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来者即是客,你们跟我走吧。”
夏怜有些警惕,“你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走?”
妹妹笑而不语。
夏意却扶着夏怜站起身,对妹妹说了一个字:“好。”
夏怜疑惑不解:“可是……”
夏意握紧了她的手,“相信我。”
“嗯。”
妹妹走在前面,领着他们往溶洞的深处走去。她原本一直不说话只顾径自领路,但是在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她突然侧过头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从府中带过来的一个丫鬟。”
夏意的回答令夏怜感到猝不及防。
什么?!丫……丫鬟?!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手。
夏意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他那么说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在里面。夏怜无奈地想,好吧,丫鬟就丫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又不会怎样。
只不过心里莫名有点小不爽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觉得,他替她说出了一个……很无足轻重的身份,就好像她对他而言很不重要似的。
妹妹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噢……”
于是一下子陷入了静默,谁也不再开口,只剩下三个人细碎的脚步声。
“就快到了呢。”妹妹指着前面的一丝光亮,“爹爹说,来的都是客人。”
“这个爹爹,别告诉我也是名字叫爹爹。”
“诶?小姑娘你怎么那么聪明?”
“……”
走过了这一段路,光明已经近在咫尺。这条路已经快要到头了。
夏怜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青宅所经历的一切。也是神秘的地下甬道和地下宫殿,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仙女湖这里……还有些不一样。
她到现在都时常冒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在湖底寻找遗失的仙境呢。
“我们到了。”妹妹带着他们走进一扇门里,顿时空间不再那么逼仄,视线也随之开阔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壁画。似乎是……有很多年头了。
墙上的壁画一共分成了六个大部分,不似普通的装饰,而更像是对历史的记录,因为夏怜总觉得这些壁画都在讲述些什么。
第一个部分——假如从他们走进来开始算做是第一个部分的话——这部分画的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有山有水有树,村民的生活十分惬意、怡然自得。好一个世外桃源!
第二个部分画的是一场大雨,雨水捣烂了庄稼,狂风摧毁了大树,整个村中陷入了一片混乱。
第三个部分则是一个女人被围在中间,其他的村民都举着火把将她团团围住,不知她是犯了什么错,竟受到这样的对待。看到这里的时候,夏怜不由得想起了赫巴的大祭司和那些为了成就祭典而牺牲的赫巴族人。难道……这上面画的,也是祭典么?
很快到了第四部 分,出乎意料的是,这幅壁画的画风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宽敞的墙壁上,竟然画了一只大碗,很大很大的碗,碗里盛着清水。对没错,整个第四部分的壁画就是一只盛水的碗,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而第五部 分就更奇怪了,还是那只碗,碗里仍旧是水,只是这一次,水中漂浮着一只小船。小船上居然还有人,船上的人在挥手,不过画的是背影,看不出他这个挥手的动作究竟是在迎接还是告别,又或者……是在求救?
最后到了第六部 分,夏怜看见了一朵粉色的睡莲。整幅画中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朵睡莲,静静地绽放。
“这……这些壁画是什么意思?”夏怜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妹妹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嘿嘿,我不告诉你。”
夏怜有些无奈,这个妹妹,倒还真像个小妹妹一样,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他们一边走,妹妹又开始哼歌。
“有风吹来……驱散了风中的花香……而我……假装是你……不曾死去……”
和她说话时的俏皮不同,妹妹在唱歌的时候,她的嗓音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深沉而悲郁,充满了忧伤。这词本就压抑,诡异的唱腔更是令夏怜感到很不舒服,她不由得攥紧了夏意的手。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怎么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一样。
蓦地,少女的歌声停下了。
妹妹带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有四扇门。
每一扇门上都各自写着字,分别是“春夏秋冬”。
“你们自己挑吧!”妹妹将他们领到这里以后,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般,转身退了出去,对二人说道:“你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可以进入一扇门,后面的路,都是你们自己走的。”
夏怜见她欲走,心底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要去哪里?”
妹妹似是知晓她心中顾虑,她笑了笑,“你别紧张,我不会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还有最后一位客人要接呢。”
“还有一人?”
来到这岛上、进入这仙女湖的,一共有四个人。
刚刚妹妹已经承认,秦青墨和朔阳是被姐姐接走。而现在她却说,还要……再接一位客人?!
