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不等李弘说话,花孟立刻就把两个望远镜拿了出来,一个递给了李弘,另外一个自然而然的便是递给了刘延佑。
第820章 六诏的进献
五诏王能够来太和城,肯定是不可能独自一人前来,必然是会带着自己部族的勇士,成群结队的到达太和城。
就算是他们不防备李弘对于他们可能表现出得恶意,他们也得防备向来以阴险狡诈著称的细奴逻,会不会在他们来此的路上,或者是回去的路上,对他们施以杀手。
所以此刻李弘与刘延佑望向城外,便可清楚的看到五诏带来的部族勇士,泾渭分明的分布在城外一块平坦的地方,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扎营在那里,跟奥运五环似的排列着。
“看其人数,就算是五诏加起来也不过是千十来人的规模。”刘延佑放下望远镜,对于明天的回程后,太子殿下在太和城的安危,多少有些放心了。
“这些人相互戒备,但又相互合作,昨天晚上据说到来之后,就在城外举行了篝火宴会,而近日晚间,也将在这里,在太和城最高的地方,在他们爨族的祠堂前,举行篝火宴会。”李弘把望远镜递给了刘延佑,淡淡地说道。
刘延佑望了一眼身后,有着大唐建筑祠堂影子的建筑,而后想了想说道:“您是说让臣今夜装聋作哑?”
“不错,细奴逻与真腊王交好,在六诏不是秘密,你应该也知道,而真腊王的三个儿子,如今就在我手里,细奴逻想要讨好真腊王,与真腊王联手抵抗我,那么就得把真腊王的三个儿子悄悄偷走,在我问罪真腊王之前,送还给他们,从而让我无从问罪真腊。”李弘背着手笑了笑,同时也看了一眼身后爨族的祠堂。
这个地方,在他们当地的祭祀未允许之前,就是自己也不能随意进入,所以李弘也只是站在了祠堂的前方,用行动来向爨族百姓跟六诏王,表达着自己对他们的尊重。
他相信自己跟刘延佑到达这里后,一定会很快被王宫里的六诏王知晓,而自己选择站在祠堂前,而非是随意进入他们的祠堂,也是向他们传达着善意的信号,也是明确无误的告知六诏:有架就吵吧,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主便是了。
刘延佑听懂了李弘今日一番长谈,同样也对大唐的形式开始不像以前那么乐观,对于李弘所面临的压力,他也从懵懂之中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也知道了太子殿下,这些年能够在朝堂之上如鱼得水,除了陛下跟皇后的支持外,最重要的还是殿下的高瞻远瞩与开拓创新。
细奴逻是第一个走进李弘入住太和城王宫主殿后的第一个诏王,同时也是第一个把大批量的金银财宝与美女,再次带进主殿后才肯离去的诏王。
细奴逻虽然没有在与李弘的交谈中得到什么明确的支持,但也没有听到明确的反对。
两人心照不宣的进行着皇权与地方权之间的拜贺会面,对于剑南道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把最后一批给细奴逻的粮食运送过来这一件事儿,细奴逻也是心照不宣的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接下来无论是哪一个诏王来到李弘的宫殿觐见李弘,都是带来了大量的金银珍玩、翡翠玛瑙,自然,穿着不同于大唐服饰的美女,也是塞满了整个宫殿。
最少的一次给李弘进献了两个美人儿,而最多的则是进献了达十几个年龄都在十五六岁的美少女。
这让李弘的南诏之行,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巨大的好处,无论是风格各异的金银珍玩,还是异域风情的美女佳人,对于一个来到南诏的皇权来说,这些都是极能够阻止皇权对六诏改制的绝对利器。
让皇权在面对这些糖衣炮弹时,不得不去思索六诏王恭敬、谦卑的态度,是不是象征着他们对他大唐无条件的臣服。
刘延佑同样被李弘开玩笑道:“你是不是就因为他们这些糖衣炮弹,而没办法在岭南道打开局面?”
但不管如何说,进献讨好是地方权利特有的产物,也是极为特色极具诱惑的产物,无论是在哪一个朝代,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美女与金钱,往往都是能够障惑皇权的糖衣炮弹。
望着一屋子的金银财宝与美人儿,李弘心头在此时此刻除了苦笑也只能是苦笑。
金银财宝他当然可以毫无压力的收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何况是这些金银财宝?
