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谁让你纵着她吃了这么多?大约是渴了,车子里有温水,你去冲点奶粉给她。”那女子轻拍着婴儿的后背,轻声道。
婴儿听到女子的话语,竟立刻安静下来,蹬着小腿对着她讨好地笑了起来。
那女子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娇声问:“小馋猫,要吃奶粉?”
婴儿张大着只冒出了四颗牙的小嘴,无声地笑着。
“那,先亲亲妈妈。”
一个湿吻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女子斜眼看着站在一边笑着的秦漠,指着他道:“那,再去亲亲爸爸。”
“小优……”秦漠无奈地看着她,喊了她一声。
婴儿却挣扎着,伸出手臂扑向秦漠,嘴里咿呀咿呀地,想要往他的脸上亲去。
秦漠侧头避过,笑道:“我比你妈妈好,不用亲也有的喝。”随后抱着她就要向车里走去。
女子连忙叫住他道:“小怡还是给我抱吧,你带着她,怎么冲奶?”说完伸手就抱,那婴儿不愿,抓住了秦漠衣服的前襟不肯松手,小脑袋摇晃着,挣扎着大声叫道:“papa!papa!”
秦漠笑着让开了她的手,抱着她边走边道:“我就把她扔车后座上自己玩,你看,比起你这个妈妈,小怡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我……你就排在这里为我们买烧鹅吧。”即便是不知情的人,也能从其中听出毋庸置疑的亲昵和调侃。
沈清歌缩在墙角,右手死死地捂着嘴巴,泪水奔流。
这样的情况,自己还需要出现在他面前,开口询问些什么吗?
她又能问一些什么呢?
是客套地说,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还是让他介绍一下,身边的那个女子?
又或者,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遵守三年的约定?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方才,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谈话,但这三人之前的亲密已经不需要质疑,更何况,那婴儿叫他……papa!
他并没有否认!
把窗子关上,不要再听下去了!
心里一个声音大声地叫着。
一只手伸出去,握住了窗把手,却颤抖地使不上力气;视线被泪水模糊着,却仍然不受控制地追逐着那个这两年来千思万想的背影;心底里千言万语地汹涌着,却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忽地,那个背影一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
沈清歌一惊,立刻松手躲在了墙角里,慢慢地,滑坐在了椅子上。
今天正是第三天,他们应该是从班芙游玩回来的吧。
在这里遇上,是天意吗?
是老天在暗示,让她就此停止吗?
真的,就不再见他了吗?
真的,就让他这么离去了吗?
真的,就在这里,把这两年多的等待画上句号吗?
她纠结着,慢慢地探出头向外看去,正好看到那红衣女子拎着一袋子烧鹅,向一辆蓝色的雪弗兰走去。她把手上的烧鹅递给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秦漠,又从他的怀里接过婴儿,那婴儿捧着一个杯子吃得正欢,蹬着双腿往女子身上蹭。女子抱着她,弯腰坐进了车里。
秦漠笑着关上了车门,又回头对着后座的两人说了些什么,低头发动了车子。
车子慢慢开离了路边的停车位,阳光打在车窗玻璃上弄出一片刺眼的反光,把他的身影搅得模模糊糊,沈清歌突然拎起包,转身从餐厅大门口冲了出去。
那辆蓝色的雪弗兰已经渐渐加速,驶出几十米开外了。
她拼命地发足狂奔,但还是越追越远,绝望地,看着那辆车子在马路上,变成了一个小点。
沈清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出来:“秦漠!”
