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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胎

  赵猛在曹琳家住了下来。
  因为没有结婚,两人分居两室。
  女人有点不满,认为父亲的安排过于保守,便勾搭他,到自己房间去睡。
  男人不待见女人,自然不肯,装作本分,厚道的样子,三言两句,将其打发掉。
  曹琳起初没怎么样,可后来?她有了计较:你不来?那么我就赖在你的房间不走,及至该睡觉了。
  她还是没有自觉,赵猛心理厌恶,又不能发作。
  好在对方的母亲,走了进来,训了几句话,对方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听从。
  看得出来,其家教不错,纵然如此,也没将女人培养的面面俱到。
  曹琳走后,男人不禁松了口气,他躺在床上,打量着室内的一切:房间宽敞,三十来个平方。
  衣柜,梳妆台,还有浴室。
  外加桌子板凳,平素用具,很是周全。
  头顶做了装潢,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整个房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赵猛没怎么见过有钱人。
  除了曹首长,便是曹师长家,给他的思想冲击,着实不小。
  手臂枕着后脑勺,男人不禁有些浮想联翩:将来的某一天,若是自己也能有这么一栋别墅,那就快哉。
  人很容易被环境感染。
  赵猛在C市,着实开阔了眼界,增加了见识。
  越发对现实不满,他觉得,他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因为没有一个自己的房子,当然跟曹琳结婚,会有个家,但那只是栖息之所。
  男子汉大丈夫,以前是打天下,现在和平年代,意义不同,你得能挣钱,会挣钱,才不会被瞧不起。
  他又想起了,何校长说起的那桩生意。
  学校要扩建,校址都选好了,批文也下来了。
  年后就会招标,到时候会有很多人,争抢这个香馍馍。
  赵猛此刻才发现,自己人脉短浅,需要用人,方恨少。
  倘若自己有支队伍,能吃下这样的工程,那么就咸鱼翻身。
  可惜,他囊中羞涩,就连给女朋友买的戒指,也是低廉的,更别提,几百万的大投入。
  越想越负气,赵猛紧绷着下颚,目光锐利,朝着头顶的某处发狠:他娘的,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
  翌日,天气晴好,男人听从曹师长的安排,跟女人到民政局领证。
  进入厅内,发现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七八队,不过作为新人,面上喜气洋洋。
  赵猛脸上没什么表情,跟曹琳花枝招展,眉飞色舞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两人在镜头前合影。
  摄影师一再的强调,要紧挨着。
  可男人看着黑黢黢的镜头,心理反感。
  僵硬的身子,简单没有技术含量的POSS怎么也摆不对。
  曹琳心理高兴,丝毫未察觉到男友的异样,末了,她偏着脑袋,主要靠近对方,勉强达到标准。
  镁光灯眼前一闪,赵猛如同被人勾魂摄魄般。
  浑身发抖,摄影师说了句:成了,曹琳回头去看他。
  发现他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便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赵猛这才如梦如醒,紧闭双眼,从虚妄的世界,回过神:实则,他方才想余静,想的有点走火入魔。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拍照。”他轻描淡写。
  两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那婚纱照怎么办?”
  她虽是初婚,但也听姐妹们说过,结婚最难熬的便是婚纱照。
  往往一站,一忙,便是一整天,其间的辛酸,只有过来人才知晓。
  “我都是你的了,还怕我跑了不成,等忙过了这阵子,咱们就去拍。”赵猛搂住她的肩头,轻声安抚。
  女人叹口气,觉得这事简直荒谬。
  “你是不是没钱?”
  赵猛先是一愣,跟着摇头。
  “那就挤出一天时间,我们拍照,咱们的婚礼,没有婚纱照,算什么?”她气哼哼的说道。
  男人觉得女人的话在礼,也没再坚持。
  满脸疲惫的回道:“是我疏忽了,你说怎么着,我照着办就是。”
  此刻赵猛就像体贴的丈夫,给了女人几分阳光,对方喜笑颜开。
  “我知道,你现在事业刚刚起步,钱的事,你不用急,我有个朋友,是开婚纱店的,花销什么的,不用你操心。”她拉着对方的手,大大方方说道。
  摄影师就在不远处,听闻此言,扭头看了眼赵猛。
  男人本来心中一暖,被这么一瞧,总觉得对方有点轻蔑的意味。
  登时不开心起来,搂着女友,闷不吭气的往外走去:曹琳这个人,有时候,太过自我,丝毫不考虑什么场合,说不出的话,令其难堪。
  合着,他是有点吃软饭的嫌弃,但能放在明面来讲吗?
  打好了结婚证,曹琳捧在手中,美滋滋的瞧个不停,赵猛心不在焉的,连看都懒得看,女人扯着他,让他欣赏。
  男人微微一笑:“你收着就好。”
  曹琳的兴致登时消减不少,她对赵猛有些不满。
  忽冷忽热的态度,着实诡异,这个男人,愈加的摸不透。
  赵猛钻进吉普车内,回想方才在镜头前走神的一幕?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刻,想到余静呢?