但对于这二三十个美人儿,他就不敢随意的收下了,如果他敢收下,等回到长安后,还不知道会面对父皇跟母后什么样儿的“血雨腥风”,还不知道怎么被裴婉莹等人冷嘲热讽呢。
虽然裴婉莹她们对待夜月以及大来皇女没有什么异议,但如果自己敢把这二三十个弄回东宫,以白纯的脾气,加上裴婉莹的妙手回春,这些个无辜的少女,怕是活不到二十岁就得全部见了阎王。
无论是裴婉莹的现如今的温柔大度,还是白纯的淡漠,或者是安小河的没心没肺,陈清菡的婉约温婉,那些李弘能够看得见的特质,则是几女内部圈子里的特质,但如今一旦有外人想要再次进入这个圈子,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特别是这些人向来以白纯马首是瞻,而且白纯手里还掌握着精卫这么一支极为精湛的力量,任何飞扬跋扈的女子想要打进这个圈子,或者是对这个圈子里的哪一个人施以威胁或者是打击,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李弘原本对于这些根本就不知晓,只是当有一次在大明宫武媚的宫殿内,母子两人闲聊起来后,也不知道武媚是有意还是无意,莫名其妙的突然提起了杨思俭之女杨雨。
也是从一刻起,李弘才知道,杨思俭之女在裴婉莹入主东宫后,一直在长安城散步着关于裴婉莹的谣言,而且这些中伤力十足的谣言,竟还被太子妃裴婉莹与她的小姑子碰了个正着。
于是,在谣言在长安城散步不足半个月的时候突然间就莫名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则是,杨思俭之女一夜之间突然得了失心疯,无论是杨思俭请了多少郎中、术士都是无济于事,最终在一个月后,杨雨被发现死在了曲江池的一个亭子旁。
而那个亭子,便是她与裴婉莹曾经一同游玩儿曲江池,赶走其他游客歇脚的亭台。
趁着李弘摸着鼻子表示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时,龙妈则是给几女下了定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何况还有一个处处维护着你那些女人的小姑子,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吧,杨思俭在家里也呆了这么久了,该用还得用不是。
精卫的信鸽被花孟放走,李弘手里拿着精卫的密信,这一次并不是白纯的密信,而是来自龙妈,信中倒是没有提及其他长安的事情,只是告诉李弘:杨思俭被她派到南诏了,酌情任用。
酌情任用?李弘在六诏王的簇拥下,在繁琐、隆重的仪仗下,在敲锣打鼓声中,穿梭在太和城的街道往爨族的祠堂处,准备举行的篝火晚宴时,脑海里一直在反复这四个字。
论其胸襟来,李弘墙都可以不服,但就得服自己的龙妈!
历史上能够在杀了上官仪后,又重用人家的孙女,最终给中国历史上,又留下了一个多姿多彩的女官:上官婉儿。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的龙妈能够做到,而且做的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自己的“后妃同志们”“有意无意”的逼死了杨雨,如今龙妈又合伙着那些志同道合的“同志们”,让自己酌情任用杨思俭?滑天下之大稽不?李弘不知道!
但龙妈的旨意自己得遵从,何况龙妈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在南诏竟然莫名的陷入到了无人可用的境地,怕也是迫不得已才把杨思俭放出来吧?
