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为当时他在场。”
第三十二章
田镜站在家门口,呆呆站了许久,才想起来把钥匙插进去。
盛兆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工作,听到动静仰起头,见田镜一脸失魂,不由蹙起眉来。
田镜行尸一样,低着头回房间,既不记得换衣服也不记得做饭,盛兆良在他身后盯着他进了房间,再没动静,就把手上的资料先放到一边,上网查了下菜谱。
一个小时后盛兆良敲了田镜的房门:“出来吃饭。”
田镜捧着手机,抬起头来眼睛却都没对焦,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不在状态。
“啊?”
盛兆良靠着门,眼看要教训人:“你是不是运动过量了?好好吃饭了吗?”
“呃。”田镜回想了一下,“吃了。”
“中午吃的?”
“嗯。”
“现在已经八点了。”
盛兆良话音刚落,田镜的肚子就传来一阵应景的咕噜声,响得吓人,田镜这才尴尬起来,放下手机站起身:“啊对不起我忘记做饭了。”
盛兆良心想刚才我摔了俩碗一杯子你什么都没听到?
“已经做好了。”盛兆良往屋外扬了下巴。
田镜瞪圆眼睛,狐疑地跑出去看,盛兆良望着他留在桌上的手机,顿了顿,才跟出去。
桌上确实有两碗黏糊糊的米饭和两个看不大出原材料的热菜,空气中一股微微的焦糊味,唯一能看的,大概就是两杯气泡充足的巴黎水了。
盛兆良走到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的田镜旁边,面色严峻,抄手抱胸。
“……要不叫外卖?”
田镜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菜,终究是舍不得,这是盛兆良第一次做饭呢,他执起筷子挑了块尚且看得出颜色的炒蛋,放进嘴里。
“嗯……除了火候有问题,味道还行,下次不要用大火。”
盛兆良一听,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弯起来了,但等他动筷,立刻不动声色地吐了出来。
“还是叫外卖吧。”
“不行。”田镜连忙伸手围住盘子,护食的小狗一样,“我吃这个就行了,全给我吧就。”
“倒了,这东西不是人吃的。”盛兆良也同样很坚决。
“怎么不是人吃的了,这可是……可是你亲手做的。”
盛兆良看了他一阵,突然凑近过去,碰到田镜的嘴唇后,便眼疾手快地把盘子抽了,手背一翻就倒进了垃圾桶,田镜根本反应不及,伸手推开他再去抓盘子,只在半空抓住了一根香菜。
就连盛兆良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炒蛋里放香菜。
田镜失落极了,抓着香菜不撒手,盛兆良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那堆生化武器恋恋不舍,哄了半天,结果田镜就这么睁着眼睛,眼泪从眼眶里一颗颗滚出来。
盛兆良蒙了,完全不知道这算个什么情况,只能伸手帮田镜擦眼泪,田镜低着头,鼻头通红,比刚见面的时候瘦了一点,从这个角度看,他的鼻梁似乎都挺拔了些,盛兆良就想,这家伙会不会减肥过度抑郁了?
“你别减肥了。”盛兆良揉了揉田镜的脑袋,“胖点儿没关系,手感好。”他顿一顿,“又可爱。”
田镜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倾身抱住盛兆良,流眼泪会把人变得软弱,让他这个姿势也像受了委屈似的,盛兆良讷讷地搂住他。田镜把濒临崩溃的眼泪憋回去,他心底五味杂陈,像一团慌乱的杂草,恐惧,愧疚,怀疑,不舍,杂糅在一起。
和郁溯分别后,犹豫了一路,田镜还是跟白皑联系了,想要白皑帮他查查董亚楠这个人,白皑没多问,提议请私家侦探,田镜一边打字,脑袋里一边停不下来的可怕幻想。
根据郁溯所说,他和董亚楠第一次认识,是在一个派对上,那时候郁溯刚刚毕业,虽然小有名气但还没接过大戏,被富二代请去派对上暖场,排场很大,也有不少大人物可能会露面,郁溯便去了,然而恰恰就是在那场派对上,出了命案。
当时派对正酣,郁溯喝了酒,在别墅里找卫生间,上了楼后却被拦在了楼梯口,对方神情慌张,郁溯人精一般,哪怕神智不清,却很快察觉到蹊跷,然而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走廊上的一间房门被掼开,从里面横着飞出来一个人,虽然楼上动静大,但楼下的音乐也震耳欲聋,没人发现这里出了事。