  他皱着眉头,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其忽略掉了,但又想不起来。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是黑的,他已经关掉好几天了,正要动手打开……突然,车门开了,妻子钻了进来。
  赵猛手忙脚乱的将手机收起。
  “咱们现在去哪?”他随意的问道。
  “回家,我爸妈都等着呢,得商量酒席的事。”她拉过安全带扎好。
  男人二话没说,脚踩油门,吉普飞驰而去。
  车里面,静悄悄地,只有引擎工作的声音。
  而轰鸣的噪音,令赵猛越发的烦躁,他单手握着方向盘,脱掉了外套。
  可还是觉得热,浑身烫的厉害,不由得,摸了摸脑门,并未发烧,那到底是怎么了?他就是难受,说不出的苦闷。
  这几日,女孩足不出户,饭菜都是姥姥端过来的。
  她的面色白的,就像纸人,令家里人分外担心,都劝她赶快去医院,余静怎么肯?去医院所有的事情,就会败露。
  为了避免大家担心,特地打了个肉色的粉底,并涂抹了腮红做掩饰。
  尽管如此,她呕吐的情况并未好转,只能减少在人前,出现的次数。
  更不敢在饭桌上露面,因为知道是受孕,已经不敢吃其他药了,呕吐没缓解,还坏了肚子。
  余静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朝外面张望。
  每当有车声响起,便要坐起来观瞧。
  但每每又失望的,跌靠在高高的被垛上。
  女孩满脸愁苦,披头散发的窝在那里,脑子里,想着许多杂七杂八的。
  通过网络查询,她知道,有了孩子,去医院处理,是明智的,但她这么小,从未自己进入过那样的场所。
  其他人都有朋友,男友,丈夫,或者家人陪伴。
  自己孤苦伶仃前往,算怎么回事?关键是,她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
  那么只剩下一条道路可走,堕胎药?按理说,这种药物,个人不能私自使用,必须在医生的指导下才行。
  大街小巷,总有小诊所,做这样的勾当。
  可以抓了药,在家自行服用,或者住到医生那里,后者显然更为安全。
  当然选择前者的也不少:堕胎药的机理很简单,就是吃了后,胚胎死去,自行从子宫壁脱掉,又从阴道排出体外。
  对身体有影响吗?
  掉块肉,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运气不好的,会造成大出血,更严重的还会终身不孕。
  余静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怀孕了多久,堕胎药,也是有时间要求的,月份越小越好,倘若大了,危机系数随之增加。
  超过三个月,医生就不建议药流了,需得到医院,进行人工流产。
  女孩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她胡乱的计算着,草率下了定论:肯定刚怀上没多久。
  上吐下泻,浑身难受的日子并不好过,必须尽快结束这样的噩梦,可是怎么结束呢?她也不是没有法子,但,她得等舅舅回来,毕竟对方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有对方陪伴,照料自己,天经地义。
  但赵猛此刻在哪呢?他去了C市,一点消息都没有。
  余静在心理将其骂了个狗血喷头,直呼是不是死在了外面?
  女孩知道舅舅一定和曹琳在一起,只要找到那个女人,便有了舅舅的消息?但她去哪里找寻电话呢?
  余静很是绝望。
  恨透了舅舅,又憎恶起了肚子里的这块肉。
  她害怕这样拖下去,早晚露出马脚,毕竟自己的孕吐反应这么大,随着孩子的长大,肚皮也会鼓起来。
  女孩不知道舅舅何时出现。
  眼下,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等……
  她不相信,他永远不开机,毕竟他得工作,还得上班……
  可她怎么知道,赵猛在岳父的授意下,跟单位请了十天假,用以操办婚礼,间或跟曹琳度蜜月。
  男人心绪不宁,可为了横生枝节,却固执,愚蠢的没有开机。
  这还不算,他又买了C市本地的号码,方便跟同事,以及岳父这边的人联络。
  舅舅H药流?!
  药流?!
  赵猛这两天,表现的特别好。
  陪着曹琳东奔西走,准备结婚的东西。
  上午选了婚纱,因为不信任他的眼光,特地叫了女友前来,两人在店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曹琳喜欢时髦洋气的东西。
  好友则对中式礼服,情有独钟。
  按她的说法,现在结婚,都是凤冠霞帔,大红吉服。
  女人看着一排排的旗袍,和古装服饰,摇摇头:“哎呀,这太累赘了。”
  跟着跑到了婚纱面前,指着白色露肩的礼服说道:“这样才美,才仙。”
  好友不给面色的嗤笑:“你还真是老土。”
  两人各说各的,互不相让,似乎都有道理,末了,闺蜜灵机一动,朝不远处奴奴嘴,大声调笑。
  “让你老公参谋参谋。”
  曹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发现赵猛坐在靠窗的沙发处,正在发呆。
  她叹了口气,气呼呼的走了过去,冷声道:“猛子,你倒是说说,我穿什么好?”
  男人正在想事情,被她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抬头怔怔的望着对方,及至她说完,才勾起嘴角。
  “我眼光不好,你看着办。”他笑的满脸温柔。
  在外人面前,赵猛还是很注意妻子的颜面。
  不会摆张扑克牌的面孔,给其添堵。
  “哎呦,让你说,你就说!”曹琳不依不饶。
  男人顺势望向衣架,轻描淡写扫视两眼,做出了回答:“那就旗袍吧,看着喜气。”
  曹琳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下去,闺蜜在一旁笑得开怀,戏谑道:“你老公真谦虚,他的眼光不错。”
  女人伸手推了男人一把。
  对方及时躲闪,只刮到边角。
  “你到底向着谁说话?!你还躲?!”曹琳开始讪脸。
  又推了对方一把,赵猛连忙起身,双手插兜看着她,内心厌恶到了极点,脸上却堆着笑:“你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笑话。”
  曹琳根本不在意,翻了个白眼。
  扭着腰肢,走了回去,跟着让店员,选了红色的礼服试穿。
  接连挑选了三件,揽镜自照,每一件,似乎都不错,各有特色。
  闺蜜在一旁,露出啧啧称奇:“当姑娘真好,你呀,就算结婚了,也别着急要孩子,你看看我的腰……”
  说着,用手在哪儿比划着。
  “这就是你的将来!”她气哼哼的抱怨。
  曹琳用眼角的余光溜了一下,故作姿态的,搔首弄姿,挖苦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会保持的很好。”
  对方听闻此言,颇不赞同。
  “你就吹吧,以后你会原形毕露。”
  女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故意在其面前扭动腰肢,拿腔作调:“我都胖了,这腰围都要二尺了。”
  闺蜜知道她故意气自己,也没真的放在心上,帮着对方整理衣装,墨迹了半天,才选中了一款。
  对襟盘扣,通身雕龙附凤。
  袖口和裙角缀着,蕾丝花边。
  整套裙子看起来,可谓中西合璧,别具一格。
  曹琳终归不想放弃,自己的审美,勉为其难做出抉择。
  闺蜜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没费唇舌,女人朝赵猛招手,对方缓步走过来,她在镜子面前转了两圈。
  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个怎么样?”