如今上官仪跟上官婉儿无恙,脱离了历史的轨迹,但……杨思俭跟杨雨,好像在颠倒的步行在历史遗迹当中。
祠堂处广阔的空地上,明亮的火把把这一片空地照的亮如白昼,也把李弘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中间硕大的篝火堆跟小山一样,只是此时还没有被彻底点燃。
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山人海的人群,当然,这里面能够找到的平民百姓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六诏贵族,或者是六诏之地的豪门富贾。
外围的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把上的松脂,年轻的女子穿着隆重的衣服,在李弘临近时,便开始了载歌载舞的欢迎仪式。
鼓声震的人耳膜生疼,这是为了祭献山神,也是为了吓跑山鬼,免得山鬼惊扰了太子殿下的闲情逸致。
牛鬼蛇神再一次出现,鬼画符一般的图案要么画在脸上,要么画在赤裸强健的上身之上,下身围着稻草扮鬼神的人,以最为隆重的仪式,向大唐天子的继承人李弘,行着独有的尊崇礼节。
上首的七个案几并排一列,左三诏王、右三诏王,李弘自然是居中而坐,但在不太懂得六诏民风、民俗的某人,此刻就如同木偶一样,被六诏王殷勤的介绍着该如何做。
第821章 火
一把上好的重弓被放在红布托盘里,敬献在了李弘的面前,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某人,伸手拿起那把重弓,而后以弓背指点六王,再由细奴逻手捧一直被点燃了的箭矢,恭敬的走过来跪在李弘跟前,等着李弘把箭矢拿走。
搭弓拉箭,当重弓在李弘用尽了吃奶力气才张如满月时,四周的人海顿时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大有把那远处,与夜色快要融为一体的洱海掀起滔滔巨浪来。
李弘自然是不用瞄准,那如山一样的篝火堆,自己的箭法再不济,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够射中。
随着李弘的手一松,带着火光的箭矢就如同一道火龙一样,在夜空内留下一道明亮的残影,而后直直莫入到了那篝火堆中。
随着箭矢没落入篝火堆中,整个祠堂前瞬间陷入到了短暂的黑暗中,而后不过是三两息的时间,那巨大的篝火堆瞬间火焰高涨,巨大的火光照亮整个祠堂前的空地。
欢呼声与恭贺声在细奴逻等五诏王的带领下,再一次山呼海啸般的响起,随着细奴逻与五诏王面对李弘下跪,作出无条件臣服的举动后,四周的六诏官员、豪门富贾也在同一时间跪了下去,以他们特有的礼节欢迎着李弘的到来。
载歌载舞声继续响起,明亮清脆却是听不懂的歌声,带着质朴原始的气息,彪悍笨拙的舞蹈动作,也像是放慢了速度的厮杀动作,手里在火光下闪耀着光芒的利刃,被来回的舞动着。
细奴逻几人陪同着李弘一会儿喝酒,一会儿介绍着南诏官员向李弘行礼,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以低姿态来衬托李弘的高贵与权威,同样是为了显示南诏对大唐王朝的敬重。
如今的南诏已经是沿袭了大唐王朝的官制,除了大唐赐封的云南王细奴逻外,便是其他五个诏王,如今在南诏的地位就相当于是大唐的宰相一职。
而在其下便是十二个统兵将领,统称为十二大将军,如今李弘只见其六,另外一半则是相当于六诏王的私兵,也是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制衡的一股自保力量。
至于六部也同样仿照了大唐王朝的官制,被称之为六曹。
其余地方官职等同于大唐的州府地位,但除了细奴逻控制的太和城外,还有两个被称之为都督府的存在,便是五诏之中,两个仅次于细奴逻势力的诏王,兵制也同样是照搬大唐初年的府兵制,所以这也让他们入前期的大唐一样,不用为军费过多的发愁。
当祠堂前的晚宴依然在欢呼声中进行时,与之相比要寂静很多的太和城内,一道道黑影则开始往浮屠营所在的地方潜行而来。
细奴逻的小眼睛闪烁着细微的凌厉,李弘则是侧耳倾听着通海都督府的都督,也就是五诏之一的施浪诏对自己的耳语。
“此言当真?”李弘扭头看向施浪诏,微笑着问道。
“殿下明察,臣绝不敢说半个字的假话,细奴逻与真腊之间常年有私运我大唐粮食、铁器、盐业等,这些臣手里都有十足的证据。”施浪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细奴逻说道。
李弘谢绝了施浪诏,把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推在自己身边,无视那女子幽怨的眼神,继续问道:“六诏之地水稻每年一熟,收货后则会栽种大麦,在冈陵上则是种植小麦,并同时收割,加上桑、麻、盐、木棉等,六诏每年能够做到不像朝廷要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私运给真腊国呢?”