董亚楠从房间里疾步出来,他面色潮红,一定也喝了不少酒,神情说不上多愤怒,更多的是麻木,被他扔出来的人软在地上,已经不大能动了,勉力抬起胳膊,低声求饶。郁溯只听了几句,便确定这是个小明星给金主戴了绿帽子的恶俗故事,但他没想到,下一秒自己就被卷进去了。
“你,过来。”董亚楠通红的醉眼锁定了郁溯,郁溯不敢动,被旁边看起来像是临时把风的人推了过去。董亚楠也许对郁溯并没有什么印象,他只不过是就近叫个人来帮助他泄愤的施暴行为而已。
董亚楠摊开手,手上是一支针管。
“好看是么?那这个分你一管好了,你们俩一起打。”
而就在这个时候,盛兆良的声音从郁溯身后传来。
郁溯描述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再明显不过的甜蜜,这让田镜难以忍受,却还是听了下去。
盛兆良顺利将郁溯带走了,因为他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对方不想惹人注目,迅速回了房间。
“除了我,盛兆良可能是当时第二个知道那绝对不是过失杀人的目击者。”郁溯在咖啡馆里这么说,“我到美国其实是为了躲避牵扯,毕竟董家势大,把我抓过去做伪证都有可能,谁知道董亚楠缓刑期间竟然也能出国,我在美国被董亚楠借机报复的时候,盛兆良在国内顺风顺水,你觉得他的今天是谁换来的?是你吗?好吧,就算有你的份,但牺牲最大的人是我!”
“我回国了,不仅被丑闻缠身,连盛兆良都觉得,我当初走是为了追名逐利,他那么干净的话,董亚楠那件案子收集证词的时候,为什么不去作证呢?当时那个小明星,不仅被虐打,还被注射了大剂量的违禁药物,死得很惨。”
“我跟盛兆良是一样的人,只有我能救他。”
田镜脑海中一直回响这这句话,他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向神色温和的盛兆良。
“我可不可以不放你走?”
盛兆良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毛,用拇指擦去了他眼角残余的泪水。
“嗯?”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可以,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做到了,我可以守护你。”
“你在说什么?”盛兆良越发疑惑。
“我不把你让给别人。”田镜猛地抱紧了盛兆良的腰。
就算我做不到,就算我害了你,我也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我大概是疯了。
第三十三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k市正式进入了冬季,裹挟着沙尘的寒风并没有让人更清醒,反而让田镜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个月里就没有好好睁开眼睛过。
被酒精浸泡的大脑和四肢,也好像跟自己失联了一样,时常接收不到讯息。不过多亏了这一个月里杨胜旗张罗的连番酒局,盛兆良和田镜终于把方昊方老板啃下来了,投资到位,上头方昊也打了招呼,拿到了细致的审批规定,与行业内流传的规定都不同,更为宽松灵活,过审这个前瞻问题便也解决了。
选角也出乎意料地顺利,启用的大部分演员都是新人甚至是第一次面对摄影机的外行人,但盛兆良眼光够毒,每个人都十分符合角色。
一切就绪,只等开机。
这次的第一站拍摄地点定在了一座坐落在西北部的村庄,交通还算便利,自然风貌在镜头下会显得尤其地特别,被风沙侵蚀的岩壁和枯槁的树木,黄色的土胚房和灰扑扑的毛驴,少有的亮色便是春季的草地和高远澄蓝的天空,经济改善后,村民新建的楼房在山丘边陈开,有种要将老旧与蛮荒逼退的繁荣感。
然而就是在这座已经基本完成了现代化建设的村子里,前些年就爆出一桩震惊全国的人口拐卖新闻,上至妇女主任*,下至傻子的媳妇儿,都是从外地拐来的,虽然实情得到了披露,但因为牵涉众多,警方根本没办法一次性解救,只能在长期协商、妥协、甚至警方接头的偷跑下,陆续走了一批,时至今日,村子里据说还有不少拐来的女人,她们都是因为有儿女牵绊,或者夫家待人不错等原因留下来的,盛兆良当初决定来这里拍戏,找相关部门批准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功夫,都怕这题材引起村民不满,但好在村长首肯了,觉得这是个表态的好机会,以证村庄响应号召,改邪归正。
在启程的前夜,盛兆良把田镜按在沙发上做了许久,田镜隐隐有些察觉,盛兆良并不是欣喜的,哪怕这部电影终于步上正轨,他却在因为执掌方向盘的不是他一个人而隐忍怒火。
