辣椒,笑着让人夹肉吃。
“三丫,快快快,你先来。”
她封住了炉子,炉内火红的炭微微地熄了些火焰。
唐清率先吃了一块猪肉,第一感觉就是辣,排山倒海地扑来鲜极的火辣,辣味伴随着猪肉的细嫩口感将肉的鲜推到了极致,嫩得滑口,火候刚刚好,多煮一会老,少煮一分则生。他眼疾手快地夹了第二块猪肉出来。
猪肚又脆又有嚼劲,韧劲十足,鲜辣可口。
“好吃、好吃……辣死人了!”
唐清嘶嘶地倒吸凉气,默默地打开自己到供销社买的红粮大曲,粗瓷大碗盛着清亮的酒液,酒香缕缕地飘散开来。他也给贺松柏满上了,周家珍红着脸也要了一点点。
愉快又暖融融的气氛荡漾在破旧的屋子里,大家埋头顾着吃,满足而又快乐,吃了这顿仿佛一年的辛苦劳累都不算什么了,这样丰盛的晚饭令人幸福、深刻得令人回味无穷。
满足得唐清甚至几十年后依旧记得那顿鲜辣的火锅,它给他下乡清苦的岁月增添了一分美好,令人怀念……
贺松柏吃一块肉,喝一口酒,又嚼几粒花生吃,只感觉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他漆黑的眼默默地撇了几眼笑意盈盈的对象,美酒佳肴兼之心爱的对象,他胃口极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赵兰香还想他多吃点肉来着,后世吃火锅的哪里还有人吃饭来着,别人都忙着吃肉就他最傻气,光吃饭!
她瞥了眼大姐,大姐会意地使劲给弟弟夹肉吃。
贺松柏连忙摇头,“够了够了。”
人生哪里能一次就那么的满足的,福气用一点就少一点,他尝点甜味沾沾嘴就够了,他只希望留够了遗憾还有下次下下次、还有更多更多……他不能太贪心了。
老天爷总不会平白让人满足个够的。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
平生君:emmmmm……为什么不吃肉光吃饭?
香香其实只是想喂饱你
柏哥双手撑下巴深沉道:她心疼我
平生君:噫,你这只心机狗!
第87章
寒冬腊月,柴房外边呼呼地挂着冷风, 但是屋内却一片温暖祥和。
赵兰香吃得浑身就流汗了, 忍不住脱下了外套。她浅浅地饮着唐清带来的红粮大曲, 清冽香浓的白酒配着火辣的红油火锅吃, 很快她就不胜酒力了。
她小口地抿着牛奶解酒,笑吟吟地道:“希望明年日子更红火!”
唐清说:“希望明年咱们还能围在一起痛快吃肉大口喝酒!”
周家珍说:“希望明年大队丰收!”
贺松柏犹豫了一会, 才举起粗瓷碗和他们依次碰了碰, “希望……明年顺顺利利。”
贺大姐笑着也比划道:“明年……家人身体健康。”
大家忍不住对明年许下期望, 赵兰香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地许愿:希望贺松柏,万事如意。
唐清带来的酒水大瓶浓度也高,几个女人仅仅沾了一点, 剩下的他也不藏着掖着,径直地给自己和贺松柏满上。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劝酒:“多喝点罢!”
这个猪杂火锅吃到最后, 大伙都吃得满嘴流油, 肚子圆鼓鼓地满足而畅快。桌上一堆摞得高高的骨头,他们连熬汤底的筒骨也捞出来把骨髓啃得一干二净。
唐清酒量浅, 只喝了小半瓶就倒头醉在桌前。他白皙的面庞压着桌子, 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周家珍和贺大姐收拾饭后的狼藉, 见了这个唐知青喝成这样都忍不住摇摇头。
周家珍说:“蒋丽回去了, 大概他心里也不太痛快。”
贺大姐笑笑, 没有说话。
她送走了周家珍之后,捧着一堆的布料回了屋子。李大力已经吃完了属于他的晚饭,他吃的是用老高汤炖的猪肚面, 面条滴了几滴油,煮得香喷喷的,面上还卧着一只猪蹄。
吃得他肚子满满的饱,油水很丰厚。
他说:“吃完了?”