  赵猛故作审视,很快点头,实则,她穿什么,在他眼中,无关紧要。
  “那好,就这件了。”女人笃定道。
  回头朝服务员问道:“多少钱?”
  “哦,美女,您的品味真好,这件1万8千,打完折1万2。”她笑容可掬的介绍道。
  话音落,赵猛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急忙拉起衣角看了又看。
  “怎么这么贵,料子也不见得多好?!”他提出了质疑。
  服务员热忱的继续:“先生,咱们这件,出自名师之手,运用了,盘秀工艺,你看看这刺绣!”
  她捻起一角,指着金龙说道:“都是手工制作,绣娘们半个月,才能出这么一件。”
  听闻此言,曹琳和闺女忍不住惊叹,在她们看来,1万多的衣服,也不算什么。
  虽说闺蜜结婚生子,老公不待见,可她从前,也过过好日子,很有见识。
  赵猛皱着眉头,颇为不耐烦,大手一挥:“你别说这个,我不懂,我只知道它很贵。”
  曹琳登时冷下面孔,刚想说什么,服务员察言观色,连忙讨好:“您要是真觉得贵,我们可以赠送您整套的凤冠。”
  说着,还指着不远处的陈设台。
  男人摇头,这个价码,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曹琳嘴里说要,大包大揽,可心理还是想,对方能为自己花钱的,赵猛也不是真的小气,实则囊中羞涩。
  他也是力所能及,竭力更多的出钱出力。
  尤其在外人面前,更不想被其他人看轻。
  思量片刻道:“租的话,要多少钱?”
  话音落,曹琳整张脸都绿了,闺蜜更是低下头。
  显然,赵猛已经扫了女人的颜面,给别人落下了穷酸的印象。
  实则租婚纱,或者礼服,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人一辈子,就穿那么一次,其他时候也用不到。
  多拍婚纱照,留下美好的瞬间,也很完美。
  服务员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如实回道:“一千八。”
  赵猛松了口气,勉强能接受,他本想劝说曹琳,就这么着,可看到对方气鼓鼓的模样,识趣的闭嘴。
  内心苦闷的转身,退到了一旁。
  他的做法明智,否则非得跟对方吵起来。
  曹琳歪着脖子,看向服务员,财大气粗道:“你帮我包起来,稍后就去选头饰。”
  服务员连忙点头,看着对方进入试衣间,很快出来,将衣服递了过来,跟着来到了饰品区域。
  赵猛坐在沙发上,觉得女人,花钱大手大脚,真是败家。
  这样的女人,当花瓶尚可,过日子真不是好的选择,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男人越想越气恼,索性出门抽了根烟。
  礼服选完后,便到店里拍了写真,跟着去宜家购物,新婚的必须品。
  曹德璋的办事效率很高,百十来平的房子,说送就送,而且是全款,曹琳拿到钥匙后,便开始张罗,添置东西。
  因为来不及装潢,房子都是现成的。
  某有点样板间的意味,但女人较为挑剔,将旧物扔的干净。
  老揣着银行卡,到商场选择自己中意的,横竖兜里还有父母给的八十万,她怕什么?赵猛看着她花钱如流水,不禁有点肉疼,可不掏自己腰包,也不能置喙太多
  啊他这边忙的脚打后脑勺,对外甥女便越发的疏忽。
  姨余静苦苦支撑了几日,整个人都要瘦脱了相,而舅舅还是杳无音信,她彻底的心灰意冷,强撑着病弱的身子,沿街寻找出路。
  又年后的冬天,乍暖还寒。
  偷冷风刺骨,她将自己包的严实。
  文一连路过几家综合门诊,都没敢进去。
  直到最后一家,才停住了脚步,在门前往里面张望,人似乎不太多,这才红着面孔走进去。
  先是在妇科挂号,跟着在走廊的椅子上落座。
  其间有人进进出出,她便如同鸵鸟般,埋首不肯正脸见人,生怕遇到熟悉的面孔,不好说话。
  很快便叫到她的名字。
  余静先是一愣,因为用的是假名。
  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护士喊了三次,这才如梦初醒。
  她灰溜溜的进去,结结巴巴的说明了来意,对方是个县医院退休的老大夫,满脸正色的看着她。
  “你自己来的吗?”说着,还往门外看了看。
  余静臊头巴脑的点头。
  “你多大?”
