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走之前,王瑞揽住他,循循善诱:“你师兄连个字条都没留给你,你就没什么话想跟他说吗?”
燕云光蹙眉:“没有。”
“你们就这样说走就走,说分就分?”王瑞道:“正常人哪有这样不告而别的,起码得留个联系的方式吧,你们之前怎么联系的?”
“就是这样啊,难道还婆婆妈妈的吗?一般都是师哥找我,我修为不如他,算不到他在哪里。”燕云光在身上摸了摸:“不过你这个人很仗义,待客豪爽,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将这个纸符贴在酒缸上,我自然会到的。”
摸出个咒符递给王瑞,叮咛道:“记住,是酒缸。”
王瑞接过纸符:“……好……”怕酒缸才是重点吧。
交代完这个,燕云光大步出了院门,王瑞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颓丧的叹气:“一天之内,师兄弟都走了。”
王瑞心情差到了极点,在家里待着看什么都不顺眼,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和他心情一样差的是他爹王永德,鬼宅没收拾干净就算了,那块宝贵的石头竟然也不见了。
王永德怀疑是自家出了内鬼,将看书房的小厮叫进来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小厮哭着求老爷明鉴,他真的没偷那块石头。
王瑞是知道真相的,对他爹道:“书房这几个小厮的人品,您是知道的,他们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您这书房比这石头还值钱的摆件也不是没有,要偷早偷了。”
小厮不住的点头,感激的看向王瑞。
王永德口干舌燥的喝了口茶:“就怕有些恶仆成心恶心我,知道我喜欢那块奇石,便专门偷它。”
“怎么会呢,咱们家待下人一向和善,谁会找您的晦气呢。”接着王瑞指出了真正的犯人:“我看……昨天来咱家的那个道士很是可疑,说不定是他潜进来偷走的。您不是说,在客厅的时候,他突然走进来,谁都没察觉么,他有这个能耐。”
王永德觉得有道理:“好,派人将他捉来!”
“不可!何云一和燕云光离开了咱们家,那个疯癫的道士又是有道行的,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了。”霄阳子与何云一认识,两人修为说不定不相上下,还是别惹他的好。
王永德于是获得了另一震惊的消息:“何真人和他的师弟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们啊,他们说要回道观继续修炼了,我竭尽挽留了,可是人家去意已决,总不能耽误人家做正事,我只能送他们走了。”
王永德叹气:“是啊,人家毕竟不是俗世中的人。”
“所以那个颠道人怕是也有来头,他如果真的看中了那块石头,凭咱们自己怕是拿不回来,我认为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的好,破财消灾嘛。”
王永德捶胸道:“我不是心痛银子,我是心疼那块奇石。”
“爹,您先别急,我知道那块石头哪里有卖的,只是那地方我不太认识路,得等黄九郎带我去。他最近没有上学,等我看到他,就叫他带我去买这种石头,不求买一样的,但肯定和您这个差不离。”
王永德半信半疑:“什么地方这么隐秘?我也想去逛逛。”
“您就别动了,稳坐中军帐,儿子去给您办成这件事!”
王永德没抱多少期望,但多少是个盼头:“希望能买到吧。”
王瑞保证:“一定没问题!”
“……那个闹鬼的宅子,既然你说何云一也没办法,那真的是厉鬼了,罢了罢了,就当从没收到过罢。”王永德心情差到极点:“就当破财免灾了。”
王瑞不住的点头:“破财免灾。”
没什么交代的了,王瑞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一躺,望着床顶的熏香银球怔怔出神。
——此生不复相见。
真是的,走就走嘛,为什么要说这种立靶子的话?!多伤人。
而且万一以后有幸在街边碰到了,本来会是一场老朋友间的重逢,但因为他说了这一句话,一定会用隐身术逃遁,毕竟何云一那种性格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当然了,也有可能,他确信他们今生今世不会再见了,所以才说出了这种话。
此生……再不见了吗?
王瑞烦躁的翻了个身,拉过被子捂住脑袋,心里一阵阵酸涩。
——我走后,你也用功读书吧,不要荒废学业。
要你管?!
王瑞一边想着,一边恨恨的坐起身,坐到了书桌前将聂学泰赠予的程文翻出来,打开第一页看了起来。
——
早晨书院上课,众人吃惊的发现王瑞竟然早早就到了学堂,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他虽然不至于迟到,但早到,他一定是没份的。
韦兴贤走过来打趣的道:“怎么,想要用功读书追上聂小倩的家世啊?我跟你说,她还在我家住呢,你对她有意思的话,勤去我家几次,你救过她的命,她爹看你也顺眼,说不定墙脚就让你撬动了呢。”
王瑞没心思说笑,一本正经的道:“不是因为她,就是觉得闲着没事做,不如读书消磨时间。”
韦兴贤朝霍柯等人道:“快来摸摸王瑞是不是发烧了,他居然说没事做,无聊的要读书了。”
“本来就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有腻味的时候,只有无涯的学海才值得毕生探索。”王瑞一半认真一半调侃的道。
众人都跟着笑,以为他是在说笑,但等真的上课后,大家才发现王瑞有可能真的想认真读书了,不像平时那样左瞧右看,抽空打盹了,当真专心致志的开始听课。
最要命的是,下课后竟然还有问题跟先生探讨,说明他的脑瓜开动了,居然开始思考了。
霍柯私底下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变得太突然了。”
“我只是觉得妹夫都去金陵的书院读书学习了,我这个做大舅子的不能落后的太多。”王瑞语重心长的拍拍霍柯的肩膀:“你也加把劲儿吧。”说完,一边看书一边出了书院回家去了。
韦兴贤他们断定王瑞打鱼三天后必晒网,等着看他笑话。
没想到王瑞第五天还在认真读书。
韦兴贤他们聚在一起嘀咕着讨论。
有人问他“王瑞怎么突然觉悟了?是不是那天在你家发生了什么事?”
