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其姝越说越委屈,哭声跟着大起来。
  裴子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还凶我!我问你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你还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想问,我就要答吗?’”
  “然后就拿鞭子抽我!”
  得,说了一圈又绕回去了。
  裴子昂连忙喊停,“是做梦是不是?”
  其姝哭声一噎。
  对喔,是梦来的。
  她有点难为情,在裴子昂肩头蹭啊蹭的不肯出声。
  裴子昂继续哄:“你看,我从来没对你说过那种话。倒是你,在前腰铺时你不肯借铺子给我,你就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想借,我就要借给你?’”
  对……喔!
  是有这件事。
  其姝忽然想起来,骑马的梦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难道因为自己先凶过裴子昂,才会梦到被凶回来?
  那也太丢脸了。
  她决定撒娇。
  “我今天都被吓着了。”她声音软软的,听着就招人疼,“宪王妃说要帮你纳侧妃,两个侧妃一个妾室,妾室居然是齐湘。”
  这件事裴子昂当然知道。
  不过他和其姝之间没来得及交流。
  宫里晚上有宴会,他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他看她睡得很香,还以为一点也没被影响到,没想到竟然动了真气。
  裴子昂想了想,放开其姝下地去。
  其姝眼看着他走到妆台前,拿起自己日常随身佩戴的小荷包,从里面抽出了那一沓字据。
  裴子昂把几张字据翻过一遍,终于挑中一张,拿在手里回到床上,把那字据往其姝手里一送。
  “按照字据上说好的,其姝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现在其姝不喜欢我有妾室,那我就一辈子不要别的女人,只其姝一个,好不好?”
  好当然是好的!
  可其姝从小被父亲教导经商,最明白约定必须慎重再慎重。
  她犹犹豫豫地反问:“你之前不是说,我们都是夫妻了,再用这字据太生分?”
  “其姝要求用才生分,我主动提出的不生分。”裴子昂说的面不改色。
  “这张……是利息叠利息的,也就是要求最小的一张,你把纳妾看得那么不紧要?”
  那干嘛还要动用字据呢?
  留着事关生死的大事时再用不好吗?
  两人相识至今已有四五个年头,又是一张床上睡过,距离为负的关系,其姝那点小心思裴子昂摸得清清楚楚。
  “要是这点小事我都做不好,大事上其姝还怎么相信我?”
  其姝被裴子昂绕进去,全然没发现答非所问,只觉得他心很诚,抿着嘴偎进他怀里,“我也不是不能容人,我只是觉得过日子简简单单最好了。一大堆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难免多争斗,说不定还伤及孩子,那多不好。有这精力咱们可以多做点正事。”
  “嗯。”裴子昂点头,“你说的对。我在继母手里虽没真正吃过亏,但也明白了后宅妇人有时难免心思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我,还有咱们的孩子,就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简简单单过日子,再好不过。”
  其姝听他把许诺坐实了,说话也松快许多,小手攀着他脖子,甜甜地道:“没错!而且,我可喜欢你了。裴子昂,一想到你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不不不,哪怕只是抱着,或者是梦里,我都难过的想哭。”
  “我明白。”裴子昂想起旧事来,“那年我本来想帮你寻个夫婿,半途发现了自己的心意,竟连他们对你献殷勤都看不下去。”
  “你那么早就对我有心思了?”其姝得意地摇头摆尾,“是你先喜欢我的。”
  这种事有什么先后好争?
  裴子昂心里好笑,嘴上还是顺着她,“对。其姝是我看中了,千辛万苦才娶回来的,有她一个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以后别再担心我会有旁人了,好不好?”
  其姝眯着眼睛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可以忙正事了?”裴子昂问。
  其姝有点懵:“还是半夜呢?”
  “白天有白天的正事,夜里有夜里的正事。”裴子昂答。
  其姝终于听懂了。
  才互诉过衷肠,她也不害羞了,主动仰头去亲他。
  这场正事一忙就是大半夜,第二天一早裴子昂差点起不来误了时辰,其姝干脆爬都爬不起来,在床上睡了一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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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百花宴(上)
  阖家团聚的新年时刻, 忙着治水的其沛缺席了。
  确切地说是只带着奏折进了一趟宫, 根本没有回家。
  他带着工部的人马在定河一带考查后, 终于决定启用疏导的方式解决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水患。
  不再是简单的用水坝将多余的河水储存起来,而是疏散到各处乡镇,既可灌溉农田, 又能提供给百姓生活使用。
  还能防止有人在石坝上动手脚……
  其姝不懂这些事, 只是听到皇帝带着包括程首辅、二伯父等几位阁老商议了整日,最终确定使用这个方法,便认为一定没有问题。
  她更关心的是自家堂兄的前程:“要是事情办成了,七哥能封个什么官呢?”
  “看事情进展如何了。”裴子昂帮其姝端着茶杯, 见她吃上两三口点心便喂一口茶,技巧十分娴熟, “齐远芳的工部尚书一职提了原本的工部左侍郎上去,当然, 其沛肯定不能一步登天, 不过这次差事办得好, 破格录取做侍郎不是没有机会, 最差也得是个郎中。”
  那就是上至三品,下至五品。
  说高不高,但对其沛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也是几乎做梦都不见得能梦得到的荣耀了。
  “岁岁虽然是一等宫女, 可也才从七品。”其姝掰着手指算,“是不是太低了。”
  而且后宫女官的品阶跟前朝男人的品阶根本没有可比性。
  “我们安排她做点什么,立立功?”
