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心里明白,她难过,所以说话像刀子,毫不留情地想给他捅出千疮百孔来。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说,言辞匮乏。
从认识起,就发现她对什么都很淡,后来结婚,也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记得那回他从医院回来,是清晨六七点,在楼下看到她,她也看见他了,几步跑过来,低着头,鞋子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磨蹭,开场就说,“我们能结婚吗?”
他愣在原地,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提起这个,也不知道家中是否有人对她施压,但他不在意,几乎是欣喜若狂,当即就买了东西去她家里,第二日就去了民政局。
可不知为何,婚后的她比以前冷淡许多。
很少同他出去玩,逛超市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下班买好了菜就回家,有时候他做饭,她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
似乎结了婚后,她的话也变少了。
以前两人商量好婚后的蓝图,她全都忘了。
也许是她上班累,他该理解,但心里总是忍不住失落。
就好像结婚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任务完成了,就功成身退,收回本心。
他甚至一度以为她根本不爱他。
所以现在有新的机会,换了身体换了面容,他便想重新开始,这个环境里没人逼她,她喜欢便是喜欢,随心所欲,不用做给任何人看,不用强迫自己。
能认出他他就承认,认不出也罢。
他想看她喜欢他是什么样子的。
“是,我自以为是,我自私。”宋景年顺着她的话应下,“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句句砸在她心上,苏皎月头抵在他胸口,有些凄凉的说:“宫里生活多艰辛,一个失足便会酿成大祸,我知道你会处处维护着我,帮我出头,但宋燃——”
“我心里头总是不安稳的。”
“你说出轨的不是你,我相信,但当时的感觉是真的,在大街上被人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有嘲笑声,说是我自己没本事,有些话不堪入目,但我都听见了。”
宋景年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发泄,抚摸在她发上的手在颤抖,有些追悔莫及。
“我知道你总觉得我冷淡。”这些她了然于心,“但是我的家境,父母亲太传统,教育我要全心全意顾着家庭,不要给你增添负担,几十年的教育,我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直到后来出轨那样的事发生,对我来说是晴天霹雳,但我也没有全怪在你身上,我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情.趣,也没什么优点,只会做几样拿手的饭菜,跟我待在一起久了,很容易让人腻味……这些我都反省了。”
“但是……”
“不用再说了。”宋景年拦住她,听她在怀里抽泣,“是我不好,你很乖。”
苏皎月摇头,这些话她闷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和谁说,与朋友之间总觉得没有足够的亲近,说出来怕被人嘲笑,他们都不会懂。
所以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忍得住,她断断续续地道:“我有时候反应可能迟钝了些,但是我在改,也想像其他伶俐的女生一样讨人喜欢,我不是不觉得你熟悉,只是我也不敢,我怕重来一回你还是会选择别人,却因为被我绊住,才会脱不开身。”
月光很亮,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今晚格外宁静柔和。
她还在说,宋景年却没再阻止了,只是不断轻拍着她的背,舒缓她的情绪,她全在承认自己的不是,安静的人就这点不好,总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
听了一会,她终于说完了,说完有些怅惘,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在他怀里叹着气。
宋景年突然哭笑不得起来,低头与她贴在一起,轻声说:“你没有哪里不好,是我不够细心,只顾着注意你,才会胡思乱想,没时间想其他的人或事,别人好不好我也不了解,只不过最好的女人一直在我身边,不想再看旁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么么哒!
第53章
殿内轻歌曼舞, 城外亦是热闹非凡。
四处可见张灯结彩,早在中秋前几天, 挨家挨户便做好了用竹条扎的灯笼,置于屋舍高处,富贵人家的灯笼高数丈,一家老小聚在灯下饮酒作乐。
但街上并不是空无一人。
相反, 长街上格外的热闹,年轻一辈的爱闹腾,在家里头待不住, 就会跑到街上来,与街坊邻居家的好友一道, 去猜灯谜逛夜市。
念及今夜乃中秋佳节, 为的是喜庆二字, 家里长辈们大多也都是睁只眼闭着眼,由着他们去。
侯府高官府上的小姐们,今夜也能偷偷摸摸地去集市上走走。
其中流芳街最是繁茂。
各色小吃都堆上街, 叫卖声争锋相对, 越吼越急,若在平时听着难免聒噪,但今夜大不相同, 这声音与节气融为一体,格外的悦耳。
宁王爷宋如澜住在流芳街的消息,老早就传开了,甚至有些品阶低的朝中大臣的夫人, 暗地里示意着自己嫡出的女儿去街上走走,碰见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当然好,但若是能遇上王爷,得到王爷的青睐,那才真真算飞上枝头做凤凰。
流芳街临河边上,人潮涌动,公子姑娘们蹲在边上放花灯或是灯笼船,有些是街上买的,有些是自个儿府上心灵手巧丫鬟做的。传言中秋夜在河上放灯许愿,一许一个准,明年有秋闱,所以今日来的人格外的多。
河水上明晃晃一片,绽着形态各异的光,很是耀眼,连在远处高楼上都能看见。
这高楼的确很高,在流芳街上是最高的,街上的高楼很多,往年每座高楼上都会聚着人放天灯,这座聚的最多,不过今夜人都被侍卫赶到其他地方去了。
因为宁王爷在。
珊瑚大气不敢喘,一个劲跑上楼,在门口被付深习惯性地拦住,看清是谁后松开手,又见只有她一人,皱着眉替她开了门。
屋内临窗挂着灯笼,一旁准备着天灯,窗前背对站着一人。
听到声音,宋如澜几乎是立刻转过身来,片刻后眼眸眯起,愠怒之态渐渐涌上脸。
珊瑚忙跪下,心跳个不停:“王爷,奴婢、奴婢本想偷偷带着娘娘出来,但、但是……”
话没说完,她不敢说。
宋如澜勾起笑,明明脸上有弧度,笑着却给人一股阴森之气,如坠极寒之地。
他走到太师椅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啜着,居高临下地看她:“但是什么?”
