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为这个,杜锦爆发了极大的怒火。
  于丽清得到了她想要的全部,房子产权,小姑子搬走,聪明的放软态度,放低身段,一再的低头。
  她自从嫁给他之后也一直受着委屈,没有一天顺意。杜锦这怒火,最后只能朝自己发,恨自己无能。
  “绡绡,”杜锦低低的说,“对不起……”
  杜绡看见哥哥把自己的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她便难过了起来。
  本来是一家人不是吗,亲兄妹呀,怎么就到了要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对不起”的份上了?
  她努力的想忍住泪意,不想当着哥哥的面掉眼泪,要不然他更该以为她是为了房子而觉得委屈了。可一颗眼泪还是“啪嗒”掉在了她雪白的手背上。像一滴岩浆一样灼痛了杜锦。
  房子的事无从解释,就是杜绡看到的这样。说什么都无力。
  小小的厅里压抑的沉默了几秒钟。杜锦直起身拉开衣襟,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杜绡。
  “这个给你。”他说。
  杜绡抹了下眼睛,接过来,边打开边说:“什么呀……”她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愕然的看着手里的纸。
  杜锦用a4纸手写了张欠条,写明他欠杜绡200万。
  杜绡霍然抬头看向杜锦。
  “我全部的积蓄你也知道,二百出头。”杜锦声音冷静,“这个钱,我现在不给你。你还小,拿着这么多钱,我也不放心。我打算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到时候,我手上应该再多些。孩子花钱多,我想留点钱给斌斌做教育基金,所以,给你个整数。”
  杜锦就说了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如果男方要买新房,这笔钱就直接放进去一起买,大家做好公正,明晰产权。这样才有用。如果房子是公婆的,或者是公婆出资买的,都不靠谱,万一离婚什么的,你就一点保障都没有。”
  “我现在能保证的就这么多,所以先给你写这么多。以后的钱,等赚到手再说。到时候,能给你多少,我尽力。”
  杜锦其实知道,等到杜绡出嫁,父母也不会让她光身子出门。但父母的钱是父母的钱,他无权置喙,他只处置自己的钱就好了。
  杜绡看着他,憋了半天,一张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恋爱都没谈过呢……”她抹着眼泪,哽咽着,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就、就盼着我离婚了……”
  杜锦没憋住,笑了。
  像冬雪消融,之前横亘在兄妹间的沉重和压抑的气氛突然消失了。亲兄妹还是亲兄妹,血缘在那里,打断骨头连着筋。
  “别哭了,丑死了。”杜锦埋汰杜绡,抽了张纸巾塞给她。
  杜绡擦了眼泪鼻涕,夸夸夸的把那张借条撕的粉碎:“我不要。”
  杜锦叹口气,不去跟她争论一张纸的问题。有没有那张欠条没有妨碍,这件事情约束着杜锦的是他自己的良心。
  “家里的房子,现在市值差不多一千万出头。这个房子原本是爸妈的财产,法律上来讲,是应该你和我平分的。”杜锦说,“我就算给你两百万或者三百万现金,你都是吃亏的。”
  杜绡也叹了口气,说:“你说的那是遗产,爸妈还活着呢。没成为遗产前,爸妈想怎么处理自己的财产都是他们的权利。”
  “哥,我不是因为房子伤心的。”杜绡绞着手指说,“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这个房子就算不过户,过几年,也肯定是我嫁出去,你和爸妈继续住。爸妈身体这么好,等几十年后他们走了,斌斌可能都已经结婚了。我一个做姑姑的,不可能再跑去跟你们一大家子去抢半套房子。我……我真的不是因为房子……”
  杜绡这样,杜锦就更加苦涩了。
  “我明白。”他涩然道,“是我们。”
  是他们这些至亲伤了她的心。
  杜锦走的时候,杜绡的眼睛已经红红的了。
  但事情都摊开了面对面的说清楚了,她心里就变得通畅了很多,不再压抑难受了。
  她还能怎么样呢?她爹妈不是李嘉诚,他们就是一对普通人,挣一辈子的钱就只置下了这一套房子。家里有儿有女,他们做了所有中国父母都会做的选择。房子留给儿子,女儿嫁出去。
  实在是这个国家,在北京这样房价高到了天际的一线大城市里,男人没有房子,很难讨到老婆,因为丈母娘都希望闺女能找个有房的男人。而把女儿嫁出去,同样是丈母娘希望闺女能找个有房的男人。
  同一个理由,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只要女儿能找到个有房的男人,在中国家长看来,这件事就双赢了。
  这里面蕴含的不公平、不对等,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是中国横贯整个社会,纵贯整个历史的问题。
  杜绡第一次把这个社会问题看得如此通透,但她和她的爸爸、妈妈、哥哥,都无力去解决,只能顺应现实,投身成为其中的一员。
  杜锦在楼下靠着车身抽了一支烟,又抬头看了看妹妹亮着灯的窗户,才着车回家。
  楼上的杜绡把地上的碎纸渣渣扫起来,倒进马桶里。看到纸屑被冲进了下水道,她的泪意又上来了。
  她需要治愈。
  回到自己房间,她打开笼子门,去骚扰小仓鼠。养了几天,小仓鼠被她每天摸揉得已经开始习惯她,不再像刚买那天那么警醒了。杜绡揉摸这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团,得到了极大的治愈。
  她想起哥哥今天晚上特意来到这里的一番倾谈。想他这些天不知道是经过了怎么样的犹豫挣扎和难过,最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她知道,在这个过程中,直到他今天把这件事摊开到桌面上来说之前,他都一定是倍受折磨的。
  她就替哥哥心酸起来。
  手底下一时失了轻重,毛茸茸的小家伙猛的一扭头,杜绡“呀”的一声,抽回手来。
  一滴鲜红的血珠颤巍巍的立在食指的指尖上。
  糟糕了。
  第23章
  如果被仓鼠咬了, 要去打狂犬疫苗。
  如果被仓鼠咬了, 要去打狂犬疫苗。
  如果被仓鼠咬了,要去打狂犬疫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管网上有多少“我xx年就被咬了,没打疫苗, 活到现在也没事啊”、“我没听说过有谁被仓鼠咬了死的”之类的言论, 杜绡是不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来赌他们说的话是否真实的。
  疫苗这个东西,本来防的也就是那个“万一”。
  杜绡很懂这个道理,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打疫苗。
  她先关上笼子,然后立刻去洗手间用肥皂反复清洗了伤口。再回房间打开笔记本,百度“北京狂犬疫苗”。
  点开了最上面的几个链接,倒是找到了一份北京市能打狂犬疫苗的医院列表。但她看一下,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了, 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而且列表下面都还特意标明了建议先打电话到医院咨询,以免发生意外情况, 浪费打疫苗的时间。一般来说,最好是在两个小时之内打。
  杜绡就捡着离她比较近的一家打电话过去, 还真有人接。
  “出血了吗?”对方问。
  “出了。”她说。
  “那得打血清,我们这没有, 你得找别家。”
  “您知道哪有吗?”