  “十八!”女孩嗫嚅道。
  她怕对方拒绝医治,特意撒了谎。
  “这么小……”她还想说什么,但见女孩的眼眶通红,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你一问三不知,先做个检查吧!”大夫没好气道。
  不清楚最后例假的时间,而且连起码的估算,都含糊;年龄不大,并且没有家人陪同,她必须要慎重。
  余静听闻此言,霍然抬头。
  “我,我只想买堕胎药。”她轻声质疑。
  “堕胎药,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吃的,你先检查,有钱吗?”大夫很是坚持。
  女孩低头思忖片刻,有点为难,她本想速战速决。
  末了,还是起身交了钱,拿着单子,去了B超室。
  拍完四维后,将片子递给了医生,对方戴上眼镜,仔细诊断后,说道:“你自己估算的根本不对,按照胎囊的发育状况来看,起码得两个月有余。”
  余静的心咯噔一下,彻底慌了神。
  “那,那怎么办?”
  “从专业的角度来讲,我建议人工流产,药流的话,有一定的危险。”大夫实话实说,并且她这么年轻,得有家长签字才好。
  余静的眼泪,登时流了下来。
  她不要人工流产,听说这是手术,得上器械。
  药流危险系数并不高,这才是她的选择。
  但大夫,怎么都不肯,给她开方子,女孩急得嚎啕起来,无法,对方看她可怜,也许有难言之隐。
  所以从诊所出来时,她得到了一张小纸条。
  胎落{虐}
  按照小纸条的地址,女孩来到了一处小别院。
  说起来也凑巧,离家并不远,她四处瞧了瞧,见没什么人,便用力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再敲还是如此。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看见漆黑的铁门旁边,有一个白色的按钮。
  余静心下一动,连忙按了下去,十几秒过后,门里传来脚步声,随即从门缝里,露出一张枯槁面容。
  “你找谁?”苍老的声音传来。
  “呃……”虽然看不大清楚,但老人的双眼混沌,显然已经上了许多年岁。
  女孩心中忐忑,不住的吞咽口水。
  “你有事吗?”老太太见其不答,微微提高了音量。
  余静差点被自己的唾液淹死,末了,终于用力一咽,这才发了声:“我,我有事求您,我需要一种药。”
  老太太默然不语,从门缝里打量着她。
  半晌才道:“有了?”
  女孩连忙点头。
  “多少天了?”
  余静怕她拒绝自己,撒了谎:“一个多月。”
  按照医生的说法,两个多月胚胎发育已经成型,最好做人流。
  医生通过医疗用具,将子宫内的胎囊清除,时间不长,直接干脆,而且在麻药的作用下,病人没什么痛苦。
  若是药流的话,必须月份要小。
  因为药流是通过药物,使得胚胎坏死,脱落。
  倘若胎囊过大,容易造成流产不全,进行二次清宫的可能。
  两者比较,各有所长所短,大体来讲,药流对人体的伤害较轻,人流是用器械,伸入宫腔,将胎囊刮掉。
  手法或轻或重,也说不准。
  但是过多的人流刮宫,会使得子宫壁变薄,增大不孕不育的风险。
  余静之所以坚持药流,是因为没有家人签字和护理,再来她害怕那些冰冷的器械,而药流按照网上某些过来人的说法,跟来月事差不多,只是比较疼。
  老太太略作迟疑,将铁门打开,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常道:“进来吧!”
  女孩推开大门,对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并且不忘记,让其锁好门,余静照做,眼睛止不住的四处打转。
  院子不大,没有多余的杂物,屋舍是平顶的。
  显然这户人家,人口比较少,跟在对方后面,女孩进了屋。
  同小时候住的村屋比较像,东西堂屋,老太太打开了东边的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房舍不大,有一排玻璃柜台,里面稀稀落落摆着药盒。
  老太太走过去,先是拿出个红色,长方向的包包,示意她将手放上去,跟着开始给她号脉。
  两分钟后,她收手,问道:“谁让你来的?”
  余静直言不讳,老太太微微一笑,从柜台的下面,取出一个纸包。
  打开后,放在其面前,让其看的清楚:这便是打胎药,医院,门诊不方便卖的,她这里都有。
  她以前是个乡村野医,起先用的还是大黑丸。
  那东西现在已经绝迹,她也与时俱进,搞了些时髦的玩意。
  毕竟这东西,要比大黑丸来的快,较为保险,而她退休后,便窝在家里,靠着原本的人脉,接些小活儿。
  别人怕担责任,不敢招待的人,她却不怕。
  毕竟孤家寡人,靠老天活着,生死有命,毫不畏惧。
  告诉了女孩用法,收了钱,老太太看她年轻,定然有难言之隐,才会找到自己。
  所以话便多了起来,好心的问她,若是没地方呆,就在这里住下,收费低廉,余静毫不迟疑的拒绝。
  她谁也不想见,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女孩感激不尽,随后道了谢,临走时,老太太又给了她一些,小产后的滋养,消炎类的药物,并叮嘱注意事项,最后强调,如果实在熬不住,或者感觉到了危险,一定要打急救电话求助。
  余静看她愈加慈眉善目。
  简直跟姥姥一样的可亲可敬。
  末了,老太太还不忘记,让其守口如瓶。
  女孩发了毒誓,才从对方那里出来,双手插着兜,站在马路旁,往西头望去,依稀能看到家门的影子。
  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女孩在附近找了家旅馆,谎报了年龄,编了个,身份证丢失的由头住了进去。
  正月十五刚过,年味还没散尽。
  谁能想到,会有这样晦气的事情发生呢?
