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挣扎
她好不容易借着茶水,平息了咳嗽,转头对上方秉然静静望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心虚。
她张了张嘴,又不晓得说什么好。
方秉然望着她的目光里就带了了然和一点点的失落。
——她不愿意去。
他可以这么坦然地坐在吴卓芳的面前,接受她的试探和考问,因为他全心全意地喜欢她,自然爱屋及乌地想讨她家人的欢心,他知道,奶奶吴卓芳的认可对沈清歌来说,很重要。
但是,她不愿意。
这个发现,让他愉快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他抿着嘴角,垂下眼,拎起茶壶,手上一轻,茶壶里没有水了。
沈清歌连忙拿起一边的保温瓶注水。
“算了,都淡了。”
沈清歌瞥了他一眼,道:“普洱可以泡好几道都不淡呢,看你和我奶奶说了这么多,原来……”
她飘忽的眼神,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都让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捏在了手里,又搓又揉,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们交往不过半年的时间,如果今次不是在小区门口被吴卓芳撞见,他也不会这么早就登堂入室,那么,想来,沈清歌之前也从未想过,会这么早就去见他的爸妈。
是他太心急了吗?
他的目光凝在茶几上小小的紫砂杯子上,红红的茶汤泛着漂亮的琥珀色泽,他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热得发烫的茶水从他的嗓子流入胃中,隐隐刺痛。
不能着急,他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低头看向沈清歌:“带我去参观下,你引以为傲的书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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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算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吃完晚饭后,方秉然载着沈清歌和几罐汤汤水水,把她送去了安晓炎家,她已经和吴卓芳说好,在安晓炎父母回来之前,在她家住两个晚上陪着她。
吴卓芳自她考入大学后就渐渐不怎么管她,尤其是她加拿大回来后,更是对她的行踪不问一句,但沈清歌还是会在每次出门前都跟她交代一下,她觉得,这是必要的尊重。
安晓炎看到沈清歌愿意过来陪她,很是高兴,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叽叽咕咕的聊天,怀念高中时肆意无忧的日子,方秉然那时候的一些若有若无的细节,都被安晓炎一一挖出来,嘲笑半天。直到她虚弱疲累地慢慢睡去,沈清歌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白天的时候,他生气了。
她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她真的无法答应。
她害怕与他父母见面的时候,被他母亲认出,如果她问起机场晕倒的事情,她无法坦然回答。
就像刚才安晓炎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情,但提到“秦漠”两字,还是会轻描淡写地跳过,同时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距离她去加拿大已经半年了,但是,这个梗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影子,却始终没有淡去,所以,他也没有坚持不是吗?怕坚持到最后的结果,是发现了一个更为残酷的答案。
忘记一个人,到底需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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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陪伴安晓炎的两天日子里,沈清歌对她管头管脚,不许看电视不许看书不许上网,安晓炎直呼无聊,抱怨的时候嘴角却是带着笑的。林浩然网上联系不到安晓炎,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却被她一一按掉。
最后一次打来时,安晓炎刚刚接好她妈妈打来的电话,告诉她明天确切到家的时间。
于是安晓炎第一次接起林浩然的电话,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爸妈,到时候,你来不来?”
电话那头是无尽的沉默。
安晓炎等了一分钟,挂掉了电话。
她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红着眼眶对沈清歌笑笑说:“看来,我和他是要分手了。”
沈清歌递了纸巾给她:“别哭,对眼睛不好。”
安晓炎吸吸鼻子,抹了抹眼角,点头道:“说的是,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人哭坏了自己的眼睛?”
沈清歌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你们……林浩然,见过你的爸爸妈妈吗?”
“没有。”她用纸巾狠狠地捻了鼻涕,道,“平时我爸妈也没什么空,也就没提,去年十一的时候,他们难得休了整假,就跟我说想看看他什么样,但林浩然不肯来。”
“为什么?”
“他说要等他大学毕业事业有成后,买得起上门礼了再来见,说不急在这一时,还说什么第一次上门印象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冷冷哼了一声:“其实都是借口!他就是不想来!谁稀罕他的上门礼?我爸妈就是想见见他什么样儿。”
沈清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晓炎便顺势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或许,他真的只是没有准备好……”就像她自己……沈清歌底气不足地安慰道。
“哼,他在想些什么,我哪会不知道,我告诉你,他就是怕想以后的事情,觉得上门就是离结婚近一步了,以后一辈子都敲定了!说到底,他不愿意去,就是害怕!觉得自己高攀,又怕被我爸妈看不起,自卑着呢!”
