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哎呀，小衡回来了。老宁，快把上周去广州出差带的马蹄糕拿出来，给儿子尝尝。”
和一心扑在研究上的宁爸爸不同，宁妈妈虽然也有大半颗心都奉献给了科学事业，但对儿子近来反常的变化——学习打游戏、出去旅游、时不时傻笑——她可是早就怀疑了。这回宁衡一到家，她就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准备跟儿子长谈一场。
谁知道宁衡刚一坐下，就把两手往大腿上一放，挺直腰以标准的坐姿，汇报军情似的说道：“妈妈，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宁爸爸把马蹄糕端出来，狐疑地问：“坦白？你干什么坏事了？”
“小衡那么乖，哪儿会干坏事啊，瞎说什么呢你！”
宁衡点头，“我干的不是坏事，谈恋爱不是坏事。”
“什么？！”两夫妻彻底傻眼，别说以宁衡现在的年纪他们根本没考虑过这问题，就是这孩子从小到大不近人情的生活状态，也跟谈恋爱三个字沾不上一点边啊。
宁爸爸心情复杂，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问：“那女孩儿是你同学吗？”
重点来了。
宁衡并未直接说明，视线在爸爸和妈妈身上各停留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是开玩笑，请你们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因为‘不懂事’、‘年纪太小’才会做出出格的事。”
“出格的事？”宁妈妈被吓了一跳，“你喜欢上一个年纪比你大很多的女孩子？还是喜欢上了你的老师？”
“都不是，我喜欢男的。我男朋友你们都见过，就是上次来咱们家的陶项明。”一口气说出来后，宁衡感觉神清气爽，“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宁爸爸和宁妈妈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宁衡见识过于睿得知他的恋情后哭天抢地的模样，知道这件事接受起来还是挺困难，就体贴地道：“要不你们讨论商量一下吧，我先回避。”
宁衡进卧室后许久，两夫妻都还处于失语状态，宁爸爸越琢磨越觉得好像在梦里一样，问：“宛白，儿子不会在逗我们吧？”
“你觉得你儿子像是开玩笑的人？”宁妈妈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我就说，他最近每次周末回家都抱着手机聊天，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他单纯就是跟同学关系好呢，谁知道是那种关系啊。”
“这孩子没点生活自理能力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走歪路，不行，我得去问问他是怎么走上这条道的！”
宁妈妈忙拉住青筋暴起的丈夫，“你现在去是要跟他吵架吗？就你那谈话水平，每次只知道讲大道理，要不就是一个劲儿地指责他。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同性恋也不是病。就是、就是……”
“我去过那么多国家做学术访问，还看过人家的骄傲大□□，我能不知道？”宁爸爸烦躁地一摸后脑勺，“可知道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陶项明：哎，刚分开十分钟就想我家宝宝了，周一一定要好好抱一抱。
宁衡：（神清气爽）我已经说过啦，下次没有理由不来我家了吧？
☆、固执的最高境界
尽管在学术领域钻研多年，但谈到处理孩子的恋爱问题，宁爸爸和宁妈妈都是彻底的新手。两人商量了一晚上，宁爸爸扮演说服方，宁妈妈扮演宁衡，最后崩溃地发现不管他们怎么说，以宁衡的性格都不可能放弃坚持的东西。
从小到大的经历表明，宁衡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他一直是个相当固执的人。你跟他说社会的看法、对工作的影响、后代的问题，都没有用，因为这些都是宁衡不在乎的东西。而且以他的智商和学术能力，将来学成后如果想要到接受同性婚姻的地方移民，那就是分分钟的事，人家外国佬指不定多欢迎呢。
两夫妻再一次悲哀地发现，儿子太优秀还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啊。可能，也就对方家庭的情况稍微值得入手一下。