  城镇较为保守,流产也不光彩,倘若知道的话,定然不欢迎的。
  女孩特地要了个有窗,靠边的房间,有点冷,空调是没有,但不缺电褥子,余静首先打开了开关。
  在床边坐了片刻。
  房间不大,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这似乎刺激到了她,女孩干呕两声,忍无可忍的呕出了酸水。
  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余静悠悠叹了口气,随即将窗户打开,寒气倒灌进来。
  余静坐在冰冷的房间内,掏出手机,试图联系赵猛,可结果仍然令其失望,女孩越发的心灰意冷。
  无数次的在心理,怒骂舅舅。
  不知过了多久,她打了个寒颤,这才不得不关闭窗户。
  跟着站起身,离开了旅馆,临走时,告诉店主,自己要住好几天,房间不用打扫,对方要求多交点押金。
  余静欣然应允。
  在家睡了一晚,早晨勉强吃了点东西。
  强作欢颜,给大家一个即将康复的假象,女孩声称,要去学校上课,便背起了书包离开家门。
  实则她径直奔向了旅馆。
  进屋后,先是打了个壶热水,跟着从超市买了许多方便食品,还有必不可少的卫生棉,便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打胎药,必须早晨服用,她谨遵医嘱。
  按照剂量服用后,躺在床上,跟着打开了电视,默默的观看。
  与此同时,内心颇为不安,卧床没多久,便起身走动起来,按照大夫的说法,走动落胎较快。
  至于多久能下来,体质不同,因人而异。
  女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在屋子里打转。
  她心乱如麻,脑子里全是舅舅的身影,但现实很残酷,心心念着的人,在最需要的时刻,却陪在别的女人身边。
  余静知道,这么多天,联系不上赵猛,必存蹊跷。
  很可能下次见面,对方会多出来一个身份,不仅仅是舅舅和恋人,还是某人的丈夫。
  女孩本就对此,很是在意,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满心疮痍,她恨苦了对方,打定了主意,以后不再相信男人的话。
  什么会对自己好的,补偿自己?
  她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在哪里?
  药吃进去,便有点口渴,余静捧着水杯,一口一口的猛灌,慢慢肚子有点了感觉。
  那是一种痛,前两年,初来月事,便是这样的,女孩大口的喘息着,也不是无法忍受,只是害怕。
  连带着小脸通红,额角泌出冷汗。
  疼痛由轻加重,她已然走不动了,索性坐到了床榻上。
  苦难折磨着她,余静毕竟年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楚。
  便发了疯似的,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肚腹,嘴里一声声的叫着:“孽种,孽种啊……”
  好似要将对舅舅的不满,全部发泄在孩子的身上,可后来,她又不干了:小东西是无辜的,错的是大人。
  它又懂得什么?恐怕鼻子和眼睛都没长,便要被扼杀。
  女孩又开始悲天悯人,对赵猛的恨意,越发的深重,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突然一个刺痛,她被蛰的躺倒下去。
  身子缩成虾米,肚腹一抽一抽似的疼。
  余静情难自禁的哭泣着,因为在旅馆,不敢大肆宣泄。
  只能闷声,咬住了枕头,疼痛在持续,抽痛过后,便是翻江倒海似的钝痛。
  好似有人用刀子,在肚腹间搅动,她知道,小生命正在被无情的扼杀,可她没有办法,只想赶快结束。
  “呜呜呃啊……救我,呃啊……”
  痛到极致,女孩便在床上打滚。
  不知滚了多少圈,她的身下,突然涌出一股潮热。
  女孩心下一动,记起医生的话:落红,便是见了成效。
  她强忍剧痛,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向房门,拉开一丝缝隙。
  做贼似的,向外张望,老板就在不远处,勉强看见墙面上的挂钟,指向中午十分,而缕缕饭菜的香味,从厨房传来。
  似乎是鱼肉?女孩现在分外敏感,闻不得荤腥。
  她捂住嘴巴,干呕两声,返身回去,吐了个混天黑地。
  结束后,房内的气味,可想而知,她推开了窗户,将垃圾袋提在手中,一鼓作气的冲将出去,径直跑进了洗手间。
  将垃圾袋倒进了硕大的垃圾桶内。
  女孩进入了隔断:旅馆有两个蹲位,用胶合板隔离,墙壁上悬挂着热水器。
  余静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扯下裤腰,往下一拉,眼睛看向下面,便瞧见卫生棉上一片血红,她又哭又笑。
  好似孽种很快便要消失般。
  但折磨还在继续,肚腹仍然疼痛难忍。
  她换了个卫生棉,又拿起了墙壁上的花洒,给自己清洗下身。
  完事后,才扶着墙面,钻回了房间,甫进入,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女孩不住的吸气,慢慢合上双眼,豆大的泪珠,顺着鬓角滑落。
  花开两支【虐】
  余静躺在旅馆的床上,又冷又饿,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肚腹疼痛难忍,起初的痛感强烈,时不时的下坠。
  而下身稍微动一下,便会泌出热潮。
  她便不太敢动,可总那么僵着身子也不是法子。
  口干舌燥,嗓子都要冒烟,只得强忍不适,坐起身来,恰在此时,一股暖流涌出,她觉得,卫生棉上肯定淌了许多。
  找出一块新的,下床蹲了下来。
  有床做掩护,窗外的人,很难发现什么。
  女孩低头,抽出浸满血污的棉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房间内顿时,充斥着血腥气的恶臭,余静不得不凑过去,将垃圾桶踢远点,及至靠了墙。
  她才惊觉,棉条上不仅是血水,还有血块。
  余静顿感一阵恶寒,满脸悲怆的别过脸去:那十有八九是她未成形的胎儿。
  女孩浑身战栗,赶忙爬上了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吹了两口,她哆嗦着,狠嘬一口。
  烫!下意识的伸长了舌头。
  不住的倒吸气,跟着再次低头,继续小口啜饮。
  喝了大半杯,女孩感觉好了许多,至少肠胃暖和了许多。
  你还别说,自从吃了打胎药,呕吐的现象缓解不少,如今,只剩下干呕,吐酸水倒不曾有过。
  余静放下茶杯,病殃殃的靠在床边。
  呆呆的望着发黄的墙壁,鼻端飘着若有似无的异味。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头看向枕边,那里躺着一只手机。
  苹果手机配上兔子套很好看,她拎起耳朵拽过来,点开了屏幕。
  上面除了瓦蓝色的背景图片,还有钟点,别无其他,女孩手指在上面轻轻滑动,调出了舅舅的电话,再次拨打。
  电子女音传来时,她的心情毫无波澜。
  本来已经跌入谷底,还能怎么样?怨恨,委屈,仇视,愤怒,所有的情绪,在长久的绝望与痛楚之间消失殆尽。
  余静心如一潭死水。
  没有喜怒,也没有悲伤,她只想赶快熬过这一遭。
  她脑袋是麻木的,昏昏沉沉的叹气,等着血流尽,便是崭新的开始。
  朦朦胧胧躺着,不知多久,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女孩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喘着粗气,望着房门。
  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老板的声音。
  “有人吗?”