贺松叶点点头,在煤油灯下挑起针线安静又细致地缝起了衣服。李大力靠在床边,双手也在缝拉链、钉扣子。
他的手干惯了粗重的农活,长了一层又硬又厚的茧。但干起这些细致活的时候,也毫不含糊。复健的这段时间里,他能沉下心来枯坐着花一整天的时间缝衣服,以期自己还能产生点作用,而不是个累赘。
他很快缝完了拉链,又钉好了纽扣。
“过来,早点歇息。”
他命令道。
贺松叶抓紧缝完了她手里的活,熄了油灯摸黑走去床边,身体一侧歪落入了丈夫温暖又强健的怀抱中。
李大力含糊地亲着她,摸着她的面庞,道:“你不要这么累,我现在也会缝衣服了。”
贺松叶搂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微微长起胡茬的下巴。
鼻息间都是他强烈的男人的味道,他的身躯火热又强健。贺松叶虽然每天伺候大队的牛,却也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地做衣服,每天做一套,挣一块钱的手工费。日子过得一点都不累还反倒日渐地充实,她摸着丈夫结实的身体,心底愈发地甜。
他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腊八过后,日子过得平淡又清闲。赵兰香抓紧时间做过年的喜饼和福糕,这些东西在年前可全都是紧俏货,供销社卖都卖不过来。
无论是穷了一整年的农民、还是紧巴巴节衣缩食过日子的城里人,过年前都不计较这一分一厘的钱了,过年用来甜嘴儿、走亲访友的饼子一定要买上一点儿。这种“高档”的糕点,买回去了倍儿有面子,提着几块供销社买来的点心人走路都带风。
赵兰香趁着这段没有农活干的日子,连续做了十天的点心,每天做上个三十来斤,趁着回家之前把自己的腰包都挣鼓了。
梁铁柱每天给猪场放完哨就来拿她的粮食,赵兰香勤快地干活连带着也让他也挣了不少。
他擦了擦汗,高兴地道:“咱们的糕点很好卖啊,就是你自己一个人做太辛苦了,每天都要趁夜做。”
赵兰香笑着说:“反正白天也没活干,做完了我就睡个回笼觉,爱睡到几点睡几点。”
除夕前三天,她最后蒸了满满一笼年糕,压成点心状,撒上芝麻碎。留十斤给贺家慢慢吃,十斤送给梁铁柱,十斤送给李忠。年糕是苏式做法的,施以桂花调香,香甜糯口。冷冷的天能存放很长一段时间也不坏,吃的时候下锅抹上点油、酱,还能煎着吃。
赵兰香说:“我听柏哥儿说你们猪场宰了几只猪是吗?”
梁铁柱点点头。
“他们以前养猪忒不讲究,为了天天都有猪杀,大猪小猪都混在一起养。咱柏哥儿这回换了饲料把猪都分了栏养,投喂的饲料份量也不一样,中猪很快就长大了,百来斤,也不算重。不过年前的猪肉价钱飚得很高,柏哥儿说不如早点杀了,趁着年前挣上一笔。”
赵兰香叮嘱道:“凡事小心,注意安全。”
这句话梁铁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仅赵兰香说,他婆娘也整天说。
他应了下来,“你回家也要注意安全。”
除夕前的两天,赵兰香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发,她离开前等了又等,却等不着贺松柏。周家珍和唐清都来接应她,让她收拾快些。
她知道这几天他在忙着杀猪,整个养猪场只有他和另外一个杀猪师傅顶着,很辛苦。她想了想快速地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留下,用那枚花瓶压着。
天灰蒙蒙地亮,贺松柏刚干完活满头大汗地从杀猪场那边赶回来,他站在对象的门口,不用敲也知道里边人去楼空了。
因为屋子里的油灯是熄灭的。
他烦躁地揉着自己渐长的头发,推门走进了对象的屋子,躺在她凉掉的仍然浸着她的味道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