珊瑚头低了又低,咽了几口唾沫,盯着地面说:“……玉簪带着娘娘去了御花园,说是太子殿下叫娘娘去的,不许奴婢跟着——”
话音刚落,珊瑚正欲抬头替自己辩解几句,只听得“啪”一声,方才王爷手里的茶杯瞬间摔在她跟前,溅起滚烫水花点点,杯子在地上碎开,茶水洒了出来,流到她膝盖上,很烫,但她不敢动。
门没关,付深听到动静立刻进来:“王爷——”
“出去!”宋如澜眼皮都没抬,目光中泛着杀意,付深忙退出去,顺带关好了门。
楼上很安静,全是王爷身边的人,戒备森严,无人靠近。
他这一声吓得珊瑚颤了颤,听到宋如澜冷冷道:“往年不是都称病,难道今夜她去大殿了?”
珊瑚哆哆嗦嗦着说:“娘娘、娘娘她今夜确实去了大殿……”
“本王不是叫你一早便告诉她?!”宋如澜站起身,踱步走到她面前。
“奴婢、奴婢说了。”气势迫人,珊瑚有些欲哭无泪,“但娘娘说她不想出宫……”
珊瑚说完就低下头,再不敢抬起。
一阵安静,徒有窗外的热闹,这里像是与世隔绝。
宋如澜很久没说话,珊瑚唇咬地死紧,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等了一会,终于,面前的长袍转了方向,走到窗边。
她松了口气。
只是这气还未妥妥松完,极寒冷一道声音就响起:“你这条命,本王留的也够久了。”
仿佛当头一棒,珊瑚愣住,回不过神来。
宋如澜背对着她,根本不在意方才说过什么话,只低头看着外面摩肩接踵的人影,三三两两有耐不住偷偷牵手又立马松开的人,他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些小动作他都有过,哪怕是现在这屋内的布置,桌上的点心,哪样不是费了心思的。
他笑够了,又立刻收了脸色,恢复一如既往的淡漠。
转过身,珊瑚开始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请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定能将娘娘带出宫的!”
“机会?”宋如澜冷笑,“本王给过你多少机会?”
珊瑚眼眶里涌起泪水,是害怕的,照理说她不该怕,本就是早该死掉的人,因为王爷路过好心的帮忙,才活到现在。
不过多活了几年而已,她竟妄想活一辈子了。
“血迹让你用真正的蛇血,为什么用了自己的?嗯?本王让你随时注意东宫的事,太子亲自处置了邵惠然为什么不报?”他边说边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不放过她脸上惊慌失措的每一个表情。
“月儿马场腹痛,宋景年抱着她回宫……”宋如澜脸色已经很不好,但是他继续道,“再加上今天的事,本王看你真是活够了。”
珊瑚听的后背发凉。
宫中不乏王爷的人,就算她不说,王爷还不是通通都知道了。
面前的人压迫感实在太强,他手垂在膝上,这双手杀过多少人,沾了多少鲜血……
自古成王败寇,她知道王爷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旋即他直起身,珊瑚这才低头解释:“蛇血的事,娘娘和殿下都不在宫里,但月嬷嬷在。原本奴婢以受伤不易被人怀疑,提前叫了内膳房的龙保准备蛇,但那晚他竟出去喝酒将此事忘了,时间紧迫,奴婢不得已才——”
“你可知道,张太医家中的确有祖传的法子验血,但只针对蛇血,你用了自己的,他连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才会到现在都被关在牢里。”宋如澜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内膳房那人在哪里?”
“王爷放心,奴婢已吩咐人将他处置了。”珊瑚说,“没敢跟王爷报太子殿下与娘娘的事,是因为奴婢觉得,娘娘同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王爷手段多残忍,他虽救了她,但当她有意识了,饥饿使她无力睁眼,听见的第一句话,是王爷说的。
能救你,也能杀了你,明白吗。
珊瑚闭眼,就算活不了,也不能死在王爷手上。
她说的宋如澜不是没注意到,上回在尚书府他便有所怀疑了。
只是……
他道:“哪里不一样?”
珊瑚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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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
玉簪守在园子外面,眼尖瞧着一人快步走来,她微眯了眼,才看清是瑞香。
“娘娘呢?”瑞香走近了问。
玉簪给她指了指,瑞香抬眼望去,离得远看不清,但借着月光依稀能分辨出是两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