  “我在,怎么了?”她语气平常的问道。
  “啊,没什么,我家饺子吃不完,放在冰箱里,时间长了也不好,她问你,要不要吃点?”老板很是热心肠。
  余静悠悠松口气。
  她真怕派出所的人,过来查身份证。
  自己年龄不够,没办拿出来,到时候怎么办?
  “谢谢您,不用了,我吃过了。”女孩客客气气道。
  “哦,那行,不打扰了。”老板离开的哒哒声很快消失。
  女孩被他这么一闹,觉得下身的东西,似乎又多了许多,不得不再次起身,更欢卫生棉,这回血块越发的多了。
  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面门。
  余静不愿多愁一眼,将东西直接扔进垃圾桶,跟着扯了些纸巾,胡乱的盖在上面,又打开了窗户。
  冷气再次倒灌进来。
  女孩觉得自己应该再开个房间。
  住在不干净的屋子里,难免会生病。
  本身她也算是个病人,可囊中羞涩,抓药已经用了许多。
  她也只能想想,满脸灰败的,再次钻进了被窝,女孩不敢侧躺,怕血水外漏,弄脏了衣服。
  二十分钟后,实在捱不住寒意
  余静将窗户关上,不经意间瞥见了垃圾桶。
  尽管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但心理难免恶寒。
  堕胎流出来的东西,要比平时的月经多不少,几乎两个小时,就要更换一次卫生棉。
  她行动不便,不能次次都往外扔,而且进进出出,难免惹人猜忌,女孩决定继续忍耐下去。
  伴随着阵阵坠痛,心力交瘁。
  疲惫不堪,肚子咕咕叫,也不想动弹。
  可不吃饭,怎么行?人的抵抗力会下降,容易沾染别的毛病。
  余静撑起身子,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这东西她很少吃,现在是特殊时刻,能填饱肚子就不错。
  按照医生的说法,在流产其间,最好吃点清淡的。
  多些补气养血的食材,再不济,也搞点红糖水和小米粥。
  女孩根本不信邪,实则更多的是,没那个条件,她仗着年轻,无知无畏。
  勉强将面吃了个精光,女孩再次躺了下来,她浑身难受,脑袋不甚清明,总想睡觉,可疼痛如影随形,怎么可能如愿。
  就这样苦熬着,直到下午四点多。
  自己这个样子,着实不该回去,她也没打算回家。
  拿起手机给姥姥拨了电话,告诉她,作业很多,打算去同学家里过夜,一同温习。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老太太不疑有他,余静放下电话,慢慢的闭上双眼,心情再次起了波澜。
  很快眼角潮湿起来。
  余师长头天上班,并未接到文书,很是失望。
  翌日,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躁,主动给助理去了电话,叮嘱他,一旦有事立刻向自己汇报。
  对方不知何为,对方如此勤勉,亲自督促。
  所以连声答应,直至吃过午饭,他拿着一张A4纸急匆匆的过来。
  余师长见此,双眼锃亮,但仍然不动如僧,对方将纸放在桌面上,让他过目。
  男人也不含糊,拿过来,扫两眼,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他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哎,没想到,刚过完年,就要去北京公干。”他愉悦道。
  助理连忙附和:“是啊,这是好事,谁不想去北京见识见识。”
  他知道对方要高升,只是此事悬而未决,这张文书,可谓吃了定心丸。
  “你通知下下去,下午三点在会议室开会,我要布置下,我出门这段时间的党政工作。”他抬头,对助理利落的吩咐。
  对方颔首,毕恭毕敬的走了出去。
  下午的会议很是顺利,将手头的事物,交接完毕后,余师长早早下了班,这在其工作生涯中,实属少见。
  他春风得意,连带着人的精神面貌,也跟着焕然一新。
  风风火火进了家门,钻进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可春天的衣物都在妻子的房中,他只得过去收拾。
  及至推开了房门。
  室内的景物映入眼帘,男人打量着熟悉的一切,心中恍如隔世。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余师长微微叹息:化妆品还真多,也不知何时添置的,只不过,她涂脂抹粉给谁看?
  男人此刻对女人没有了厌烦,生出些许怜悯。
  来到衣柜前,打开后,发现自己的衣物被归置的整整齐齐。
  余师长从里面挑拣了几件,剩下的不准备带走,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很多东西已然不能入眼。
  抱着衣物往外走,恰巧碰到了老太太。
  她手中拎着扫把,正在清理走廊,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两眼后,对方率先问道:“你这是?”
