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么晚上就一定会有一场好戏。
  正想得入神,就听见外头有些窸窣的响动。腾芽蹑手蹑脚的从床上走下来,屏着呼吸蹲在了门里面。
  不一会儿,就听见隔壁门闩被人轻轻拉动的声音。想来是有人在门外用钩子勾住了门闩。
  是张舒婕要对徐丽仪下毒手了!
  腾芽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
  几次,张舒婕都想要她的命。要不是徐丽仪护着,她早就被掐死了。
  这时候,也该出手帮一帮忙。刚站起身子,腾芽就觉得后腰被什么扎的疼了。正想回头,忽然身后冒出一个声音。
  “别动!”
  腾芽身子一颤,就不敢再乱动了。
  “你这丫头还挺鬼祟的么?怎么,想去帮忙不成?”张舒婕手里的尖刀略微用力,自己就觉得已经扎破了她的皮肉。“真以为我有那么蠢?你们做了套我还往里钻?”
  “你这不是来了吗?”腾芽轻语气轻佻。
  “是啊,我必须得来。先送你一程,再去隔壁房里送徐丽仪一程。”张舒婕咬牙切齿的说:“你害死我的孩子,她却比我风光。分明我才是这望宫里最聪明的人。我怎么可能由着你们来算计我。”
  “就怕你是自作聪明。”腾芽不敢回头,还真怕她会一刀子捅过来。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张舒婕提溜着她的后衣领,让她转过脸来。“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会让你死个明白。隔壁房里埋伏了好些人,就等着我气急败坏的去杀了徐丽仪,再把我当成刺客给捅死对吗?”
  腾芽猜想,徐丽仪是这么打算的。毕竟她已经恢复了身份,张舒婕因为嫉妒而心生怨恨,对她下毒手一点不奇怪。即便是有人追究起来,也不用多费口舌去解释。
  “可能是吧。”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害怕。
  这让张舒婕心里很舒畅:“所以你这丫头就在这里竖着耳朵听好戏对吗?”
  “我只是有点怕黑。”腾芽的目光躲避着那刀尖,怯懦的样子让对方失去了防范。
  “其实呀,我的女儿要是活着,也就比你大几个月。”张舒婕扬了扬眉:“可惜,她没有这么好的命。”
  眼眸一紧,她忽然把握着刀的手往身后抽了一下,预备用力:“所以你也不可以还活在我眼前。”
  腾芽只觉得身子都僵硬了,她想要躲开,却被张舒婕紧紧拽住后领。
  “再会了,三公主!”
  “救命!”腾芽死死的握住张舒婕刺过来的手腕,惊呼声惊动了隔壁房里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微弱的力气也根本就抵抗不住张舒婕的恨意。刀尖已经扎在了腹部。
  “你们几个,快把门踹开。”徐丽仪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奴才们自然不敢耽搁,拼命拼命的在撞门。
  可是腾芽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怕自己根本等不到获救。
  电光火石之间,张舒婕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点没浪费的全喷在腾芽脸上。
  腾芽恶心的不行,闭紧双眸。倏然张舒婕没有了力气,刀子掉在了地上。
  紧跟着,门被撞开了,侍卫和弃妇们一拥而入。
  侍卫迅速的将张舒婕反拧住,让她不能乱动。
  “你这丫头,命真大啊。”徐丽仪饶有兴味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说好了万无一失吗?”腾芽依然闭紧了眼睛,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她真想马上跳到河里好好洗个澡。
  秦顺容赶紧摸出帕子,一个劲儿的给她擦。“你这是伤哪了?要不要紧啊?”
  “我没事。”腾芽难受的不行:“皮外伤。”
  徐丽仪冷蔑的瞪了一眼被拧按在地上的张舒婕:“你倒是惯会选软柿子捏,怎么不冲我来?”
  张舒婕跌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如愿了?”秦顺容气的不行:“拿个孩子撒气,也就这点本事了。”
  张舒婕依然没有做声。
  腾芽脸上的血擦掉才睁开眼睛,忽然响起方才的事:“她……好像死了。”
  “什么?”徐丽仪赶紧示意侍卫看看。
  侍卫揪着她后脑的发髻,迫使她扬起脸来,手放在鼻子下面发现真的没有呼吸了。
  “是死了。”侍卫又试过颈部,却是没有脉搏。
  徐丽仪当即道:“算她聪明,怕受罪就自我了断了。否则交给皇上处置,必然不会有她好果
  子吃。今晚的事情你们也都看见了,回头着人去知会白公公一声,白公公自会禀明上头。”
  话说到这里,徐丽仪又道:“总归是同住在望宫里多年的姐妹,让我再最后替舒婕好好梳妆梳妆,你们先出去吧。容后再来把她挪走。”
  “诺。”侍卫麻利的退了出去。
  “啧啧!”秦顺容少不得感慨,这恢复了位分,说话就是管用些。“以前只被棒子理会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你呀,这时候还有心思逗趣。”徐丽仪俯身蹲在张舒婕身旁。“她是怎么死的?”
  腾芽皱眉,回忆起方才的紧要关头:“她原本是可以杀了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来,她顿时就没了力气。我被那些血点子迷住眼睛,也看不见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顺容仔细的看过张舒婕身上,并没有外伤。“也是一口血喷出来,该不会是和凌夫人一样吧?”
  “不错,应该是。”徐丽仪也发现张舒婕有中毒的症状。
  “那为什么凌夫人可以安然无恙等到解毒,她却这么快就死了?”腾芽纳闷的不行。
  “凌夫人中的毒是一种剧毒,之所以能撑住,完全是因为服用的分量少。”徐丽仪忧心忡忡的说:“如果分量足够,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张舒婕就是这种情况。”
  “可她怎么会忽然中毒呢?”腾芽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是剧毒的话,服下去就会死,也等不到进我房里来和我说了这许多话啊!”