林浩然家里是普通的工薪阶层,除了自家住的一套房子,没有多余的固产,安晓炎几次催他家下手买房,都被他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眼看房价越涨越高,他心里的急躁,可想而知,但面子上又不甘示弱,与安晓炎的争执,也就越来越多。
她本来就是发泄性地说着林浩然的心事,但这些话听到沈清歌耳里,又是另一番意味。她很是心虚,但随即她又自我安慰,林浩然和安晓炎交往了这么久,她不过和方秉然交往了半年,还是不能等同而论的。
“……其实,他在乎的这些,统统都不是问题,我家房子又不是没有,只要他以后踏实上进,家里条件什么的,我爸妈也不会嫌他,是他自己一个劲儿的别扭!”
沈清歌想到那几次和林浩然出游,他偶尔显露的尴尬神色,去年十一时去方秉然家,更是几个同学里最沉默的一个,或许,他们几个从小衣食无忧,真的不能理解他的烦恼和自尊……
“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安晓炎在沈清歌开口前,又说,“我只是希望,他能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如果他肯来,在我爸妈的面前和他们道歉,为我挡住爸妈的怒火……那我这辈子都跟着他我也愿意!”
“可是……”她的声音再度哽咽起来,“他没有出声……
“清歌,他没有出声……”
沈清歌感到她的眼泪濡湿了她肩膀上的衣服,她搂紧了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她知道,她现在要的,只是一个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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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安晓炎父母双双归来,沈清歌回到了吴卓芳的家里。
林浩然发消息过来,问她身体的情况,但对来她家的事情,绝口不提。
安晓炎独自一人,对父母坦白了她现在的状态。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在震惊和愤怒中,这两位外企精英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细细盘问后,她的妈妈,忍不住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哭完后,她的妈妈立刻就打电话给老板,坚定地要了一个月的无薪假期,爸爸从书店里搜罗了一堆菜谱,夫妻两个钻在厨房,捣鼓出营养丰富却不那么美味但爱心十足的餐点来。
安晓炎已经不记得,他们上一次下厨是什么时候了。
对于自己的父母,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怼的。
但是这一切,在此刻,都化为了浓浓的温馨。
孩子,永远是父母心头最嫩的那一块肉;父母,永远是孩子最后的避风港。
她抚着感觉空落落的肚子,心中一阵抽痛。
等到初五迎了财神,安晓炎已经可以中气十足地打电话给沈清歌:“喂!我爸妈想请你吃饭,谢谢你。”
“不用了吧……”
“客气啥,我也是要谢谢你的,一顿饭还轻了,说吧,你要什么?”
沈清歌轻笑起来,也不推却:“让我想想。”
安晓炎知道她是在敷衍。
“你什么都不缺,有些想要的又没法给你,我只能求老天保佑你和方秉然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啦!”
这张利嘴又痒痒了!沈清歌笑骂了她几句,和她说好了吃饭的时间,挂下了电话。
在心中郁结了一个寒假的闷气,随着她起身的一声长叹,慢悠悠地,松动起来。
不管安晓炎和林浩然最后是不是能走到一起,安晓炎的这一劫,算是大致过去了……
她们,都在长大。
都在越来越多的现实和无奈中,挣扎……努力地,让自己过得更好。
但,沈清歌终究没有和安晓炎一家吃成那一顿饭。
年初七早上,难得一见的冬日晨光把她照醒。
她心情愉快地起床洗漱后,换上大衣,想和吴卓芳一起去附近逛逛买点食材,昨天晚上想做蛋糕给吴卓芳吃,但冰箱里没有鸡蛋,只能把计划延后。
吴卓芳卧室的房门还关着,她看了看时钟,7点半,奶奶今天可睡晚了。
沈清歌在餐厅里吃了早点,又去书房找了本书坐在阳光中看了一阵,时钟的指针滑过了8点,吴卓芳还是没有出来。
她隐隐觉得不对,走到卧室门口尝试性地敲了敲门:“奶奶?”
没有回应。
她打开门向里看去。
窗帘被拉得很严实,床上的那个人一动不动地躺着。
沈清歌走到窗前,一边拉开了里层遮光帘一边说:“奶奶,8点多啦,这时候再睡,不符合你的养生之……”
她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