  男人连忙和声道:“过去来取几件春装。”
  跟着不想多谈,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太太颇为不忿,只能摇头叹息:想要女儿跟女婿,和好如初,真的很难。
  女人风华不再,也没有狐媚手段,单单靠男人良心发现,回心转意?恐怕他答应,外面的妖精还不答应。
  她听说了,第三者似乎跑了。
  但难免勾搭连环,藕断丝连,也别怪她多想,现在这个社会,人心要比原来复杂的多。
  余师长进屋后,从床下拉出皮箱,往里面塞衣服,忙碌之际,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男人停了下来。
  走到木桌前,拿起手机观瞧。
  “喂,猛子?!”他淡淡道。
  “姐夫,是我!”
  “怎么了?你在那边还好吧?”余师长随意的问道。
  “还行,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赵猛突然郑重道。
  “你讲!”男人挑眉。
  “我跟曹琳领证了,曹师长选了良辰吉日,举办喜宴,你和我姐过来参加吧?!”青年一鼓作气将事情交代清楚。
  余师长哑然,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这么快?!”他语气带着些许的讶然和惊喜。
  “就这么快,曹家办事效率就是高。”他自嘲道。
  “这都怪我,这些天,也不知忙个啥,也没过问你的事,我以为没那么快的,不过,还是恭喜你。”余师长由衷道
  赵猛毫不在意,带些笑意调侃:“姐夫,您说的什么话啊?我的今天,多亏了您在前面披荆斩棘,至于婚事,我自己操心就够了。”
  两人客气了两句,也就作罢。
  余师长原本就听说,小舅子的婚礼,不准备让家里大肆操办。
  他起初还不理解,后来,也没坚持,毕竟夫妻两个不和睦,家里的事,除了余静的,也懒得多管。
  “您和我姐,要保密,不要让我妈和余静知道。”赵猛昏头昏脑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余师长很是不解。
  “我妈年纪大了,不想她操劳,这样的场合,她来,也应付不来,余静呢,太小,学习很忙,也别来凑热闹,所有的事,就要多多仰仗你了。”青年语带恳切。
  余师长思忖片刻,答应下来。
  而自己的出差计划,显然也要推迟。
  短暂的太平(余,舅)
  雅琴默不作声,余师长微微一笑,满脸和气道:“不用了,我们得回去,老太太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话音落,赵猛也跟着笑。
  他竭力劝说:“镇里太平,治安很好,把门一锁没事的。”
  婚姻大事已然完成,可他心理仍旧不踏实。
  心理惦念着,那边的老老少少,都是女眷,没个正经男人,操持家业怎么能行?现在姐姐和姐夫在冷战,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他生怕夜长梦多,久了,两人离心离德的厉害,到时候这个家真散了怎么办?
  余师长果断摇头:“真的不必了,我明天要去北京。”
  话音落,姐弟俩人满脸错愕。
  “你去北京干什么?”雅琴率先发问。
  男人低垂着眼帘,满脸的春风得意:“文书刚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到底怎么回事?”赵猛也发懵。
  “人嘛,要学习才能进步,这次也算是机会。”他模棱两可的回答。
  青年在体制内呆过,听闻此言,却是喜出望外。
  “恭喜姐夫,还真是好事。”他连声呼喝。
  雅琴一头雾水,看着两人相谈甚欢。
  “我,我怎么没听明白?”她看了看这个,又瞅了瞅那个。
  赵猛投以安抚的眼神,跟着解释:“姐,这是天大的好事,姐夫要高升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眉飞色舞道:“军长!”
  女人脚下不稳,微微一颤,伸手捂住狂跳的胸口,惊叫:“什么?是真的吗?”
  她在城镇呆了许多年,本以为丈夫升迁无望了,就算听到了什么风声,也没太放在心上,如今喜讯来的太过突然。
  雅琴整个人被凿的昏头转向。
  “姐,你瞧,把你高兴的。”赵猛忍不住调笑。
  女人这才觉出失态,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火辣辣的,有点发烫。
  实则,是她疏忽了,因为跟对方的矛盾,便有点不上心,正所谓一人得势,鸡犬升天。
  这话不好听,但她作为余军长的老婆,身份自然所有不同,女人笑得合不拢嘴,看对方的样子,也顺眼许多。
  “山海,这都是真的?”她还是难以置信。
  余师长没有正眼看她,淡漠的瞥一眼,微微颔首。
  “不过,不易声张,等我回来,正式调令下来,再说。”他满脸沉静。
  雅琴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竭力抿着上翘的嘴角,可很快,她便忧心起来。
  “你明天就走,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女人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关切。
  看她那样子,似乎想要帮其归置。
  “收拾好了,你别操心了,你把家看好就行。”余师长慢条斯理道。
  “哎,我会的。”雅琴答应一声,随即眉头一皱:“你到底要去多久,可别太久啊,我一个人,带着一老一小,害怕。”
  余师长觉得对方矫情。
  年轻那会儿,她也不是没这般过活,老了,胆子反而小了?
  不置可否的点头:“具体去多久,我也不清楚。”
  实则进修学习,是有时间的,但余师长存着私心,想要在北京寻找田馨的下落,关键时刻他还想假公济私,多呆些时日。
  “静静初三,这两天不着家,学习真辛苦。”她叹了口气。
  “明天,怎么着也得让她回来,送送你。”雅琴作着打算。
  赵猛听闻此言,突然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问道:“静静去哪了?”
