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至于围墙外的动静,也是她提前放了一块石头过去,用一根绳子牵引着,在合适的时候松手,让他们听见外面有响动,从而坚信她已经逃了出去。
却不知,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出这个宅子半步。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被引开了,那些人越是坚信她已经逃走,就越会往远了追。而马老大那边,她推测,这边看守的人不会向他汇报。
这也是她敢尝试这一计划的另一个关键原因。通过她的观察,这边看守她的两个主要的人,都是马老大比较信赖的属下。昨晚听他们谈论,她听到他们提到了另一个名字:“斐辰”。
这个斐辰究竟是何人她不得而知,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这个人一年前左右才进入马家帮,但却很得马老大赏识,短短一年之内,就几乎能够与帮内十几年的老人物平起平坐。
当时说到这里,其中一个男人感叹道:“也不能怪老大偏心,斐辰兄虽入帮时间短,但确实每一次老大交代的任务都能处理得干净利落,从来没搞砸过。”
就凭这句话,夏怜就赌,如果他们发现自己逃跑,第一反应绝对是想方设法把她追回来,之后再加强防守,因为他们不愿在马老大面前暴露自己的无能,连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住。
这几个人过于急功近利,又没有能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和城府,所以才叫夏怜钻了这个空子。
其实还是很险的。
现在四下无人,正是逃跑的好时机。夏怜已经提前在心里算好,如果一旦计划成功引开这边的人,最近的一条路应该是从小门走。
但小门虽近,出了门周围却有一片沼泽,这也是为何小门的门口没有人看守,之前看守在这里的人都是守在最近的一条小道上。不过因为出门就是沼泽,一般也不会有人从这里走。
至于为什么在这种无路可走的地方还设置一道门,就连很多马家帮的人都不懂。
但这对她而言是一个机会。
这条路不好走,可是总好过在里面等死。
她必须想办法试一试。
环视一周,她将目光锁定在不远一条处的藤蔓上。
那条藤蔓离门口不远也不近,她不会武功,要从这里跃过去抓住藤蔓,很困难。
可是现在她别无选择。纵身一跃,最坏的结果,不过坠入沼泽而死,更何况还有那么一丝生机,哪怕是很渺茫。
如果出不去,任马家帮的人处置的话……
她的下场会被这惨一万倍。
所以哪怕面前的是火海,她也必须跳下去。
夏怜咬牙,盯着那条救命稻草,用力一跃——
只在一个瞬息之间,不知是过于惊慌还是过于紧张,她突然不知怎么,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淡淡的男子气息传来,可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11章 虞昭1
湖心亭中,一身黑衣的神秘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她的眼睛妩媚而妖艳,特别是左眼眼角下方一颗小小的泪痣,使得她看上去更加神秘而充满诱惑。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神秘的黑衣男子。
男子身形修长,脸上覆着一个银面具。所以这两个人互不得见彼此的容颜。
“不知你的进展如何。”
男子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清亮,一听便知此人年纪很轻。
女子的语气却很冷:“那个马老大,没有完全按照之前约定来做,现在计划有变动。”
“哦?”男子不动声色,“怎么?他都到了这一步,还敢擅自做主?”
“我之前告诉过他,和夏意谈判的时候退让一步,两个女孩子先放一个。如果夏意将选择权交给他,我特意叮嘱过,要他放夏怜回去,把夏盈留下。”
女子说着,眸色倏然一沉:“可是现在,他留下的是夏怜。这就麻烦了,直接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夏怜并非夏宗元的血脉,但夏盈可是夏意如假包换的亲妹妹。”男子的声线有些慵懒,“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夏盈,夏意妥协的几率会增加?”
