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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绕指柔顿时就又成百炼钢了。
  她跳起来一把就将赵美人给推到地上去,指着一旁被吓呆了的内监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啊?!看着她冲撞御前,还由着她闹?!还不捆了!”
  阿妧被这眼前的变故给惊呆了,看着七公主骂那几个内监,再听着赵美人凄厉的哭声,茫然地眨了眨眼。
  赵美人她爹不是赵妃的哥哥恭侯么?
  他死了?
  她下意识地就看住了微微一笑的霍宁香。
  第165章
  这据说前些时候恭侯还活得好好儿的呢。
  怎么一下子就死了?
  “你父亲死了?”皇帝也微微一愣,见赵美人哭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就皱眉说道,“真是胡闹!你父亲死了,来问阿香做什么。生老病死,天有不测风云的,这多正常的事儿。”
  皇帝这话就太偏心了,赵美人差点儿叫皇帝这偏心给惊呆了,被内监们压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突然尖声哭道,“陛下,你怎么可以对臣妾父亲这样无情?!”她父亲是南朝皇子啊。
  莫非是那种死了也就死了的平常人?
  “那朕也管不了他去死啊。”皇帝就很无辜地说道。
  他这么多年,给了恭侯无上的荣宠,难道到了最后,赵美人还要怨恨他?
  不带这么狼心狗肺的。
  “陛下,赵美人伤心愤懑,也情有可原,陛下不要和她计较。”霍宁香见赵美人头发散乱地看着自己,就笑了笑,温声对皇帝说道,“美人疑我,只怕是因我昨日上门去问候恭侯。陛下也知道,前几日恭侯偶遇臣,却从车中跌落,令臣十分不安。虽臣如今效忠陛下,可是待恭侯总是不同,恭侯在臣眼中十分重要,因此才特去看望。”他清越地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说道,“只是没有想到昨日一见,竟成永诀。”
  他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皇帝顿时就嫉妒死了。
  霍宁香这也太忠心了,若是来日皇帝陛下有个什么,霍宁香也这么哭一哭,那就太幸福了。
  “你不必介怀,这都是恭侯自己没有福气。”
  “只是臣昨日与恭侯都说开了,如今倒是不再有半分遗憾。”霍宁香修长的手指拭去自己眼角的清泪,就对皇帝轻叹说道,“臣当初糊涂,本想为恭侯复国,却没有想过只怕恭侯被臣架到风口浪尖,日日担惊受怕。所幸恭侯明白臣的心意,臣也就知足了。”
  他一声叹息,就叫皇帝越发可怜他这多年的忠贞,急忙探身拿自己的大爪子拍了拍霍宁香微冷的手劝道,“阿香,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陛下,他在骗你!父亲一定是被他害死的呀!”赵美人见皇帝安慰的竟然是霍宁香,顿时尖叫起来。
  霍宁香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闭嘴。”赵美人总是骄横,皇帝都觉得厌烦得不得了。
  且他虽然知道霍宁香只怕没有嘴上说得那样清白,可是若说霍宁香会亲手弄死谁……
  他恐怕还嫌恭侯脏呢。
  “赵美人怀疑臣,臣都明白。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如今恭侯已然过世,臣本着当年最后一点渊源,想求陛下答允一事。”
  皇帝急忙问道,“是什么?”
  “按说恭侯过世,其子袭爵,爵位本该降等。”霍宁香就柔声说道,“恭侯长子,臣昨日见过,很普通,并无才能,也无功勋,可是臣求陛下能允他原位袭爵。”
  见皇帝一愣,他就垂目轻声说道,“陛下的心,如天空一样宽阔,当年容得下恭侯,就一定能容得下恭侯的子嗣。且若不降位袭爵,那正可以向天下人表达陛下对前朝的宽容,也不会令人怀疑陛下容不得恭侯,恭侯这是畏罪自尽。”
  前脚儿南朝匪患才平,后脚儿恭侯就死了,那不是得有人怀疑是皇帝干掉了恭侯?