韦兴贤觉得聂小倩落水被王瑞救了的事情传出去不好,便摇头:“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他托着下巴瞅在座位上看书的王瑞,不解的皱眉,你是真的打算考取功名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努力了。
这时候有人道:“黄九郎来了!”
王瑞这才从书本中抬头,笑着打招呼:“你来了。”
韦兴贤撇嘴挑眉,黄九郎回来了可就不好说了,八成王瑞一见他,玩心又起来了。
黄九郎也朝王瑞笑,走到他跟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锦瑟的事情解决了?”
提起锦瑟,王瑞又想起何云一来了,含糊的道:“嗯,解决了,把二郎真君叫来了,她最后成了凡人。倒是你,你这几日都去哪里了?”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这里呢。”黄九郎倒坐在王瑞前桌的椅子上,双手垫在下巴处:“封三娘和范十一娘她俩私奔了,封家的人到处找她,我也跟着找了几天,估摸着你快回家了,我便回来了。”
王瑞对范十一娘的事情不感兴趣,哦了一声:“对了,妖鬼集市,你知道怎么进去吧,我想去买块石头。”
黄九郎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你想买什么样的石头?”
“枕头这么大,质地像玉石,嗯……上面有孔,一下雨就冒烟。”
“好像是情人石,你买这个做什么?”黄九郎改成单手托着下巴看王瑞,难道你有心上人了?
“我爹他之前偶然得到了一块,后来丢了,他心疼坏了,我答应给他重新弄一块来。”
黄九郎松了一口气,笑道:“没问题,我带你去,今晚上就去吧。”
王瑞点头说好。这时先生进来了,黄九郎便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一门心思盼起下学来。
下学后,王瑞请黄九郎吃饭,两人在城内选了个酒店,点了酒菜。
吃完饭,天也黑了,正好去妖鬼集市。
黄九郎旁敲侧击的问:“怎么不让何云一陪你去?是因为他不喜欢妖怪聚集的地方吗?”
“他啊……他走了。”王瑞支吾道:“他还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黄九郎低头喝酒,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这种结果并不意外,何云一毕竟要修道,不可能一直陪王瑞一个凡人闹腾。
他不是俗世中人,早就该走。
他看出王瑞对何云一的离开有几分舍不得,便没说扫兴的话,只是简单的回答:“走了啊,也是没办法,谁叫他要修道呢。”
王瑞赞同的点头,不过何云一走了,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他捉黄九郎这个狐妖了。
黄九郎此刻和王瑞相处仍旧和之前一样自然,王瑞并没有因为他暴露了身份,而对他有所芥蒂。
这让他十分满意,心情如被四月天的暖阳照耀着一般的温暖。
吃过饭,天黑下来,王瑞回家取了银子,随黄九郎到了妖鬼集市。
上一次是误入的,这一次则是有备而来。
集市和之前一样,妖来妖往熙熙攘攘。
摊位较之上次好像更丰富了,可见这集市还处在蓬勃发展的阶段。
王瑞担心的道:“那块石头有念头了,不知道十几年过去了,卖石头的人还在不在了。”
“你放心吧,不过才过了十几年,这里的摊位摆上几百年的都有。”黄九郎道:“有个妖怪叫石清虚,专门贩卖各种神奇的石头,情人石不出意外就是出自他的手,你等着,我帮你问问。”
黄九郎对这里十分熟悉,随便找了个摊主打听了下石清虚。
王瑞看那摊主指了个方向,心里有底了,果然,黄九郎回来道:“就在前面,据说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搬到一个偏僻的旮旯去了。”
两人沿着集市的围墙走了一段路,发现在一个缺少灯笼照射的昏暗处,有个摊位摆了一地的奇石摆件。
王瑞惊喜连连,忙上去,将摆设的奇石一一看了遍,发现好几个造型比之前那块情人石还新奇。
石清虚揣着袖子坐在马札上,半死不活的推荐道:“……这位公子,你看中哪个了?我给你算便宜点。”
“有没有情人石?就是有孔冒烟那种。”
石清虚道:“那种石头早不时兴了,没人买,我早就不做了。现在这帮人妖魔鬼怪,不喜欢这种调调,倒是鹿衔草卖得好,唉,世道啊世道。”
“老板,你怎么不在城里租个铺子,你这些奇石在这里卖的不好,到城里肯定能卖上价钱。”
石清虚笑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凡人,所以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我在这里将这些卖给到过这个市场的凡人,比如公子你,是没问题的。但若是拿到俗世间卖,我会惹大麻烦的,铺子刚支起来,就得被查封,我也要倒大霉。”
妖怪难道不能跨区域倒卖物品?王瑞道:“那您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像情人石那样,一下雨便会冒烟的奇石。”
“不是我自夸,我这些石头都很新奇。”石清虚选了块西瓜大的石头给王瑞介绍:“这块不错,你看这岩石层叠如山峦,中间还有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向山顶,小路中间有一黑点,好似一个登顶的旅人。你别小瞧这个黑点,它会随着月份的增加,每天往山上移动一点,到了腊月底,这黑点就到了山顶。等来年一月,它又会回到山下,再次登山。”
“哦豁——这么厉害?”
“这还不止!”石清虚道:“石头的颜色会随着雪霜雨雾而变化,冬季落雪则颜色如银,夏季落雨则颜色翠绿,秋季起雾则颜色渐灰……”
王瑞被说得心动了:“要价多少?”
石清虚伸出五个手指头,王瑞心里一抖,心想五百两,有点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