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各位客人,请随意入座。”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在楼上出现,他穿着银色的长袍,个子很高又极痩,看上去就像一根干瘪的竹子,偏他的内力又很深,一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在堂中的每个角落。
“这人一定是练了什么邪功,”季风点评道,“你看他又痩又长,像晒干的长带鱼。”
总之别人看起来稍有古怪就是练了邪功,谢谨想起被他叫婆婆的日子,突发恶意,冷冷地对他说道:“我也是练了邪功,其实我的年纪已经是个老婆婆了。”
季风愕然道:“你骗我。”
谢谨不理他,找了个两边都有人的中间位置坐下。
没想到,季风还是跟过来,不知他与谢谨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竟然起身给季风让座。
季风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对谢谨说:“小姑娘,你骗不了我的。”
这时,堂中暗了下来,谢谨一看,原来是堂内的黑布把透光的窗户全遮住了,堂中瞬间变得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座位中的人骚动不已,突然,楼上亮起了光,一排侍女手捧拳头大的夜明珠整齐站开,照亮了堂下,而楼上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面具人,他看上去与先前那个银衣面具人不同,宽肩长腿,腰身劲瘦,正是一副好架子。
“诸位久等了,”那人双手一挥,“开宴。”
侍女们从楼上翩然飘下,将明珠嵌入十二灯阁中,堂下瞬间光华璀璨,亮如白昼。
堂下的人啧啧称奇,称赞此美景,只有两人反应不同,一个季风不屑道,“摆什么谱,买得起那么大的夜明珠,也不多请几个美人。”
另一个是谢谨,她浑身僵硬,血液几乎要凝固,这个面具人的声音她听过,是在她含恨而死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个人的声音。
百雨人。
第38章 刀客4
百雨人只是以主人的身份宣布开宴之后便退在一旁坐下, 请银衣面具人继续主持今日的三水宴。
谢谨克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像百雨人这个级别的高手,哪怕是你多看他一眼, 他也能发现你目光里的不寻常。
上辈子她死在百雨人手里一点也不冤枉, 他太强了,甚至没有用兵器,仅凭一身的内家功夫就将她随意击杀,就算是现在练成绝情刀的她,与他对上, 也很难保证能全身而退。
他的功夫深不可测, 她不敢去赌, 而且也没必要去赌,她与百雨人无甚仇怨,上辈子是她找错了人,她比不过他,死在他手里, 无话可说, 这辈子, 如非必要, 她不愿与他起冲突。
她要留着这条命替师傅师兄报仇。
季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百雨人,对身旁的谢谨说道:“这堂主体态风流、声音轻柔、耳薄飞廓,一看就是个花心浪子。”
谢谨只当他在汪汪叫,看,多看几眼, 等百雨人对你不耐烦了,直接出手杀了你,都免得脏了我的手。
百雨人注意到了季风的眼神,楼中有许多人在看他,这不奇怪,他以主人的身份出场,人人都想知道三水堂的主人是谁,多看他两眼再寻常不过。
不寻常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人,除非这个人没有好奇心,而世上没有好奇心的只有死人,能来三水宴的当然不会是死人。
好奇却不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已知道答案了。
百雨人透过面具打量谢谨,一个小姑娘,会知道他的身份吗?
她背上的琴盒装得恐怕不是琴,如果装得是琴,不会把琴盒上的绳子勒的这样紧,想必盒子里的东西一定很重,是什么兵器?
瞧她面容幼嫩,在他刻意的注视下还能保持脸色不变,足见心性坚定,而以他的感受,她毫无内力,一个不会武功的娇弱小姑娘背着重物却如此轻松。
有趣。
谢谨不知道是她故意不去看的行为已经引起了百雨人的好奇,她现在被百雨人的目光盯得如坐针毡,躲开是不可能的,她隐藏了武功,寻常的小姑娘感觉不该那么敏锐,她应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你不去抽取宴签,晚了可被人抢光了,”季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住了百雨人的目光,笑眯眯地同谢谨说:“你来三水堂不是光为了凑热闹吧。”
“宴签是什么?”谢谨松了口气的同时,松懈了对季风的防备,脱口而出心里的疑问。
季风奇道:“你连宴签是什么都不知道,莫不是真的跑来三水堂看热闹的?”
谢谨起身打量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灯阁旁的玉管中抽取签子。
她随手去就近的玉管中抽取签子,这签子一拿到手中就立刻在纸背留下了她的手印,好薄的纸,但不是玉版纸。
打开一看,她的签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劝退三人,即可留下。
看来这签子中写了各式各样古怪的要求,只要达成上面的要求,就能在宴会中留下,达成自己的愿望。
只是要劝退三人,谈何容易?来参加宴会的人除非达成目的,否则怎会轻易离开,若她拔刀威胁,别说三人,把所有人赶出去也不是问题。
可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最起码不能在百雨人面前暴露。
她收起签纸,回过头与探头探脑的季风说:“你走吧,离开这儿,我不杀你。”
季风忍俊不禁道:“小谨,你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留我一命?”