施浪诏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大唐太子已经把六诏的农田水利,以及他们最为依仗的盐、茶了解了个透彻。
目光随即变得有些闪烁,但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道:“会川与臣管辖的通海都督府,向来以盐业、茶叶为主,桑麻次之,但细奴逻乃是陛下钦赐的云南王,加上通海也有他的心腹重臣,臣身为通海都督,也不得不服从,所以盐、茶被私运臣也是没办法阻止。”
“那他的粮食从哪里而来呢?征收入大唐一般的租庸调,想必很难吧?”李弘眼角扫过,只见细奴逻碰到自己目光后,立刻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向自己微笑示意后,便开始与旁边的人继续喝酒高唱。
“殿下,实不相瞒,臣知道您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剑南道官场如今正是多事之时,而您可是在剑南道呆了足足一个月,细奴逻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殿下您为之,何况……”
施浪诏看着李弘在火光照耀下的侧脸,沉吟了下后继续说道:“臣只有一个请求,还希望殿下能够答应。”
李弘脸上虽然没有变色,但心里却是一惊,眼神也变得专注了起来,看着施浪诏说道:“把你知道的,包括你猜测的都说出来吧。”
“殿下……”
“想要跟我谈条件,首先我得知道你有没有资格,而不是靠你这两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就想要我给你一个保证。”李弘盯着施浪诏头上的帽子,额头中间的绿宝石闪闪发光,让人不由得觉得,是不是他老婆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了。
“您这次前来,想必绝不是单单的路过,真腊王子在长安犯的罪行,足够大唐向他们问罪了,但您经过六诏却停了下来按兵不动,细奴逻不可能没有防备之心……”
“哦,他防备什么呢?”李弘不动声色的问道。
“殿下,臣对大唐向来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臣也就不瞒殿下您了,您此次前来,想必会让六诏变成下一个土蕃,削掉细奴逻云南王的名头,把六诏真正的,牢牢的被大唐所统。”施浪诏眼神也变得凝重、甚至是虔诚了起来,看李弘就仿佛是看他们的神明一样。
“说你的条件,包括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的背后是谁在主使?”李弘盯着施浪诏近乎于虔诚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臣的条件对殿下而言并不是很为难,我只要通海都督一职,至于云南王的帽子,他们几人谁愿意争谁争去,臣只想忠心的替殿下效犬马之力,为殿下整治六诏尽一份心力。”施浪诏的语气并没有显得强硬,反而是像在乞求一般。
施浪诏无疑是聪明的,如果李弘真把六诏变成第二个土蕃,变成真正属于大唐统治的疆土,那么云南王显然只会是一个名义上的赐封,并不会再有真正的权利落在手里。
随着大量的唐人官员进入六诏之地治理地方,无论是自己这个施浪诏,还是其他五诏,都将会满满的被大唐剥夺掉所有的权利。
而现在,施浪诏能够意识到李弘的大动作,率先一步举手就范,只求一个通海都督府的都督一职,放弃其他所有的利益,可谓是极为明智的了。
与此同时,无法无天此时此刻正在浮屠营驻扎的营地外围,隐藏在阴影处,看着十几道黑影悄悄的往这边潜行着。
两人会心的一笑,果然是如殿下所料一样,细奴逻选择了在今夜动手劫走真腊的三个王子。
“怎么办?”无天像是看着几个瓮中之鳖般,轻声问着无法道。
“等他们劫走人后,只要能够逮住两个人做人证,证明是细奴逻指使的就行。不过……这就要考验咱们的眼力了,虽然说是在细奴逻的地盘上,但这家伙向来以阴险狡诈著称,如果派死士前来劫人,很有可能咱们就算是活捉几人,也是白费力气。”无法笑了笑,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石头房子说道。
囚禁真腊三个王子的石屋四周,影影绰绰的浮屠营兵士,今夜都是顶盔贯甲,特别是对于浑身的要害地方,都是裹足了足足两层铠甲,为的就是一旦有人劫持真腊三个王子时,自己好装作中箭倒下去,方便他们劫人。
整个浮屠营的兵营,如今最起码从外表上看起来,是一个极度戒备森严的兵营,远处巡逻的步伐声,以及偶尔几盏摇曳的风灯,使得整个兵营更加的安静,甚至是连一丝的喧哗都没有。
为了能够引诱细奴逻上钩,李弘甚至是义正严辞的推脱掉了细奴逻对于浮屠营的犒劳,反而是严令兵营所有人不得饮酒喧哗,并同时加固了防卫。
破空声在无法无天两人的耳边响起,而后就看见石屋附近游走护卫的兵士,发出低沉的哼声,而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远处的黑影看着兵士倒下,而另外一面的兵士依然毫无所觉,不由得心里感到一阵的心虚,但此时此刻,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头,让他们也无暇再去多想。
弯腰曲背、动如脱兔的十几名黑影,分布成了前锋、候补、善后的三个部分,开始极快的靠近石屋,就在准备接近石屋时,只见原本游走在石屋后面的兵士,突然间从两侧走了过来。
“小心……”浮屠营的兵士出口喊道,随即就感觉喉咙处一疼,而后急忙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刚刚倒下去的兵士,就听见自己身旁传来了其他兵士倒地的声音,而后悄悄的睁开眼,只见原本跟随自己的兵士,此时都已经躺在了地上,而那十几个人黑衣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
第822章 父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