  “不知道, 你自己查一下吧。”说完就挂了。
  也没法去苛责人家这态度,北京稍大点的医院夜间急诊跟挤公共汽车似的, 医护人员是真的忙。
  杜绡就继续打电话, 打了几家, 或者没有, 或者没人接。
  她放弃了打电话,继续网上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也是被什么动物咬了然后去打狂犬疫苗的人写的寻找医院的帖子。还挺长,杜绡一目十行的看,写得挺详细。这个人就是白跑了好几家医院,最后才找到了合适的医院。
  杜绡看完,合上笔记本,手机叫了个车,直奔北大人民医院。
  杜绡跟分诊台说打狂犬疫苗,直接被指到急诊外科去了。急诊外科诊室外的楼道里,躺着的都是些伤口狰狞吓人的病人。杜绡都不敢看,一路低眉搭眼的就找到了诊室。
  有个穿白大褂带口罩的男大夫正在给一个手里捧着一堆药的人详细的说明每种药都怎么用。杜绡就乖巧的排那个人后面了。
  等那人道谢走了,她赶紧把号递过去。
  年轻漂亮的可爱女孩,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年轻的大夫就多看了一眼,挺温柔的问:“怎么了?”
  杜绡就竖起一根手指,怯怯的说:“被仓鼠咬了,来打狂犬疫苗……”总觉得莫名有点丢人。
  大夫的眼睛就弯了弯,说:“那是得打。”又问她什么时候咬的,多长时间了等等。
  杜绡总觉得好像被大夫嘲笑了,拿着缴费单子,讪讪的去交钱拿药。领回来一堆小瓶瓶,她看了一眼,有血清,有疫苗。
  再回到诊室,大夫那里又有病人了。一抬头看见杜绡,他就说:“去走廊左边那个注射室等我。”
  杜绡就抱着她的小药瓶屁颠屁颠的去了。那门口已经有一个老大爷在排队了。俩人还聊了聊天。
  “您也打狂犬疫苗啊?”
  “是啊,让猫给抓了,你让什么抓了?”
  “我养的仓鼠。”
  “嗐,你说养那玩意干嘛!”
  杜绡扶额。注射室门开了,出来一个女的。大爷还跟那女的打招呼:“打完啦?”
  然后跟杜绡说:“她是让狗给咬了。”说完他也进去了,里面有个医生关上了门。
  没一会儿大爷也打完了出来了,还跟杜绡打了招呼才走。杜绡探头看了看,里面已经没人了,那个医生好像从里面的另一个门走了。
  她就又等了两分钟,她的医生从诊室出来,大步走过来说:“进去等我。”
  杜绡就进去了,也学前面医生的样子关上门。她的医生很快从另一边的门里进来,把她的药收了。杜绡很自觉的脱下外套,正准备撸袖子,回头一看……医生手里拿着一根巨粗、巨大、巨长的针管!
  杜绡脸都白了,嘴唇都抖了,小腿肚子也转筋了。
  “大夫……”她颤声叫着。瞧了眼医生的胸牌,“曾琦”,抖着又喊了声:“曾~大~夫……”
  曾大夫抬头一看,乐了:“别怕,这个是抽药用的。那个才是注射的。”
  杜绡一看,原来托盘里还有另外一根正常尺寸的针管,简直像是死里逃生!松口气,开始撸袖子,问:“打哪只胳膊?”
  曾大夫说:“打后背,你转过去,把后背露出来。”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杜绡后背,说;“打这个位置。”
  杜绡生平还是第一次在脊椎位置打针。她其实从小有点怕打针,这会倒是因为新奇,竟压下了那点害怕。大夫面前没有性别。她就利落的转身,解开针织衫和衬衫的扣子,把上衣褪到胳膊肘,露出半拉后背。
  皮肤雪白,身形纤细。粉红色珠光光泽的文胸带,与年轻女孩娇嫩无暇的皮肤相映生辉。
  曾琦大夫眼神就恍惚了一下。
  医德!医德!曾大夫暗暗念了两句医科生的静心咒,在医德允许的范围内多看两眼,凝神屏气,拿尖尖的针管照着姑娘美好的后背……一扎!
  下手堪称稳准狠!
  杜绡疼得“嘤~”了一声,还带着颤音,好听极了。
  医德!医德!曾大夫沉稳的把药水推了进去。然后拔针管,给她按上了一坨棉球:“自己按着。”
  杜绡只能反转着手臂,别别扭扭的自己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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