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英亲王为何沦落到去蹲刑部大牢,究其根本原因,其实是他不分嫡庶,宠妾灭妻,惠安太后有意要为受委屈的英亲王妃撑个腰,才随意丢了个套出去,谁知一心想休妻的英亲王,还真就踩了进去。
  “臣妾已和她说了,英亲王不会有事……”廉亲王妃微微苦笑道,“可是,她一个劲儿的哭,说英亲王在刑部多么多么遭罪,过的多么多么不好,一个劲儿的求臣妾,想叫臣妾在娘娘这里说个情,希望早点放英亲王回府。”
  惠安太后语气淡淡道:“皇帝旨意,岂能随便更改。”
  啧,她在替英亲王妃做脸,英亲王妃反倒一个劲儿的拆台,真是……
  想表现一下贤妻的姿态,你多去牢房殷勤慰问一下就成了,至于求情的事儿,你稍微作势一下就够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在你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为英亲王奔走时,你家的几个侧妃,已经在牢里给你上了多少眼药呀。
  这件事的正确处理方式,应该是——
  勒令惹怒老四的邴侧妃,在府里好生安胎,就算她回头找老四哭诉,只要一个‘王嗣为重’的借口,就能轻松搞定。
  至于贾、易、丁三个上蹿下跳的侧妃,你要做的是,警告她们不许到处抛头露面,哪怕她们回头也找老四哭,你就说‘她们只是侧妃,哪有什么求情的门路,总是往府外跑牢里去,难免要坏了名声,你也是为王爷的名声考虑呀’,她们会挑拨离间,你就不会学着反间回去?
  先把后院压制平静,你再摆出一幅为夫婿奔忙的贤惠姿态,那才有些许收拢丈夫心思的效果。
  女人呀,当你的日子不好过时,你就更要用‘心’过呀。
  听了惠安太后的话,廉亲王妃遂不再多言,又笑着转移话题道:“元宝的身子真是好了不少,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半天,看起来还是挺精神……”又瞧了瞧被嬷嬷亦步亦趋跟着的季子珊小公主,再笑语柔婉道,“扇扇这丫头,跑的是愈来愈稳当了。”
  惠安太后端起桌几上的茶盏,温语笑道:“三个小东西玩的时辰也不短了……”一转目光,惠安太后吩咐身旁的碧云嬷嬷,“风筝叫宫女们先放着,让三个小东西回来歇歇再玩儿。”
  碧云嬷嬷福了福身子,就去了碧绿清新的草坪。
  片刻后,季子珊小公主蹬蹬蹬的冲到惠安太后腿边,举着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娇声道:“娘,抱抱——”
  惠安太后勾了一下胖闺女的鼻尖,尔后将她抱坐到腿上,拿软帕轻轻给她擦着额上细汗,元宝小王爷则在旁边落座,接过嬷嬷递给他的水杯,至于季子箩,她望了望撒娇求抱抱的小堂妹,也朝自家亲妈伸胳膊,甜甜的笑道:“母妃,我也要抱抱……”
  “阿箩,妹妹还小才要让娘抱,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要娘抱呀,你羞不羞……”廉亲王妃举着手里的帕子,轻轻拭着闺女粉扑扑的脸颊,“乖乖的,自己坐好,喝口水润润嗓子,等歇一会儿,再去接着放风筝玩儿。”
  季子箩鼓了鼓胖嘟嘟的小脸颊,嘟嘴道:“好吧。”
  被太后亲妈抱着的季子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也咿咿呀呀的表示:“我也乖,自己坐……”
  惠安太后十分喜欢揣抱身体娇软的胖闺女,闻言笑嗔道:“扇扇,你还小呢,还是娘抱着你吧……”
  “不要,不要……”季子珊把脑袋摇成了一只拨浪鼓,“我乖,我大,我自己坐!”因为话说的太长,最后一句话都溜音了,‘自己坐’飙成了‘记几跺’的音儿。
  惠安太后只能丢开往外窜的胖闺女,口内连声道:“好好好,你自己坐,自己坐……”
  在三个小娃娃喝完歇够又奔去放风筝玩时,惠安太后收到一个特别无语的消息——英亲王妃熊氏跪在皇宫之外,求见惠安太后。
  “你在这儿看着他们玩儿,哀家去见英亲王妃。”无语过罢,惠安太后对廉亲王妃道,她可以拒见英亲王妃,若是英亲王妃青天白日的跪在宫门口,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廉亲王妃起身回道:“娘娘放心,臣妾会照看好他们。”