  “没去哪,在同学家温习功课。”雅琴语气平常的解释。
  青年若有所思的,端起酒杯,喝两口,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
  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可很快,又强压下去,毕竟自己这边的事情没有办完,就算有心过问,也不是时候。
  事到如今,余师长也不想隐瞒。
  他告诉两人,自己对余静的安排。
  雅琴听说有门路,让女儿进重点中学,很是开心。
  回头跟赵猛说道:“静静过来,你在C市也好有个照应。”
  青年喝得通红的脸,突然就白了几分。
  他在两个女子之间,左右逢源,本就吃力,若是弄到了一块儿,岂不是更加焦头烂额。
  赵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姐姐见他走神,连忙推了他一下,再次重复了一遍。
  青年只得强作欢颜,满口答应,余师长总觉得,小舅子哪里不对劲,可又不明所以,他所能想到的,便是对方结婚后,恐怕多有不便。
  于是道:“赵猛已经结婚了,他有家庭,又有事业,你少给人家添乱,静静还不有我呢吗?”
  雅琴突然醒过神来。
  “你,你也来C市吗?”
  余师长笃定颔首。
  “军长的办公地点就在这里。”
  话音落,女人脸上的喜气消失殆尽。
  “那,那我们怎么办?”这意味又要长久的分居两地吗?
  以前也异地相处过?但现在她对丈夫,没什么信任,生怕他故态萌发,又着了哪个小狐狸精的道。
  她怎么想的,余师长心理明镜似的。
  故作无知罢了,避重就轻道:“到时候静静来,我会好好照料,你们呢,放也可以过来看看。”
  男人的话无疑火上浇油。
  雅琴冷着脸,没好气的瞪着他。
  “那怎么能行?!你在这边作威作福,让我们在穷乡僻壤受罪?”她急赤白脸道。
  见女人发火,赵猛连忙抬起手臂,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粗声道:“姐,你说的什么话,姐夫也是正儿八经的来工作。”
  雅琴心中搓火,可看在弟弟的颜面上,只得勉强压制。
  毕竟今天是对方的大喜之日,就算天大的事,也不好发作。
  余师长对她没有什么情谊,都懒的搭理,但不应对也不成,连忙道:“我都说了,你随时可以来,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明明知道,我要上班的,说什么随时。”女人冷哼。
  “实在不行,就辞职,我要跟着你。”她趾高气昂,扬着脑袋。
  男人立刻面若冰霜:“你说什么傻话,能不能有点人样。”
  “我是猫,是狗吗?还要你看着?”他狠声责备。
  “你什么人,我不清楚吗?少给我来这套,我就要跟着……”雅琴豪不想让,面色逐渐狰狞。
  眼见着,两人七嘴八舌的争吵,赵猛心理装的却是外甥女。
  他喝了许多酒,此刻在血液中作祟,似乎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
  青年皱着眉头,满脸无奈和苦闷,喝止:“别,别吵!”
  男人西装笔挺的站在那儿,扭头看向姐姐:“真的没必要这样,姐夫都说了,欢迎随时来,你还较什么劲?”
  他觉得姐姐有点理亏。
  “你到底是谁的弟弟?”雅琴不忿。
  “得,那我们换个角度,来看问题。”赵猛摇头晃脑的给她分析:“你的工作,放得下吗?”
  雅琴迟疑着开口:“能!”
  “就算你能放得下,可你半途而废,没多少养老金的,你可想清楚?”他掷地有声的问道。
  女人梗着脖子不吱声。
  谁也不想辛苦了大半辈子,晚年没着落。
  “你到C市跟着姐夫,你以为是在部队吗?军委那边的门你都进不去,你能天天在外面守着?”赵猛再次反问。
  “再来,你辞职,能闲的住吗?再想找,那么可心的工作,不容易。”
  赵猛思维敏捷,给她分析的头头是道。
  雅琴多少被说服了,低头叹气。
  “姐,做事要考虑后果,你来?你来真的,真是添乱,没什么好处。”青年苦口婆心的劝说。
  女人这回终于平静下来。
  她撇着嘴角,满脸沮丧:“我,我这不是怕他出什么幺蛾子吗?”
  赵猛心理清楚,男人真要干嘛,女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看不住。
  这叫他说实话吗?只能衬托出姐姐的可怜,所以他还是做个老好人就行,这算善意的谎言吗?
  “姐夫,是成年人了,他吃一堑长一智,不会乱来的。”说话间,青年的用眼角的余光溜了眼余师长。
  对方敏感的接收到了。
  他明白小舅子,都是为自己说话。
  但对方也希冀自己,能安分守己点。
  男人深吸一口气,郑重道:“雅琴,我会对得起你和孩子的,别这么任性好吗?”
  他放软语调,女人也不满星河是真的,毫无理智,胡搅蛮缠,大道理她都懂,只是害怕再次经历那样的屈辱。
  雅琴不情不愿的点头。
  “余山海,你这话我可没少听,希望这次,不要食言。”女人满脸凄苦,拉长了声调警告。
  男人暗怀鬼胎,连忙岔开话题。
  “你放心,我答应你和孩子的事,都记得,等我从北京回来,就给静静,先在C市买套房子。”他语带恳切。
  “那可要写孩子的名儿!”女人强调。
  “当然了!”余山海满口答应。
  赵猛见事情过去,雨过天晴,心情好了许多。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听说弟弟要去度蜜月,雅琴很感兴趣。
  以为对方会到国外的旅游胜地走走,哪想到,他们是就近安排,准备往南走。
  不坐飞机,只乘火车,走到哪里算哪里,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则全凭心情,这听起来,似乎也很浪漫。
  佺攵噈捯PΟ⒈捌.cΘ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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