某些时候,田镜觉得盛兆良像很多所谓的天才一样,有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僻和幼稚,在明白所有潜规则明规则之后,仍旧因为没有达到他的预想而愤懑不乐。
盛兆良释放出来,终于发出舒畅的喟叹,倒在田镜身上,很自然地在田镜圆圆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田镜皱着眉揉了揉:“你不要总咬我啊。”
盛兆良就哄人一样在牙印上亲了一下:“谁叫你口感那么好。”说完从沙发上起身,到浴室冲澡,田镜看着他赤裸的,肌肉线条分明的背影,就又条件反射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最近虽然很忙,没空每天去健身房报到,但田镜发现自己减肥的效果反而好了,想来大概是最近酒局太多,他为了给一杯倒的盛兆良挡酒,喝了不少,胃开始造反了,吃东西就会痛,熬粥养了大半个月,才稍微好转。
电影开机真是件好事,虽然意味着剧组盒饭又要上线了,但好歹不用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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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剧组到达吴岩村后,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拍摄,冬季的大西北干燥寒冷,田镜满嘴爆皮,不出一周,又瘦了一整圈,初时来到这里,坐上摄影pd的位子的兴奋感已经荡然无存,田镜发现伴随体重严重流失的,还有他的体力,抗不稳摄影机的pd,就算重活都由助理去做,田镜却没办法把好不容易扛到肩上的摄影机交出去。
“你中午多吃点。”盛兆良看着田镜早餐只喝下一碗粥,微微蹙起眉头。
田镜喝了点水润唇,把口罩戴上,点点头。
盛兆良知道他自己压力也大,不由放轻声音:“实在不行就吃胃药吧,我之前不给你吃是想着在家里尽量食疗,但现在拍戏要紧,不然你吃不下东西,手上没力。”
“其实我一直都在吃药。”田镜的声音有些艰涩,口罩后面的表情看不清,“今天感觉好多了,中午不是有羊肉吗?我肯定能吃好多。”
然而等中午那锅热气腾腾的羊肉端上桌后,田镜硬塞了两口,就跑去一边吐出来了。
大约是因为环境恶劣,连村民都已经不务农了,剧组的人却成天在寒风陡峭中拍戏,田镜觉得来之前尚有好转的胃彻底唱起了反调,他只能找提供伙食的大姐要了碗用羊肉汤煮得稀烂的面,又糊弄过一顿。
去厨房放碗的时候田镜收到了白皑的微信。
“有新进展,找到那天晚上在别墅里给董亚楠放风的人了。”
随后发过来一张照片,田镜留了个印象,回道:
“我找机会问问盛兆良,他如果那天在场,应该会有印象,先暂停一阵,慢慢来,不要被董亚楠发现。”
“了解,我办事你放心,不过我要奖励哦。”
“你要什么?我能给你买的都给你买。”
“哈哈,那么壕,人气新星是不是要被你包养了?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咯。”
“好的,谢谢你小白。”
“啵一个~”
“……你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形象,现在好像不是很流行这样的。”
“你是不是嫌我娘。”
田镜看着白皑发过来委委屈屈的小北极熊的表情,笑起来。
“盛导,我有事跟你说,方便吗?”厨房外边响起副导演的声音,田镜循声抬起头来,窗户被几张磨砂纸蒙着,脱落的一角能看到盛兆良站在外面,他被叫住后停下来,对副导演说,“方便。”
“是关于田摄影的。”副导演是个挺有资历的中年人,正是因为有资历,才更追求效率,所以组里其他人都还没察觉到这是个事儿的时候,他察觉到了,想着盛兆良毕竟年轻,而且与田镜看上去关系亲近又是同学,再拖下去,只会有更大的损失。
盛兆良点了下头:“您说。”
“前面拍的几场戏不算难,但是田摄影好像也有些吃力,可能跟他状态不好有关系,体力不大跟得上的样子。”
“是的,他最近身体不好,我叮嘱他吃药了。”
“也不单单是体力问题……”副导演叹口气,“虽然现在说什么也晚了,pd都定了,但是我也看出来,田摄影完成的许多镜头,盛导你也不是很满意,却还是过了,我知道你们私交不错,田摄影也是个很努力的年轻人,但是如果照旧是这种模式的话,这电影太难出彩了,还是需要敲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