  不然就只能等裴子昂继位, 她做了皇后,才能给岁岁提品阶了。
  可谁知道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岁岁今年都二十了,也没多少时间好耽搁了。
  “你操心的到多。”裴子昂揉揉她日渐圆润的小脸,毫无预兆地放了个大雷,“父皇说让其沛好好干,事成了有大赏。其沛便说要东宫的一位宫女做妻子,连名字都说了。”
  “啊?”其姝看热闹不嫌事大,“二伯父也在的?他没有生气吗?”
  “怎么不气呢。”裴子昂又是摇头又是笑,“脸憋得通红,要不是父皇在,其沛肯定得吃家法。”
  其姝想这那场景就觉得可乐,连声追问:“那最后呢,父皇答应了吗?”
  “态度暧昧。”裴子昂评论,“父皇假装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了几句,其实是在许愿。”他学着皇上的口吻道,“哪有事情还没办成,先来讨赏的?你好好把事情办了,别说一个宫女,就是要娶朕的公主,朕也不会反对的。”
  一语成箴,只是此时谁也预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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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百花宴按照原定计划开场了。
  有裴子昂的许诺在,又得了皇上“东宫诸事你们随意”的一句话,其姝再没有了要在宴会上给自家夫君挑妾室的压力,乐得轻松自在,只当是一次普通的游乐。
  倒是裴子昂压力大一些,他比较担心被宴请的小姑娘里有想不开非得要嫁他的会欺负其姝——明面上当然不敢对太子妃做什么,可暗地里呢。
  打从其姝入东宫后,他便安排了岁岁和阿似一人领了十个身手好又知机变的女暗卫,这时终于派上用场。
  于是,出席百花宴的太子妃娘娘排场极大,身边随侍的除了四大一等宫女,还另有三十个宫女(其中十个是一般正常的宫女)。
  来参加百花宴的都是京官五品以上的女儿或孙女,年纪在十三到十七岁之间,其中家中有爵位的也不在少数。她们或许性格不一,但平时应酬得多了,对各种场合出现的状况早都波澜不惊,但看到太子妃的排场,也难免艳羡。
  当然,聪明的就只是羡慕,不那么聪明的难免想一想若能入东宫,得了太子的宠爱,是不是也能享受一样的待遇。
  可惜,她们也只能想想。
  因为太子妃仿佛根本不是来给太子选人的,她就像来郊游一样,只管吃吃喝喝,欣赏舞乐,连话都不多说一句,更别提对谁多了解一些。
  只有一位姑娘例外——程首辅家的小孙女程月娇,却也不是因为太子妃对她另眼相看。
  给她特殊待遇的是她未来的嫂嫂,裴萱。
  宴会开始前便挽着程月娇去东宫见其姝。
  裴萱一向活泼热情,把自己未来的小姑子介绍给亲嫂嫂相识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其姝并不因为程月娇是先前宪王妃想选给裴子昂当侧妃的人选就对她心存芥蒂。
  反正这事儿已经不可能成了。
  而且裴萱看人很准,程月娇挺对其姝的性子。
  身为首辅家嫡出的幺孙女,程月娇从小也是众星捧月长大,出门应酬时只有别人巴结讨好,她不怎么会奉承人。
  其姝也不缺人奉承,半点不计较,她觉得程月娇说话有趣,完全可以盖过这项不足。
  “虽然我们家是读书人家,可长辈们都不迂腐。祖父经常教导我们,做人要变通。”
  程月娇穿一身樱粉色的交领襦裙,颈间戴着一串明珠,颗颗珠子都有拇指肚那么大,晶莹明亮,成色极佳,映得主人娇憨的小圆脸会发光一般。
  “曾祖父少时家中拮据,他为赚取束脩,曾帮同窗捉笔做文章。当年还因此为翰林院的大学士诟病,认为他学问再好,也是不诚实之人。可祖父说,一个人明明有读书天分,却因交不起束脩中断学业,一辈子混迹市井,做最苦最累,报酬却最低的职业,这样自己都不懂得为自己打算的‘诚实’不要也罢。”
  “这倒是,”其姝很是赞同,“如果不是那些同窗自己无心向学,程首辅也不可能有机会为他们捉刀。说到底,他不赚这笔钱,也会有别人赚。从来都是先有买家才会有卖家,就像……”
  她说到此处停住了,当年尚永泰教导女儿们时举得是青楼教坊做例子。因为其姝三姐妹至少有一个长大了要继承隆盛,所以不能像平常的姑娘家那样不谙世事。
  可这样的话题说出来给未出阁的裴萱和程月娇听,未免显得她这个太子妃不够庄重了。
  裴萱还在其次,毕竟早混熟了,谁也别嫌弃谁,程月娇还是头一次见呢。
  程月娇倒不追问她未说全的话,只是道:“所以,对于家中小辈未来的前程,祖父也教我们要懂得自己打算。譬如前些时候都在传我要入东宫,祖父便让我自己想到底是不是好去处。我是不愿意的,伺候太子殿下当然无比荣耀,可是我天生没那么上进,就想嫁一个平平常常的夫君,能听我话的那一种,没事还可以多回娘家。娘娘不会嫌我没出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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