  若叫恭侯长子继承恭侯爵位,那皇帝起码能清白一些。
  皇帝一下子就想明白霍宁香的良苦用心了。
  “阿香,也只有阿香全心待朕了!”皇帝被感动得恨不能落泪。
  换了旁人,只怕会怂恿自己降了恭侯的爵位,叫赵家泯然于众人,少一些日后的后患。
  “陛下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气魄,又何必在意那一点点小小的诟病?不过是想要纵容臣待赵家的一片私心。”
  阿妧目瞪口呆之中,霍宁香越发摆出一副与人为善的美貌面孔来,对皇帝微笑说道,“这是臣对赵家最后的忠义,也求陛下成全。”他的宽容,越发显得赵美人不知好歹,和他以德报怨的气度风华,阿妧都看得惊呆了,见赵美人哭得泣不成声,就小声儿说道,“可是,他死了是活该的呀。”
  霍宁香就垂头看着她。
  “天子守城门,君王死社稷,当年恭侯贪生怕死,这已经丢尽了南朝皇家的脸,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给赵家丢了很多的脸了。”
  “你胡说什么!”赵美人就尖叫道。
  “我曾听长公主说过,南朝国破的时候,尚有一位平宁公主愿意以身殉国,可见南朝皇族气魄令人经久不忘。可是既然有平宁公主那样的巾帼,又为什么有恭侯这样在陛下面前谄媚,连女儿都送进宫中来却也要苟延残喘的没脸没皮的人呢?”
  阿妧只觉得霍宁香的呼吸凝滞了一下,就仰头认真地对他说道,“伯伯要忠贞的,是当初的南朝皇族的节烈之人,而不是该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
  霍宁香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阿妧说得有理。当年阿香你效忠的,是那个有气节骨气的南朝,而不是……”
  皇帝就哼哼了一声。
  他本心其实是真的看不上恭侯的。
  因此,当阿妧说起这话,他就越发地觉得和阿妧是心灵之友了。
  “你说得对,我虚度这么多年光阴,竟然不如你看得明白。”霍宁香就垂头柔声说道。
  “伯伯日后万万不要这样啦。”阿妧还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蠢蛋看起来蛮可爱的,霍宁香就微笑起来。
  “阿妧说的对!”皇帝也一本正经地点头,他顿了顿,看向赵美人的目光充满了不悦,却努力压着心里的怒气说道,“看在你才死了父亲,朕就不惩罚你在御前如此狂悖。阿香既然为你家求旨,那朕也不能扫了阿香的面子。也罢了,你兄长就袭了你父亲的爵位就是。”
  只是他的心中未免有些不快,却不快的不是赵美人,而是在这个时候不露头的赵妃。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赵美人这冲出来,和赵妃必定有关。
  不然谁敢把赵美人给放出来。
  “回去告诉你姑母,朕就给了她这一次体面。”他就淡淡地说道。
  赵妃在恭侯这事儿上太叫他失望了。
  若恭侯死了,是赵妃郑重地求到他的面前,他会给赵妃一个面子,叫恭侯走得风风光光,叫恭侯府继续维系下去。
  可是拿赵美人试探他算什么事儿?
  他和她之间,难道还需要这样试探?
  “陛下?!”
  “拉下去吧。”皇帝淡淡地说道。
  “陛下莫要恼怒,不过是些女子的小心机,也是因在意陛下才会如此。”霍宁香就温声说道,“赵妃心中总是担心陛下怀疑她心存故国,进而连累七皇子,有这样的试探也是理所当然。”
  他为赵妃开脱,阿妧和七公主一脸茫然,六皇子却听出这里头的厉害了,他只觉得霍宁香脸上那温柔的笑容仿佛甜蜜之中含着剧毒,后背都发凉,垂了垂眼睛,离这位美人远了一些。
  积毁销骨,有这么一个美人在皇帝面前日日给赵妃母子上眼药,也是叫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只是六皇子本就不亲近赵妃,因此不过是随意想想,就丢到了一旁去。
  他可以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然而旁人却不能。
  当赵美人叫人给拖回了赵妃的宫中,赵妃正看着连连咳嗽的七皇子在吃药,见七皇子俊美苍白的脸因咳嗽染上了绯红,她就十分担心。见这个时候赵美人被拖了回来,急忙上前呵斥这些人将赵美人给放开,这才扶着赵美人起身紧张地问道,“如何了?陛下怎么说?”