  慈宁宫,寿康殿。
  因在日头下跪了两盏茶时间,得到惠安太后的召见后,又是心思浮动,又是脚步匆匆,是以,这会儿的英亲王妃头上是汗脸上是泪,跪在寿康正殿戚戚哀哀的求道:“太后娘娘,臣妾求您了,就让陛下放我家王爷出来吧,他在牢里待了大半个月,都瘦得快脱形了……”
  惠安太后勾了勾唇角,简直不想说话。
  据刑部大牢里传回的消息,英亲王虽然不闹腾着出去了,却在大牢里一派大爷做派,三餐要吃好的,被褥要盖暖的,除了住房条件差些,没有娱乐消遣之外,跟个地主老爷也差不多了。
  他的四个侧妃,每次去牢里探望时,都说自己如何如何担忧王爷,接着又很惭愧的表示,自己只是个侧妃,实在无力替王爷奔走说情,最后再挑拨道,说王爷到现在也没能出去,都是王妃不给力不尽心。
  等到英亲王妃去探望丈夫时,得到的就是劈头盖脸的怒骂了。
  “……娘娘。”见自己哭求了半天,惠安太后只是坐着不说话,英亲王妃捏着帕子一摁湿润的眼窝,慢慢放低了哭音,“您倒是说句话呀……”
  惠安太后瞥英亲王妃一眼,缓声道:“你一进门就哭个不停,给哀家说话的空闲了么。”
  英亲王妃面色一红,满脸窘迫道:“都是臣妾急糊涂了,娘娘恕罪。”
  “你先起来。”惠安太后望着一脸狼藉的英亲王妃,眼角微抽道,好端端的一个皇室王妃,隔三差五就哭得妆花发乱,真是……扎眼。
  英亲王妃抽泣着站起身来。
  “你是真心替英亲王求情?”惠安太后漫不经心地拨着金玉戒指,“为着什么缘故?说实话。”惠安太后挺想知道,英亲王妃这番姿态,到底打哪方面的主意更多些。
  英亲王妃轻轻泣道:“娘娘,臣妾自然是真心替王爷求情,他虽然有些无情,臣妾却不能无义……”顿了一顿,又极小声的表示道,“只要臣妾尽心尽力助王爷早点出狱,王爷他兴许就会对臣妾好些……”只要丈夫待自己好些,每月肯与自己同房,她就有望生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惠安太后定定地看着英亲王妃,娓娓而语:“上一回哀家已经和你说过,你是正室王妃,谁的名分也越不过你去,还和你说过,你是先太帝册封的王妃,皇帝不会答应英亲王休妻的事情。”
  英亲王妃立时面露感激道:“娘娘心疼臣妾,臣妾感激不尽,铭记在心……求娘娘就再疼一次臣妾吧。”
  “哦,你原来知道哀家心疼你呀……”惠安太后话音一转,语气微微不悦道,“所以,你就仗着哀家疼你,故意在宫门口跪着,威逼哀家不得不见你?!”
  英亲王妃一低脑袋,哭音又起:“臣妾不敢,臣妾实在是没法子了呀……”
  惠安太后想了一想,应道:“好,哀家替你去找皇帝说情……”在英亲王妃倏然抬起头的惊喜目光中,惠安太后的目光隐带几分讥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不信老四坐一回‘假’牢,就能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她既然帮了这个妯娌一回,就不介意再帮她一回,但愿她这次能睁大眼睛,看清丈夫的‘本性’吧,她要是再糊里糊涂拎不清,那她也没有奈何,帮她出谋划策立足王府的事情,不是她的责任和差事呀。
  当晚,季子清陛下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惠安太后便与他提了英亲王的事。
  季子清捉着胖妹妹的柔软小爪子,想了一想,便道:“既然是母后开的口,那就提前放王叔出来吧,唔,剩下的半个月,就让他在府里思过好了。”
  惠安太后补上一句:“明儿个黄昏时再放他出去。”
  季子清笑道:“都依母后的意思。”
  肉爪子一直被大金腿哥哥捉着玩,季子珊转了转眼珠子,龇起一口小白牙甜甜笑道:“大哥哥,一起睡,一起玩,还有……小哥哥……一起……”
  季子清陛下的笑脸微微一滞——这丫头,还真把他当爹用上了!
  哪怕长子乐意哄闺女睡玩,惠安太后还不乐意呢,朝粉嘟嘟白嫩嫩的小闺女招招手:“扇扇,过来,娘陪你一起玩,一起睡,乖啊。”
  季子珊特坏心眼的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想和哥哥玩儿……”
  惠安太后、季子清陛下、董皇后一起无语了:“……”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到底想不想要一个大侄子玩!