  “确实有点奇怪。”张舒婕也是纳闷。“除非她是在正要杀你的时候,被人下了毒!”
  “这怎么可能。”腾芽当时没再房里看见别人,心口一紧:“张舒婕是怎么进的我房间?我明明拴好了门。”
  “应该是从后窗子。”秦顺容往那边看了一眼:“窗子的窗纸被弄破了,应该是有人伸手进来把窗子打开。”
  “别说了,赶紧把她的衣裳脱下来看看。”徐丽仪好奇的不行:“如果毒不是从口入,那她身上就一定有伤口。”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张舒婕的身子检查了一遍,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算了。”徐丽仪想想也罢:“反正人都死了,死因我方才也说过了,是自尽。皇上才不会理会这些事,直接叫人抬走就是。”
  “嗯。”秦顺容赞同的点了下头。“那我去叫侍卫进来。”
  “好。”徐丽仪把她的衣裳给系好,发现秦顺容想要去整理张舒婕耳鬓的发丝。“那是……别动!”
  秦顺容惊着了,连忙缩回了手。“怎么了这是?”
  “这对耳坠,你以前见过她佩戴?”徐丽仪问。
  “没有啊!”秦顺容确实没见过:“哎呀,这是很好的南珠呢!她都落魄到这地步了,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耳坠?就算内务局送了些东西过来,也不至于给她挑这么好的啊,连丽仪你都没有呢!”
  “说的是啊!”徐丽仪拿着粗布手帕摘下了她其中一支耳坠。“腾芽,你去,拿杯茶过来。”
  “好。”腾芽点头,端了自己的茶杯过来。
  徐丽仪立马将耳坠子丢了进去。刚丢下去,那茶水就翻滚起细密的小泡,看着挺吓人的。
  “看样子是有人把毒涂抹在这耳坠上了。你们看卡她的颈部是不是有刺伤的痕迹?”
  秦顺容看过左边看右边,果然在右边的脖颈上,一个细小的伤口已经发黑。“还真是有!”
  “这就对了,一定是她下手伤害腾芽的时候,耳钩子不小心戳破自己的肌肤。”徐丽仪冷冷一笑,道:“腾芽啊,谁下的毒,谁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有她这么暗地里使坏,你都成了张舒婕的刀下亡魂了。”
  说道这里,徐丽仪有些愧疚:“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她会因为妒忌我获宠来对我下毒手。毕竟我怀疑是她对凌夫人下毒……她也知道我掌握了一些证据。”
  “什么?“秦顺容惊讶不已:“你是说,对凌夫人下毒的是她?这怎么会呢,大公主的糕点,她也不曾经手啊。不然,大公主被皇上疑心的时候,就该如实的说出来。”
  “想要下毒也容易。”腾芽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三公主你竟也知道?说给我听听。”秦顺容惊讶的看着腾芽。
  “其实那天来的时候,我就发现长姐的食篮盖子颜色有些不同。她的篮子看着旧些,盖子却很新。很明显不是一套。”腾芽挠了挠头:“要是她肯给我看,也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你还真是心细如尘。”秦顺容眼底的赞许之色还夹杂了不少的喜悦。“足见苏贵妃娘娘多会教女儿。”
  腾芽垂下了头。其实很多事,母妃都没有教过她。
  没教过她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教过她如何跟心如蛇蝎的女人们打交道,更没教过她怎么去算计自己的父皇,怎么能在皇权的夹缝里拼命的活着。
  “好好的,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了。”秦顺容看她伤心的样子,心里不落忍。“还是赶紧叫侍卫来,先把张舒婕抬走吧。”
  “也好。”徐丽仪点头走出了厢房。
  “三公主,人死在你房里,又一屋子的血腥气,你要不要换个厢房?”秦顺容关心的问。
  “其实都一样。”腾芽微微一笑,散去了眼底的悲哀。“我都能住。”
  “还是换一间吧。”秦顺容稍微一想,道:“挨着凌夫人厢房旁边,有一间空房也收拾出来了。我把你的东西给拿过去,你住在那,替凌夫人抄经也方便。放心,用不了多久,凌夫人迁居青鸾宫,你就能跟着过去住了。”
  “青鸾宫?”腾芽仰起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悲凉。“父皇把青鸾宫给了凌夫人居住?”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秦顺容自觉又说错了话。“其实,你能回青鸾宫住,也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就别想那么多了。”
  “嗯。”腾芽点头,转身也走了出去。
  “我这是怎么了!”秦顺容抚了抚自己的嘴唇:“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老是说错话!”
  这几日,望宫里风平浪静。
  每个人都过得格外舒心。
  皇帝每日都会过来一趟,陪凌夫人说说话。
  整个望宫里的女人们都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可望宫外面,却好像不那么太平。
  尤其是九重殿,简直乱作一团。
  宓夫人一面要准备爱女大婚所需,一面又要应对前来恭贺的妃嫔。还要一遍一遍教导腾珠,公主出嫁的各种规矩。这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还得留心着韦贵妃那边的动静。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
  “母妃,这对玉镯怎么样?”腾珠拿着新得的玉镯,递到宓夫人面前。“女儿瞧着,和您新做的那套绿色的吉服配正好看。”
  “是啊,这镯子的颜色的确很配那套吉服。”宓夫人伸手去摸那镯子。
  腾珠恰好松开了手。
  镯子从宓夫人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断成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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