  见赵美人哭得几乎要死过去,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和赵美人今日早上知道恭候死了,顿时就差点儿厥过去。
  恭候是她唯一的兄长,虽然废物无用,可是也算是她在宫外的靠山耳目。
  若恭候死了,那她就真的在这京中孤立无援了。
  “姑姑,陛下好狠的心。霍宁香这奸臣,他不是人!”
  “怎么了?!”
  七皇子放下手中的药,压低了呼吸,有些虚弱地看了过来。
  他俊美的脸上完全没有半分哀痛,并未将恭候的死活放在心上,见赵美人哭得不行,就温声说道,“先坐下说。”他垂目许久,方才轻声说道,“你只说,谦侯都说什么了。”
  他垂了垂眼睛,遮掩着眼中的一道流光与凝重,然而赵妃却没看见。她不愿去理会那个跟自家仇深似海的霍宁香,反而抓着赵美人的手连声问道,“爵位呢?陛下说爵位怎么办?你大哥会不会降爵?”
  若恭侯府降爵,那就是皇帝连她的面子都不卖,那她就是真的失宠了。
  “陛下说,叫大哥原位袭爵。”赵美人就哭着说道,“陛下还算有些良心,只是他待我那样无情!且我就是想不明白,霍宁香竟然还在陛下面前讨好,口口声声什么忠贞,几句话就叫陛下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他还拿咱们家的爵位做筏子讨陛下的喜欢。”她将之前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跟赵妃和七皇子说了,这才哭着问道,“姑母,怎么办?陛下仿佛真的不喜欢我了。”
  皇帝对她哪里有一点的柔情,竟对她一言安慰都没有。
  赵妃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柔声安慰道,“你才惹怒了陛下,陛下看在世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待你温柔。”
  见赵美人美貌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不甘,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美丽,却容颜有损,也不再年轻娇嫩了的脸。
  恭侯死了,皇帝会不会因她死了兄长,就待她宽容一些?
  “你先回去,若陛下来了,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她放缓了声音,慈爱地摸了摸赵美人的脸,看着赵美人这正是盛年,不知怎么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恭侯死了,那府里头再是她的娘家,可是说起来,却更亲近的是赵美人。
  她是他们的姑母,可是她早年就侍奉陛下,那除了恭侯之外的余下的小辈,又有几分感情?
  若赵美人日后不听话了,日后的恭侯府,会更偏向谁?
  不知怎么,赵妃就觉得恭侯突然死了,仿佛是打破了什么,会令自己陷入到一种岌岌可危的地方,只是她掩饰着心中的忧虑不敢叫赵美人看见,心里却生出几分疏远冷淡。
  见她仿佛累了,赵美人无知无觉,只点头哽咽地说道,“那姑母你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多提提我。”她心中倒是真的哀痛恭侯的死去,起身踉踉跄跄地回去伤心。见她走了,赵妃方才松了一口气回头。
  “怎么了这是?”
  见了身后的七皇子脸色苍白凝重,她急忙扶住儿子连声问道。
  因赵美人在,因此此刻宫里没有宫人,她就亲手给七皇子喂了两口水。
  七皇子就苦笑起来。
  他咳了一声,嘴角咳出一丝血丝来,却努力压抑着满嘴淡淡的血腥味儿。
  “母亲,小心谦侯吧。”他轻声说道。
  仿佛是因病了多日的缘故,他的脸苍白得完全没有了血色,那绯红升起,都透着几分不健康的颜色。
  “霍宁香?”赵妃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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