“不,不会。”女子斩钉截铁摇头,“不管是谁,夏意都不会妥协,从他打算对马家帮动手那一刻开始,马家帮的势力就已经注定要从此在这世上消失。夏意要他们死,谁也救不了。只不过……”说到这里,她美目一转,“不过我给了他们一个为我做马前卒的机会,等有朝一日我替他们报了仇,他们也该感谢我才是。”
男子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神情隐在面具之下:“你这女人,还真是……”
……
梅雨时节,满城飞絮。
多情的雨季,似乎总是叫人的思绪停留在回忆中。
夏怜似乎做了一个梦。
在她的梦境里,她回到了清水县,及笄之前的那个夜晚。她的四周都是一片漆黑,接着,突然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她在狭小的空间中挣扎,可是她敌不过他的力气。她听见他说:“小美人儿,你跟了本王有什么不好,你若是乖乖的,你和你娘从此都能过上好日子,可你要是再敢反抗,我就叫你们娘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夏怜哭喊着,男人的轮廓开始在一片泪光中渐渐模糊下去。
“还敢挣扎?!你知不知道本王一句话就可以弄死你和你娘?!”
“不!”
终于,夏怜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发簪,用力向前刺去——
“啊!!!”
浓郁的血腥味儿在黑暗中弥漫。男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地哀嚎出声。
……
那是一个噩梦,是夏怜一生的梦魇。自那以后,夏怜开始抵触任何男性的触碰,包括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谷雨。哪怕是他伸手轻轻拍她的肩膀,她都会浑身战栗不止。
到了夏府后也是一样,即使她已经与夏文很亲近,也早已接受了他是她兄长的事实,也依然会下意识地抗拒任何与他的直接身体接触。
她曾以为,她一辈子都再也无法走出那个绝望的阴影。
直到,这一刻。
空气中弥漫着梅子的甜香,哦,这又到了梅子黄时的季节了。
还有淡淡的熏香,萦绕在她身边的,属于男子的气息。
夏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他在抱着她。
真是奇怪,为何自己会如此贪恋他身体的温度。他的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全,仿佛将她从危险的世界中隔绝,像是在无言地告诉她:有他在,什么都不必怕。
在那一刻,夏怜想着,自己做过那么多梦,唯独这一次无比清醒——
那么清醒地意识到,这只是梦啊,一旦醒来就会消失不见的梦。
那是她所渴求的一个怀抱,温柔的踏实的怀抱,却永远只会出现在梦中。
就像,那个人。给她这个怀抱的那个人。
从来不曾真实存在过的他。
夏怜在梦中,突然泪流满面。
修长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她不知是梦是醒,伸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别……别走……”
……
夏怜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夏府,正躺在自己闺房的床上。
她感觉头有些昏沉,一睁眼,桃红便欣喜地叫道:“二小姐,您可算醒了!”
夏怜仍旧有些恍惚,“我……”
“小姐您没事就好,您都睡了两天了。您饿不饿?我去叫人给您准备些吃的来。”
“不必了。”夏怜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我……我怎么回来的?”
桃红叹息了一声,“是二少爷派人去找您,把您带回来的。”
原来……是二哥救了自己。
“二少爷说,当时在郊外的一间小茅屋里找到您的时候,您昏迷着,把他们都吓了一跳。那间茅屋也不知有没有人居住,听说屋子的周围种满了梅树,梅子都结了果实,兴许是附近百姓的住宅。”
梅树?
夏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梦里的梅子香气。
难道……难道那竟不是梦么?
之后,夏怜去找了夏文。夏文却说,他后来再去找那间房屋的时候,屋子已经不见了,似乎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原本,他也以为是那里的人家救了夏怜,还特意带了重金去感谢。
可是……现在已经无迹可寻。
夏怜想,也许,真的只是自己多想了。
还不及细想,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桃红的声音——
“大少爷。”
是夏意来了。
他推门而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在他清俊的眉眼间看到了一丝疲惫之色,却转瞬即逝。
“身体好些了?”
“嗯,谢谢大哥关心。”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乎所有人都在选择性地遗忘一些事情,或者心里记得也绝口不提——
比如,他在她的性命和东城北街那块地皮之间,选择了牺牲自己。
夏怜也假装忘记了这件事。
她以为她会恨他,可是她没有。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期待。
一时间,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默。
他今日穿的依然是白衣,月牙般皎洁的白色,远远望去似乎就带着清冷的气息。不知怎么,在那一瞬,她的心底突然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
不,不会,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