算了,这个人一心想死,多与他说也无用,谢谨暗暗观察周围其他的人。
季风却眼珠一转,趁谢谨不防备,将她手中的签子抽了出来,谢谨反应奇快,反手将签子抽回。
可季风已把签子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季风双手抱胸,笑得十分欠揍,“虽然我很高兴小谨遇到困难第一个来求助我,但我还是要说小谨你真是天真可爱,你觉着这个签子难,可以换一个啊。”
还可以如此?谢谨先不与他计较,拿着手中薄薄的签子看了看,已沾上他们两人的手印了。
“别看了,”季风摸摸鼻子,“这签子坏了也没事,抢别人的不就得了。”
“你怎么知道可以?”
“刚那个长带鱼只说解签上楼,又没说对这签子从一而终,”季风扬扬手里的签子,“我的签也不好,打算去换个上上签,你刚刚在发什么呆,什么都没听?”
银衣面具人说话时,她满脑子的百雨人,当然什么也没听见了,可她直觉不能相信季风,随手拉住身边一个书生,“请问阁下是什么签?”
那书生被人一碰如临大敌,可一看是个秀丽的小姑娘,他松了口气,说道:“小姑娘,我的签也不好解,你还是去找别人吧。”说完,逃也似的进了一间屋子。
谢谨拿着手里的签若有所思,看来换签也可。
“不若你跟我换?”季风凑过来,“你的签我能解,我的签虽难,不过你本就要换,不如成全我?”
直接撕碎了手里的签子,谢谨嘲道:“滚。”
见她这样无情,季风也不恼,仍笑道:“小谨的脾气真呛人,不过我喜欢,等我替咱们找一对上上签来。”
说完,他人如鱼一般游进人群,去找他的上上签了。
谢谨不想再欠他的情,打算随便进一间屋子,尽量小动作地去抢一张合适的签子。
这时,楼上下来一位侍女,径直走到谢谨身前,向她温婉行礼,“这位姑娘,堂主有请上楼。”
周围的人霎时炸开了锅,嗡嗡的争议声不绝于耳。
有几位青楼歌姬气道:“这样青果子般的姑娘,有什么好滋味,堂主若是喜欢,某愿自荐枕席。”
这个小侍女对谢谨恭敬,对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她一个眼刀扫过去,议论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了,各自散开去解签了。
在别人眼中无比幸运,实则心中忐忑的谢谨点头道:“带路。”百雨人八成看出了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谢谨的心很乱,她脑中想了千百种应对百雨人的表情,无辜,是她想出的最好方法,对一个天真无辜的小姑娘,百雨人总不会多加为难吧。
百雨人坐在楼上,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仔细地盯着谢谨看。
他不开口,谢谨也不说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干净澄澈。
堂下熙熙攘攘,堂上却寂静无声。
“你背上的是什么?”百雨人先开口了,小姑娘装得还挺像。
“琴盒。”谢谨尽量不多说些什么。
百雨人笑了,面具让人看不出来他笑了,但他确实笑了,他好久没见到胆子这么大的人了,真有意思。
“我想你知道,我问的是你琴盒里的东西。”
谢谨静默,撒谎,百雨人可以随时打开她的盒子查探,谎言毫无意义,可是照实说,身份必定暴露,她才走到这一步,不想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凶手察觉,而百雨人必定不是凶手,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太不值得了,什么都没查到,却先暴露了自己,这不行。
“堂主,”谢谨镇定道,“你既然请我上楼,那我就可以向你提要求了,为何还要对我不停盘问,这三水堂,没有规矩吗?”
这回百雨人抚掌而笑,身边的人都惊愕地望着他,他拍掌道:“小姑娘,你好大的胆量,知道了我的身份,竟还如此挑衅,真是胆识超群。”
“我不知道堂主在说什么,不过我的胆子其实很小,其实我已很害怕堂主生气,吓得要两股战战了,但又怕形容猥琐惹堂主不快,所以才勉强装作不害怕的样子。”
“不仅胆子大,嘴也很利,”百雨人称赞道,“真是难得。”
“小姑娘,你告诉我,你来三水堂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哦?”百雨人紧盯着谢谨的眼睛,“你连我的身份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谢谨继续回避他的话,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想知道,三水堂中是否堂主身份最高,所用的东西最好呢?”
百雨人觉得谢谨简直是在开玩笑,他仍盯着她的眼睛,“这是自然,怎么,你也想当三水堂的堂主?”
下面有人解出签来,闹着要上楼,谢谨分心一听,是季风。
“你的朋友解出签来了,”百雨人一挥手,“让他上来。”
季风被几个面具人拦着不让上楼,急得要动手,那风流的堂主盯着谢谨瞧个没完,怕是要做什么坏事。
他还没来得及对谢谨做坏事呢,怎么能让别人抢先。
一得到百雨人的首肯,面具人马上闪开让季风上楼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谢谨回道。
季风上来正巧听到她伤人的话,他伤心道:“小谨,我不是你的朋友,可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啊。”
谢谨真想立刻拔刀杀了他。
百雨人听到季风的话,无声地笑了,他一直盯着谢谨,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好锋利的杀气,简直犹如实质,她一定真的动手杀过人,小小年纪如此不凡,真是让他好奇啊。
“堂主,我上来了,可以办成我的事了吗?”季风嬉皮笑脸道。
百雨人点点头,恐怕他出了这个门,就会变成一个死人了,替死人办事,是他经常做的事。
“我想知道谢重山的徒弟狂刀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季风:我想知道狂刀的下落
谢谨:你死之前就会知道的
百雨人:这个小姑娘好强的杀气,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