周六中午吃饭时，挂着两对黑眼圈的两父母把炒得乱七八糟的菜端出来，喊宁衡过去吃饭。
一顿午餐吃得沉默无比，食不知味。吃完后宁妈妈没有忙着收拾，而是正襟危坐，语重心长地对坐在对面的儿子道：“小衡，昨天你说的事情，我和你爸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这倒是在宁衡的意料之中，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道：“对不起，爸爸，妈妈。我知道这是现在我国的伦理道德还没办法容忍的事，我会先搬出去，等到你们能接受的时候，再回来看你们。”还好他先前看过两部粉丝群妹子们推荐的耽美小说，早就知道如果父母不同意同性恋情的话，自己就被会赶出去，现在他的□□密码都记得牢牢的，就算被赶出去也不会没钱吃饭。
“你还想搬出去？！”
宁妈妈握住老公的手捏了捏，勉力一笑，“小衡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不接受是一回事，但我们也不会不认你这个儿子。只不过，我们还没有办法接受你的男朋友。”
宁衡闻言有些犹豫，“我不确定他在不在乎这件事……我问问他。”他说完就低头发微信，两夫妻也没有阻拦。他们倒是要看看，这对年轻的小情侣面对家长的反对，会怎么处理。
陶项明上午刚去录音棚跟着工作室的前辈练习了好几个小时，午饭才刚在快餐店吃了一口，就收到宁衡发来的惊人微信，顿时放了筷子。
陶不生：宝贝儿！你这简直让我没有一点点防备啊！叔叔阿姨光是反对吗？有没有骂你打你？
宁衡：没有，他们就是说不接受你，你介意吗？
陶不生：乖，只要你好好的行。出柜很难的，当初我爸妈差点打死我。要是他们有什么过激反应，你要赶紧告诉我啊。
宁衡看得心里甜滋滋的，边回复边笑，宁妈妈一看就知道没戏，小情侣还甜蜜着呢。她和宁爸爸对视一眼，决定拿出最后一个说服的理由：“小衡啊，我和你爸都知道，你是个固执的人。但你想想，小陶也跟你是同样的想法吗？他家里人接受吗？”
“陶项明初中就跟家里说过了，他弟弟就是因为这样才出生的。”宁衡听陶项明说过他弟弟的事。当初陶项明在14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只对男孩儿有兴趣，还十分实诚地把自己的春梦内容都跟父母说了。陶昊和项月香也是不走寻常路的两个家长，一合计之下，觉得不管是真是假，正好国家对独生子女的父母开放了二孩政策，他们可以再生一个，防患于未然嘛！
取名的时候，两人慎重又慎重，最后在户口本上登记了“陶乐生”三个字，就是为了避免这孩子跟他哥一样，铁了心喜欢男人。
宁爸爸和宁妈妈得知了陶乐生的大名，面面相觑。他们俩当初相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优生优育，现在想要再生一个也难了啊！而且，宁爸爸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对传宗接代倒没有太大的执念，只是老一辈人对伦理的看重，不是那么容易扭转得过来的。
眼看所有说服的理由在宁衡面前都碎成了渣渣，两夫妻无话可说，正思索着呢，宁衡忽然道：“而且，只要我喜欢他就好了。就算以后他不喜欢我了——按照生理机制来说，很有可能，但那也不影响我喜欢他的。”
宁妈妈浑身一震，直视儿子的眼睛，竟在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发现了一丝悲伤的意味，“我很珍惜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所以才会跟你们坦白。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分开，本来想邀请他来家里的，但他说如果没提前跟你们打招呼，会不礼貌。”
宁衡越说越难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满心沉浸在数学的时候还好，但只有一空闲下来，就无法抑制地想要看到陶项明，最好能摸摸他，抱抱他，亲亲他。感情指南书上说，女方一般会比较粘人，照这么类比，自己就是粉丝群里的妹子们说的“受”没跑了。
“我好想他。”宁衡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彻底精神不起来了。
宁妈妈神色凝重，给宁爸爸使了个眼色，两人把空碗和菜盘子收拾到厨房里，开起了小会。
“老宁啊，我看这情况和咱们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宁爸爸一点头，严肃地道：“那是相当不一样啊。”