  很快,英亲王府的最新消息,就传回了皇宫。
  因惠安太后并没有明说何时会放英亲王出狱,所以,英亲王妃在去刑部告诉老公好消息时,只说太后娘娘已答应帮她说情,叫英亲王再忍耐一阵子。
  牢里待着毕竟不舒服,于是,英亲王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呀等,终于在次一日傍晚时分,等来了被释放回府改为在家里思过的旨意。
  刑部外头一直守着英亲王府的小厮,一见自家王爷终于要出狱归家了,小厮忙不迭的回府报信。
  得到消息的英亲王妃大喜,王府后院一众干旱缺水的鲜花……同样大喜。
  英亲王妃喜气洋洋的在门口等候相迎,哪知,英亲王爷才刚下轿出来,忽然从斜里杀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说邴侧妃娘娘肚子疼的厉害,请王爷赶紧去瞧瞧,子嗣为重,于是,最后的最后,英亲王顾不得和满脸喜气的黄脸老婆说一句话,就一甩袖子先去看望邴侧妃,因邴侧妃有孕在身无法侍寝,英亲王又被眉目含情身段妖娆的丁侧妃截回了屋里,至于英亲王妃……又独守空闺了一夜。
  此后的数日,在府里思过的英亲王,不是宿在这个侧妃屋里,就是睡在那个夫人床上,英亲王妃愣是连老公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到。
  季子珊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想说:婶呀,情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第56章 选择
  经过一场牢狱之灾的考验后,季子珊也不知道英亲王妃是否对老公彻底‘死心’了,她现在蛮担忧她太后亲妈的身体,上辈子有句俗话说的好,生命在于运动,可是呢,在她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贵妇人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随便活蹦乱跳那是想都别想,一切都要按照端庄的标准来。
  端庄斯文的姿态固然赏心悦目,可惜不利养生呀,所以,季子珊小公主深深热爱上了放风筝的游戏。
  她不仅自己喜欢放,还特别黏糊的拉着惠安太后一起放。
  不提惠安太后起先放不开身段,一众服侍的嬷嬷宫女,更是前仆后继的表示‘小公主乖,还是奴婢们替太后娘娘放风筝给您看吧’,季子珊小公主统统不理,就扯着惠安太后的衣角,嘟着嫣红色的小嘴儿撒娇:“不要,我要娘……放风筝……好不好……求你了……”
  耳聪目明的季子珊小公主,不失时机的显摆自己新学会的词语。
  胖闺女都奶声奶气的说‘求你了’,惠安太后哪还会再不依从,反正后宫之中属她最大,谁还敢训斥她没规矩不成,是以,惠安太后叫人挽了袖子,就边跑边走的放起风筝,在胖闺女拍着小巴掌乐得咯咯笑时,惠安太后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慢慢适应轻跑快走,直到最后……重拾无忧无虑的少女心。
  曾几何时,惠安太后也在自家后院里,天真娇憨的放风筝玩。
  惠安太后放飞自我后,生生玩出了一身的汗,母女俩回了慈宁宫,在白玉澡池里美美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又叫宫人们伺候着梳穿妆扮,两人打扮的美美了,接着凑在一起吃喝玩乐,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悠闲自在了。
  至少,季子清陛下就特别羡慕的说,也特别欣慰的说。
  有个‘懂事’的太后亲妈,真好呀。
  岁月忽忽,转眼便入三月。
  柔嘉大长公主长子许果的亲事,经过一番艰难曲折的寻觅后,终于在三月初明订下来,而与许果同岁的仪萱大长公主之女高珍珍,她的亲事依旧悬而未决,着实令仪萱大长公主头疼不堪。
  可没过多久,她自身的‘麻烦事’也被明挑了出来。
  “你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慈宁宫里,惠安太后坐在卧榻之上,眉目静然的看着仪萱大长公主,许是这两年诸事不顺,仪萱长大公主的眉心隐然烦躁的疲态。
  仪萱大长公主扯着帕子装傻,强笑道:“嫂子说的是什么事啊。”
  惠安太后微挑秀眉,从桌几上端起一盏溢香的清茶,语气缓柔道:“齐国公老夫人卧病在床,高驸马从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国公府侍疾,你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却也是齐国公府的儿媳妇,你婆婆病了,虽不敢劳累你端茶倒水喂汤喂药,但你隔三差五去探望一下,总是应该的吧。”
  仪萱大长公主将脸一拉,表面难看的恨声道:“那老婆子故意装病!”