“对,还有一个呢。”
妹妹意味深长地笑了,接着,转身走了出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第48章 水宫4
妹妹回到黑漆漆的溶洞里。她回来时,那里坐着一位穿着绿色长衫、面容白皙俊美的年轻公子。
他的目光似有些疑惑,仿佛不知自己现在置身何处。
“你到了呀。”
妹妹的笑声如银铃般妩媚动人,带着一丝俏皮,“爹爹已经等你多时了呢。”
……
夏怜和夏意站在四扇门的门口,这四扇门分别对应着春夏秋冬。
“我生于春夏之交,如果让我选,我大概会选春或者夏吧。”夏怜说着,突然转头问夏意:“大哥你呢?”
因为叶竹的事,夏意在那之后从来不过生辰,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提及。十载过去,久而久之,似乎所有人也都渐渐忘记了,他是哪一天出生。
“我生在冬季。”夏意眸色淡淡,回想起十三岁之前,自己的每一个生辰都伴随着大雪。那时他也曾渴望过夏宗元的父爱,也渴望他会给他过生辰,会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对他说:“儿子,你又长大了一岁”。
直到十三岁那年,他才终于醒悟,原来夏宗元的“亲情”,是从来就不曾存在的东西。
不,或许只是不曾存在于自己身上。
同样是儿子,夏宗元对夏文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在他和宁柔离府之前,夏文的生辰他没有一年缺席,夏盈更是被他宠上天。
只有他——夏宗元教夏意学会了狠辣决绝,却从来不曾给过他爱。
在他眼里,对于身为夏家长子的夏意而言,学会如何担起整个夏家,比学会如何去爱更加重要。夏宗元曾很直白地说过,夏意不需要去学会如何爱人,他只需要学会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为当他足够强大,他的身边会有数不尽的女人——他不需要给她们任何一个人“爱”,她们依然会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
他话中的对错,夏意从不在乎,他也不想知道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他的内心早已干涸,他双手沾满血腥,却连少年时的梦魇也不再能触动他,只剩下了无尽的苍凉。
“冬天么?多好啊,下着雪的季节,今年大哥生辰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堆雪人。”
突然,一个软软的小手覆在他的手上。
夏怜笑靥如花,在那一刻像是来自雪中的精灵。“我最喜欢堆雪人了,可惜江南很少落雪,往年的冬日里,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就好像绒毛一样。我羡慕京城的冬天,那么厚的雪,我们可以堆出一个大雪人——或者两个——大的那个呢是大哥,小的那个是小怜。”
她说着,白皙的俏脸红扑扑的。“从今往后大哥的生辰,再也不会一个人了,我们一起堆雪人——你说好不好?”
少女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楚楚动人,像蝴蝶的翅膀,悄然滑过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夏意静静看着她,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又望着四扇门面露难色,“可是现在,我们要怎么选呢?妹妹说,我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后面的路,都要自己走了。”
在她第一眼看到这四扇门的时候,夏怜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四扇门背后分别通往着四个对应的季节——就像神仙进入凡间时选择去往不同的时空——百花斗艳,或是萧瑟枯枝。
“不必纠结。”夏意却似乎并未被眼前的选择所困扰,“其实你无论选择哪一个,结果都一样。”
“不会吧?”夏怜将信将疑,“现在正值盛夏时节,大哥你说,我们若是选了冬,会出现什么样的景象?你说我们会看到雪么?”
“可以试试。”
“那就——选择冬好了。”夏怜小心翼翼走到最里面,写着“冬”的那扇门面前。
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
妹妹领着身后的男子走向溶洞深处,一边走,她一边哼着歌。
“有风吹来……驱散了风中的花香……而我……假装是你……不曾死去……”
身后的男子听着这首歌,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不知怎么,就是给他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公子尚未及冠?”
突然,妹妹的歌声停下了,她回过头说道:“你跟你哥哥看上去完全不同。”
身后的人脚步一顿,“我只比他小四岁。还有不到十个月,我便及冠了。”
妹妹却只是笑,不再说什么。夏意看上去成熟老成,城府颇深,而眼前的人却怎么看都是个青涩的少年——他们的心理年龄,差了可远不止四岁呢。
“你为什么跟来?”
夏文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偷偷跟来的?”
“不仅我知道,你哥哥也知道——你信不信?”妹妹一边走一边说着,在空旷的溶洞里散发着些许回音:“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拦着你?”
夏文思索片刻,“也许他想给我一次历练的机会。”
“哈哈,公子你还真是可爱。”妹妹又笑了,却不再说其他,只是领着他走过溶洞里的最后一段路,接着推开了门,夏文进入了一段开阔的、绘着壁画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