在他们俩的设想中，像宁衡这样眼里心里只有数学，连电视剧电影都没看过的人，绝对不可能主动喜欢上谁，多半是被人家给带歪的。但现在看来，不接触感情的人一旦开始谈感情，那才叫星火燎原。
宁妈妈蹙眉洗着碗，忧愁地道：“我能感觉到，小衡这是动了真感情。而且他的思维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我担心即使小陶放弃了这段感情，他也会坚持的。到时候别说找个女朋友了，单身一辈子都有可能！”
宁爸爸脸一板，“哪里就这么夸张了？你这是危言耸听！”
宁妈妈生气地一捶老公的胸膛，眼里含着的泪都飚了出来，“你不了解儿子，我还不知道吗？他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我能感觉到！”
“好好好……”严肃刻板的宁爸爸拿老婆最没办法，苦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吧，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宁衡：喜欢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呢o(*￣︶￣*)o
☆、边打游戏边补习
相比于父母的纠结，说出心事的宁衡一身轻松，把做题之外的时间都用来琢磨如何弥补上次在泰山闹别扭造成的网络连环风波。晚上李永诚带他在wow下了两个副本，都是20-30级的新手可以去的初级副本，宁衡一路跟在后面捡东西，很快就成为了一个30级的熊猫人法师。
“李学长，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满级呢？”
虽然只是连麦打游戏，但李永诚仿佛看见了学神在电脑那头期冀的眼神，并不忍心告诉他残酷的真相，“宁神啊，你平时打游戏的时间不多，速度慢点也是正常的。平时要是我不在线上，你可以在世界上勾搭人带你。”主要是没人带的话，就你这水平，真心很捉急啊！
勾搭人带练？这个难度还真的有点大。宁衡打游戏以来都在自己晕头晕脑地摸索，还从来没跟别人聊过天。可是他知道陶项明在游戏里有一个很想要的装备，据说已经消失很久，最后一次出现是两年前有人在箱子里开出来的。如果连满级都做不到，要怎么去攒箱子呢？
李永诚下线后，他琢磨好一会儿，开始在网上搜索直播规则。既然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找别人，干脆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好了。研究一晚上后，宁衡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开了个直播间，取名叫做：边打游戏边补习的wow直播间。
文字介绍是：wow急需有人带练级，可以提供边打游戏边帮忙补课的服务。
头一个小时基本都是宁衡自己在接任务和做任务的循环中乱转，时不时卡到岩石缝里，死活跳不到指定的楼顶上，或者是找不到任务需要击杀的怪物。后来直播间里隐隐有了几个评论：
“我这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直播间？边打游戏边补数学？还有这种操作？”
“哈哈哈同疑惑，主播怎么不说话？”
“小熊猫在野外到处碰壁的场景莫名萌23333”
“咳咳。”宁衡清了清嗓子，终于决定理会一下直播间里仅有的几个观众，“大家好，我是来求带练级的，因为没有什么擅长的，也不知道直播的时候该讲什么，只能讲数学题，可以吗？”
直播弹幕里一片6666，好几个人都把这当成是小少年的中二行为，一笑而过，陆续退出了直播间，只有一个人留言道：“真的能讲数学题？你等着啊我登陆游戏账号来带你。”
宁衡一下高兴起来，等和他同种族的熊猫人战士上线且要求连麦后，他立刻就同意了。
“嘿，你好，我该怎么称呼你啊？”满级战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稚嫩，像是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元气满满的，宁衡听着挺舒服，下意识地道：“我叫宁——哦不对。”
“哈哈哈，你果然很有趣！”小战士那边传来两页翻书的声音，“你等着我给你念题啊宁老师，念完我再带你去做这个任务，你能边打怪边讲题不？你先组我。”
宁衡眼中中学生的数学题和小战士眼中的30级野怪一样，都是不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东西。到后来两人加了扣扣好友，小战士直接把作业题目都拍下来发给了宁衡。两人一边打怪一边讲题，居然一个人升级顺利，另一个人听得清晰，配合得异常和谐。