  惠安太后瞥她一眼,垂眉抿茶不语。
  姑嫂俩静坐一会儿后,还是仪萱大长公主耐不住性子,率先期期艾艾的开口了:“嫂子,我……”
  惠安太后抿过几口香茗之后,又将茶盏搁回雕花桌几,拿帕子轻拭嘴角后,才又温声而语:“若是高驸马一心向着你,对没有儿子之事毫不在意,哀家什么话都不会说。”
  仪萱大长公主气鼓鼓的骂道:“那个没良心的!”
  “你就准备这么一直硬拖下去?”惠安太后没兴趣听小姑子骂婆婆骂丈夫,她只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没有盘算,“你现在态度强硬的和高家置气吵闹、和驸马隔阂生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说句你不爱听的,等你以后走了,你的三个女儿怎么办,你姓季,是皇家公主,可你的女儿们姓的是高,她们的娘家是……齐国公府。”
  仪萱大长公主闷闷的扯着帕子:“那珍珍几个的外家,还是姓季的呢。”顿了一顿,仪萱大长公主又嘟囔着嘴道,“公主的女儿又不是不能册封女爵,嫂子温慈良善,就不能疼一疼我的三个丫头嘛。”
  “公主之女是可以授封郡主,但也没有你有多少个女儿,就要册封多少个郡主的道理?”惠安太后表情严肃,声音温沉道,“郡主头衔又不是箩筐里的大白菜,你想要多少个,就能有多少个……至多一个。”
  仪萱大长公主低头不语。
  她与过世的先帝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皇家亲缘单薄,她自然和如今的惠安太后、建平帝称不上有多亲近和睦,自己能被侄子加封为大长公主,一是沾了新帝登基时有加封恩典的光,二也是惠安太后有意抬举她和柔嘉,这才有了步步高升的公主荣光,现在,惠安太后又许她一女将为郡主,也确实……够给她面子了。
  “那嫂子说我该怎么办?”仪萱大长公主就如一只被戳破了的皮球,语气蔫蔫道。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金枝玉叶,是皇家贵女,现在更占着皇帝姑姑的名分,她可以骄狂任性,不必太顾及婆婆和丈夫的面子,可自己的女儿们不行啊,若是她们以后没有亲兄弟撑腰,她们就只能依靠国公府,自己若和国公府闹得太僵,对女儿们的将来也不好,可她实在忍受不了,让驸马收通房纳小妾呀。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遇到事情,只一昧强硬的拖着有什么用,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和高家、驸马的关系僵成什么样了……”惠安太后这两年,教教乖儿子功课,再逗逗胖闺女玩儿,日子过得相当和谐舒坦,若非仪萱大长公主那里闹得太不像话,渐渐有碍皇室声誉,她根本不想插手管这些琐事。
  惠安太后静了一静,说道:“仪萱,你也是快三十五岁的人了,若是儿女运气好,未必不能再生一个……”
  仪萱大长公主微微尴尬脸道:“我知道……”
  可近一年来,因婆婆时不时就犯‘病’,身为孝子的驸马,便三天两头住在国公府里,不肯在大长公主府里长久待着,夫妻见面的时间少了,怄气的日子又多了,那啥啥的机会自然就锐减了嘛,不经过阴阳结合,怎么再怀上娃娃嘛。
  “你若是能赶紧再生一个,堵住高家和驸马的嘴,那自然是最好。”当然,这个再生出来的娃娃,必须是‘儿子’才行,不然就又白瞎一场折腾了,“若是总也不能如愿,你……”
  在仪萱大长公主凝神细听的目光中,惠安太后又缓缓言道:“你和驸马成婚已经近二十年了,驸马想要儿子传承香火,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搁在一般的门户,妻子二十年不曾生下儿子,丈夫膝下的庶子只怕早就满地乱跑了,正是因为仪萱大长公主有一个背景超级强硬的娘家,她自己又性子厉害,所以才能硬顶快二十年,也没让丈夫拓展出第二春。
  “你怎么说也是皇家公主,哀家断不会同意你受他们的挟制,所以,怎么让驸马传承香火,要以你的决定为准,不然,皇室的颜面何存?”这就是娘家背景超级强硬的好处了,纵算不生儿子,也享有绝对的话语权,“要么,你自己生一个,要么,你从高家宗族里过继一个,要么,你让驸马收通房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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