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几场西北风这么一刮,帝都也就算是踏实了,冬天也就有个冬天的样儿了。
  外边大街上,路是硬的,冻得;人是瘦的,缩得。这几年的空气污染治理显然越来越好,晴天的时候,天空蓝得很。北方的树过冬,不同于南方,叶子都没了,只剩下枝桠,透过来的阳光白而干净,晒着虽不怎么暖和,但四下里亮堂堂的,看着心里倒也痛快。
  寒假临近着年根儿。
  平时熙熙攘攘的街道反而随着春运的大军离城,显得空旷起来,难得不再堵车。
  苏首长今年决定光荣退休,好多以前的老战友老同事都来给他道贺。
  什么高级餐厅的招待他都不感兴趣,就只想跟家人朋友们在家来一顿接地气的铜锅涮羊肉。
  林恒一家也过来了,他爸拿来一瓶50年的茅台,觥筹交错间,男人们豪言壮语地吹着牛。
  女眷们在另一间屋里磕着瓜子聊天。
  客厅里是几个年纪尚轻的孩子在打游戏,林恒在旁边手舞足蹈地给他们当场外指导。
  苏遇被她妈喊了一嗓子,进去厨房帮忙,一边忙活着切冻豆腐、洗蒿子杆,一边听她妈家长里短地白话刚刚听到的这几家人的八卦。
  “三营长算是老来得子啊,那疼得呀,见天儿顶在脖子上呵儿喽着!”
  “刘大夫那孩子追星都追出毛病来了,你说那长得女里女气的南朝鲜小子有什么好追的?”
  “你马叔叔的女儿,就跟你小学坐了一个学期同桌的内个马小欢,下个月预产期。你说说,你马叔叔是这里面年纪最轻的,倒是第一个当姥爷的,哪儿说理去!”
  苏遇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听到他妈叨叨出下面这句话:
  “你干妈刚跟我说啊,她那小子被学校推荐2+2了,要去英国的什么阿尔泰还是阿尔丁大学呢!儿大不中留啊,这走了指不定回不回来呢!”
  苏遇像是大晴天里听到了一个霹雳惊雷,手里拿的一把挂面“啪”地掉在了地上:
  林恒要出国吗?居然没告诉她!
  “哎我说你这孩子,手里那么没准儿呢!以后你去婆婆家里,给人打下手都让人看不上眼……”苏遇她妈没看见她大变的脸色,还在数落她。
  苏遇把她妈的声音过滤到脑后,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到了客厅,趁人不注意,拉着林恒的袖子往阳台走。
  “你要去英国?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我妈说出去的吧!”林恒叹了口气,“没打算瞒你。我这不还没决定呢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交申请了。”
  “爱去去呗,关我什么事!”  苏遇心里不痛快,嘴上还逞强:她是那么没出息的小女人么!拉他后腿吊车尾的秤砣还是怎么?
  “上完学我就回来。”林恒作势要搂她,被苏遇拿手支开。
  “爱回回呗,关我什么事!”苏遇还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怎么,我还没走呢,你就不让碰了?”林恒皱了皱眉。
  “你打算让你爸你妈我爸我妈都看见?”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林恒他爸的大嗓门,“你小子少躲在阳台偷着抽烟!”
  苏遇推了他一把,“快进去吧,我跟你错开。”
  黄铜火锅冒着白袅袅的热气,切得匀薄如纸的羊肉片在盘子里叠成好看的筒状高塔,南豆腐北豆腐冻豆腐的好几个碟,洗干净的青菜们闪着水珠等着被放进翻滚的高汤里。
  麻酱碟、韭菜花、酱豆腐等一列小料,在一片唧唧喳喳的欢声笑语里被人们调成或深或浅的颜色,用时髦一点儿话来说,叫“个性化定制”。
  苏遇忽然胃疼,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
  什么叫死党,就是随手可以抓来撒谎抗事儿的朋友。不久,杨璐璐就按照苏遇的暗中指示,来她家里找她,拿她父母出门当幌子,让苏遇晚上回家跟她做伴。前脚她们刚把酒店房卡拿到手,后脚林恒就来了,不用问,李川准是挡箭牌。
  这一夜,林恒要苏遇要得特别凶,调情的话却比平时少。他一次次不知疲倦的贯穿她,直到她哭红了鼻子,伏在他胸口昏昏欲睡。
  林恒看着体力不支的苏遇有一些自责,但很快又被领属欲望填满头脑。
  她是他的领属地,他要在她身上标记自己。
  他想去“飞得更高”,但是又怕,怕他走了,她也会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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