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沈兰池从前就很喜爱这些漂亮物什,后来因着家中之事,才改穿了一身素淡。如今乍见到这满箱漂亮绫罗,眼光不由微微一亮。
  如今家人都活得好端端的,她穿漂亮点,也没甚么大事儿吧?
  这样想罢,她就捡起一卷衣料,仔细翻看起来。
  王妃送来的几口大箱里,装的俱是上等的绫罗绸缎,有那盈着月光便能微微发亮的月山纱,还有形如轻云、滑如流水的缠云缎,每一匹都令人爱不释手。
  她挑来挑去,正在忧愁颜色该怎么搭,便听得耳旁阿萝道:“姑娘,世子爷好像在外头。”
  “等会儿再说。”沈兰池满心满眼都是新衣服,抬手又捧起了另一叠布料,笑盈盈转给阿萝看,问道,“你说这宝蓝色是不是太浓了?不大衬我?我还是欢喜这杏红色,只可惜不太配……”
  阿萝可不敢搭她话茬,道:“姑娘,要不去看看?外头似乎确实有人呢。”
  那扣门声似乎越来越急了,隐约还能听到“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这类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沈兰池沉浸在漂亮的物什之中,依旧没听见那扣门声。
  终于,门外的陆麒阳把门推开了,大步跨了进来,口中念念有词:“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觉……”话未毕,便看到迎面几口大红木箱,他未来的媳妇正左手一匹绢,右手一卷布,美滋滋地站在箱前。
  “兰、兰兰?”陆麒阳愣了下,道,“你明明起了床,怎么不理我?我又做错什么了?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别气。”
  他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媳妇,先说“对不住”总是没错的。
  “啊?”沈兰池懵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陆麒阳的存在。她搁下手中布匹,纳闷道,“世子爷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光顾着挑衣服料子了,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陆麒阳:……
  敢情是光顾着看衣服料子,忘记他的存在了。
  瞧见那一大箱一大箱的衣料,陆麒阳有些不是滋味,道:“我娘要给我裁衣服,可从不过问我的意思。到你这儿,就变了样子。”
  镇南王妃养孩子,只秉持一句话:闺女富养,要养的精致白胖软嫩;儿子就算了,放到泥地里跑跑就成。
  王妃想给世子裁一身衣服,就直接让裁缝下手做;至于颜色款式,那都是随意挑的。
  到时候,小世子穿一身鹅黄配俏粉,那叫一个喜滋滋。
  “不好意思,冷落你了。”沈兰池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道,“你且坐着。阿萝,给世子爷来杯茶,我继续挑衣服料子了。”
  陆麒阳在旁坐下,捧着杯茶,眼神有些缥缈空洞。
  他本来是告知沈兰池一声,再过几日,自己就要想法子出京城去北关了。可被沈兰池一冷落,他现在就像是个深宫弃妇似的,只有满心哀哀戚戚了。
  他堂堂镇南王府世子,在沈兰池的眼里竟还抵不过几匹布?
  不能忍!
  沈兰池一边看衣服料子,一边问:“世子爷,什么事儿?”
  陆麒阳:“……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沈兰池微惑,道:“看你这语气,可不像是‘没事’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陆麒阳嗤一声,翘起一条二郎腿来,“小爷忙得很呢,就来你这喝杯茶。怎的?一杯茶都不肯赏给小爷?”
  “哦。”沈兰池回过头去,“那你喝,不要客气。”
  陆麒阳噎了一下,端起茶杯来,啜饮一口,四平八稳道:“我说了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你不要多想。我一点都不曾生气。”
  他在沈兰池这里兜转了几圈,都没能引来沈兰池的目光,便什么也没有说,带着一脑门的阴云出去了。阿萝送陆麒阳出去,回头来就奇怪道:“世子爷的模样好生奇怪呢,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却像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似的。”
  沈兰池:“啊?”
  他不是来自己这儿喝茶的么?委屈什么了?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入了夜,沈兰池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这时候,陆麒阳又来了,隔着一道帷帘,在外间乱转。
  “世子爷,您做甚呢?”沈兰池拿帕子揩净了面上水珠,疑道,“白日里,我就觉得你好像是有事儿要说。怎么一整天过去了,都不见你开口?”
  “……啊,我,我有事儿要说。”陆麒阳道。
  想到“自己不如一匹布”这件事,陆麒阳就有些悲愤。他咬咬牙,道:“小爷我今夜要去天香阁,晚上就不回来了,你自个儿睡!”
  沈兰池蹙眉,微微思忖了一下。
  陆麒阳?去天香阁?
  想到陆麒阳在花姑娘面前那副瑟瑟缩缩、怕得几欲逃跑的模样,沈兰池迟疑着“哦”了一声,淡定道:“去吧,喝杯酒壮壮胆子,免得又在人家姑娘面前丢了脸。”
  说罢,便抖了抖被子,翻身坐上了床。
  瞧见沈兰池这副淡定模样,陆麒阳微惊,又道:“小爷我今夜可是要包上那天香阁的头牌,花天酒地一整个晚上,不醉不归!”
  沈兰池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妆奁匣,贴心道:“钱够不够?我这儿还有些零碎银钱,王妃娘娘给的,我一直花不出去。你要是手头紧,先拿去对付了。”
  陆麒阳:……
  若是前刻还有些委屈,现在,那份“委屈”已经尽数转化成恼怒了。他也不嚷着什么“天香阁”,什么“头牌”了,咬牙切齿地,冲到床前,一手撩起了帷帐。
  倚在床中的女子一副老神在在模样,扯着被褥,已打算躺下去睡了。
  阿萝见到世子几乎要冲到床上去了,不敢打扰,立刻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将房里留给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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