“哇，宁老师，你好厉害。我妈刚才进来催我做作业，我跟她说我边打游戏边理着做题思路呢，她还不相信。结果听完你的解释以后，她说连她都弄明白了不少！”
宁衡一向被习题课的学生们夸讲题思路清晰，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厉害的，“你才比较厉害，不用思考就能带我刷副本。”
“哈哈，我都练过五个满级号了，这些是轻松加愉快啦。”
两个人打了三个多小时的游戏，解决了小战士周末的数学物理化学作业，下线的时候，对方还意犹未尽，“我要去把刚才听到的题目都写下来，第一次觉得学习这么有趣，还可以劳逸结合呢。”
宁衡看见自己换上的一套新装备，也很满意，“学数学的确很有趣。”
小战士再接再厉：“宁老师，要不你平时晚上也给我讲题吧。”
宁衡：“不行的，周一到周五晚上我也要学习。”更重要的是每天晚上还有一小时的恋爱技能培训呢，自从解锁不同的吻法之后，这培训时间就显得有趣多了。
小战士十分遗憾，“好吧，那我周末再来找你。你周末一般都什么时候上线？”
“这个不固定的……”万一要跟陶项明一起出去玩，游戏当然就要放到第二位了，“如果需要人带的话，我会开直播的，你到直播间来找我就好了。”
“那说定了，宁老师！”
与此同时，陶项明正在那人山人海的直播间里pvp呢，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生怕宁衡像自己一样在出柜后惨遭毒打，却不知道他也在游戏世界里苦苦练级，准备给自己一个“惊喜”。
自从跟陶项明谈恋爱以后，宁衡周一早上就不睡懒觉了，每次都是8点就坐地铁从家里出发，争取能早点回去看到他。然而这回，宁爸爸却破天荒地把车停在楼下等待，连同坐在副座上的宁妈妈一起，表示要亲自送宁衡回校。
宁衡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这会儿也怀疑起来，“爸，妈，你们该不会是要去找陶项明谈话吧？”从小到大，一旦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商量的时候，他们家就喜欢开展严肃的家庭谈话会，比如是否跳级，是否接受m国高校的邀请出国读本科，风格十分正经。
宁爸爸摆手，“不是谈话会，我们只是想找小伙子说说话，保证不会吓着他，这样你放心了吧？”
“好吧。”宁衡知道这事也不能拦着，只得忧心忡忡地坐进了车里。到学校时，校园里正响着舒缓的歌曲，林宇肖独特的温柔嗓音悠悠回荡，宁衡扬起一抹甜蜜的笑，转头对宁妈妈道：“这是陶项明选的歌，每次他负责播完广播站早间新闻以后，都会放林宇肖的歌。”
宁妈妈一口老血堵在胸口。现在的男孩子，恋爱还谈得挺有情趣。
作者有话要说： 陶项明：宝宝啊，你能不能不要每回都给我惊吓啊_(:3」∠)_
宁衡：（委屈脸）明明是惊喜。
☆、请你珍视他
这个时间，陶项明刚上完本周的第一节专业课，正往宿舍楼骑自行车，远远看见宁衡站在楼下朝自己招手，他也没多想——每回分别一天以上，两个人都会想要立刻看到彼此。这会儿一看旁边没人，陶项明把自行车脚架一蹬，飞快朝宁衡跑过去。
因为是在室外，他还克制着没有直接抱上去，只是握着宁衡的双肩左看看右看看，神情紧张。宁衡被他转了一圈，原地站定后，好奇地问他：“你在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哪儿伤着了。”表面看着是没有痕迹，好像行动也没有不方便，看来书读得多的父母还是要讲道理一些啊。陶项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周末有吃好睡好吗？我看看，都没胖，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
“哪会两天就长胖啊？”宁衡被他关心得乐滋滋的，主动伸手去牵他，跟着就往大路上走，也没察觉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直到身后传来两声干咳，他才惊觉不对。
“那个……”宁衡的手指动了动，示意陶项明往后看，“我爸和我妈来了，说要找你说话。”
陶项明一回头，看见从楼里走出来的宁爸爸和宁妈妈，顿时傻眼。当然，此刻两夫妻的心里也不好受。刚刚他们不过就是去跟楼长了解了一下宁衡的生活情况，再出来的时候这两人居然都准备手牵手走了，到底有没有一点被反对恋爱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