声音破碎着,被夏天的微风,轻轻吹散了。
她缓下了脚步。
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滴下,在干净的柏油路上,留下了点点印痕。她木木地在包里翻找着纸巾,却发现遗落在餐厅中了,于是用袖子胡乱地按了按脸,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脚下却仍然不停地向前走着。
她不知道这条路究竟通往何方,只是不想自己停下来。
关于她接下来在加拿大的日程,关于那心心念念计划了许久的留学,关于她大学后两年的学习计划……她脑海中纷乱地跳出了很多片段,随后悲哀地发现,原来失去了秦漠,她的未来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停下脚步,茫然四顾,周围的景色是那么的陌生,她来,只是为了验证那几张照片的真实,现在,任务结束了,那接下来的那几天,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也不想思考,于是便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着。
不想回头,所以只能向前。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路渐渐偏远,高低起伏,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偶尔还会传来口哨,招呼她要不要搭车。沈清歌抹了抹被风干的脸颊,表情木然。
她的脚开始酸痛,她的力气慢慢消失,就当她想绝望地毫无形象地就地而坐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悬索吊桥。
温哥华的标志性建筑——狮门大桥。
她咬着牙走上走过第一个桥塔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扶住栏杆,往外看去。
头上是蔚蓝的天空,脚下是奔流的大海,两岸是绿树青山,楼房藏掩其中。海面上时而开过一艘快艇,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线,海风吹动着她的长发,虽在阳光下,她却仍是觉得一阵寒意。
8月的温哥华,好冷。
她把头抵在高高的绿色栏杆上,索瑟着抱着自己裸露的双臂。
秦漠,我好冷。
这个名字一浮现在脑海,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沈清歌,你这个大笨蛋!你的脑筋怎么转不过弯来呢?!”她仿佛又听到安晓炎活力四射怒气十足的骂声。
是呀,这个大笨蛋!
都这种时候了,第一个想到的,居然还是他。
他现在应该到家了吧?
是坐在电脑前玩着游戏,还是趴在阳台上发呆?
不,不……他现在的生活里,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即便是在玩游戏,房间里也会有个婴儿床吧……即便是趴在阳台上,目光也是温柔地注视着在前院草地上玩耍的那一对母女吧?
她望着眼前这高远辽阔的景色,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大声地把心中积累了这么久的郁结,都喊出来!
她用力地握着栏杆,试着张了几次嘴巴,终于出声:
“忘了他。”
不,还不够响。
“忘了他!你这个大笨蛋——!!”
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地力气去叫喊,一个字比一个字响亮,直到吐出了肺中最后一丝氧气,此时一阵海风卷来,她来不及稳稳地换气,呛着一口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还真是一个,笨蛋呢!”
一个清冷调侃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沈清歌一惊,蓦然回头,离她三步远处,倚栏而站,挑眉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的那个,不是方秉然是谁?
她一时间惊呆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温哥华吗?
又是一阵海风吹过,方秉然皱眉道:“这里风大,别站在这里了。”
——熟悉而关心的声音,的确是他。
“这里的风景很好,我想再在这里看看。”沈清歌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海上,“那里,好像是个公园。”
“是斯丹利公园。”
“那,那边靠海的一大片建筑群是哪里?”
“是温哥华西区。”
原来就是秦漠住的那个西区……她之前虽然去过,路上却完全没有注意风景。
沈清歌怔怔地向那里望了一会儿,收起故作欢笑的脸,转过头喃喃道:“方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秉然沉默了起来。
直到沈清歌以为,他不会开口告诉她答案时,他却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担心你啊。”那声音轻如叹息,被海风一吹,就打散了,但沈清歌听着,心里却是重重一颤。
方秉然顿了顿,侧过头看向大海,继续说:“安晓炎都告诉我了……加拿大这么远,你又是一个人孤身在外,若是再遇上了什么事……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只呆在国内等你回来……”
听到这里,沈清歌再也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豆大的眼泪瞬间从眼眶里一颗一颗地滚落出来。
心痛、绝望、迷茫、委屈、不甘……仿佛是因为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方才拼命压制着的,所有的情绪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她就站在桥上,对着方秉然,放声大哭起来。
方秉然看着她的这个样子,心里又是怜惜又是难过,那个站在舞台上漂亮、自信的沈清歌如今竟为了一个人哭得如此伤心绝望。
她纤弱的肩膀,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低头捂脸的样子,都轻易地拨动起他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
他想开口安慰她,却又怕像刚才那样,引得她哭得更厉害,脑子一时委决不下,身体已经先一步上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肩,侧过身,挡住了海面上吹来的冷风。
沈清歌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