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是上半年一上数理化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的宁也?
  这简直是齐煊楼附体啊!
  这么坚持了半个月,宁也就自己摸索到了一个规律——大部分的习题,解题思路居然都来自于公式的推导过程,理解透彻公式和定理的来源依据之后,看题就基本能判断出来要从哪里入手。
  仿佛开了窍,宁也预习后做题的准确率大幅度上升,更让人开心的是,这样从预习到做题,再到白天课堂上答疑,回头再复习补一遍错题,基本上这部分内容的类型题已经做的足够多了,隔好久都不会忘,考试都不需要复习就能直接上。
  宁也又不笨,这样积累久了,前后可以自然而然地联系起来综合解题,又是一种成就感。
  数学,像隋唐和齐煊楼一样,也给宁也上了一堂“有付出就有收获”的课,这种脚踏实地的充实感觉,让他欣喜,又让他感觉安全。
  从一开始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底子特别差,做什么什么错的缺乏信心,到慢慢被填满可以做对一大部分的过程,连累都是享受。
  良性循环,越来越有乐趣。
  大家都觉得宁也仿佛有一点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最明显的其实是宁正朝,他好几次午夜起来,都能看到宁也的卧室里透出一点点光。
  一开始他以为宁也熬夜不睡在玩,推门看了好几次,居然次次都看到宁也在做数学题!
  宁也耳朵里塞着耳机,有人推门进来也听不到,一手按书一手在练习纸上计算,字迹有些潦草,神情却格外专注。
  宁正朝悄悄站在他背后看了会儿,只觉宁也背影单薄,却让他热泪盈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齐煊楼有时候会给宁也发短信,基本也都是半夜了,也没什么营养,就是些日常问候,或者遇到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也会讲一下。
  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负面情绪的话。
  宁也很少回复,最多嗯一下表示收到了,或者回个加油。这种相处宁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夜深人静听到手机振动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很可耻的会有一点期待和浅浅的雀跃。
  在齐煊楼这里,他的忍耐度仿佛格外高,当初信誓旦旦要跟他划清界限的,但也总是做不到。
  大概人就是这么矛盾吧。
  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宁也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电话通了之后没人说话,宁也隐约猜到是谁,喂了两声叫她的名字:“温珊珊?”
  然后那边轻轻地抽了抽鼻子,隐约有泪音。
  她还是没说话,又过了会儿,电话被挂断了。
  宁也捏着电话发了会儿呆,有种心脏被莫名其妙揉搓的绵密的抽痛感,倒不是因为温珊珊,而是感觉人生短暂曲折,谁都有谁无法被替代的艰难时刻。
  不论是天之骄子齐煊楼,还是阳光少年纪少衡,成熟稳重隋唐,活泼可爱薛小满,漂亮女生温珊珊,甚至梁丰卓越徐清晨……
  是谁说过的,不曾在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语人生。
  宁也想了想,给齐煊楼发了一条迄今为止他发过最长的消息: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广寒十九州。
  祝他如利剑出鞘,锐不可当。
  。
  隋唐帮宁也办的证件已经办好了,名字普通到掉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叫赵强,24岁,隔壁省洛安市人。
  宁也很满意,周末换了个身看起来比较职业的衣服,戴了副平光眼镜,白衬衫黑西裤,皮□□鞋,看起来有点像个银行柜员,顺着府云山出了城。
  三十公里外,他的目标这时候该到底价了。
  府城今年天气还不错,立秋之后下了好几场雨,暑气早就全消,往年厉害的秋老虎也没怎么见,早晚都得穿外套。宁也坐车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在新盘镇下车,找人打听了一下新庙乡怎么走。
  新庙乡新草沟煤矿,停产一年,最近已经登了很久的广告,打算转让。
  宁也以前是来过这个地方,那时候这里可不是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模样——依靠黑色黄金,整个新盘镇居民都一夜暴富,家有百万的都算是穷人。镇上街道宽敞,酒店高档,豪车遍地,别看地方又小又偏,几乎可以说你能想到的奢侈消费都能在这里找到。
  不像现在,大家都还面朝黄土靠天吃饭,穷的外套上还打着补丁。
  宁也坐着小面包车,一路颠的胃疼,好不容易颠颠簸簸到了新庙乡,又去了新草沟煤矿。
  就三十里路,走了足足两个小时。
  新草沟煤矿看起来也完全没有后世那么气派,铁丝网大门开着一半,从门外往里看,院子里还是土院,又脏又破,绕着大门一排土房子,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是用纸糊起来的。宁也站在门口,心里真是特别纠结,谁能想到就这么个破地方,日后占了府城百分之三十五的市场份额呢?
  他是沾了重生的光,但上辈子买下这里的那个人,真是有眼光啊。
  夸虽夸,宁也也没打算再把这好事儿让给别人了。他对自己的认识其实挺清醒的,现在就是专业的二道贩子,靠着老天爷赏的混点钱,真让他自己从头开始搞生产搞管理,宁也绝对不干。
  能力不够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活的那么累。
  来碰运气买这里,也是打算日后行情好了再转卖的。
  宁也推门进去,这时候流行养看门狗,宁也怕万一哪窜出条狗来,扬声叫:“有人在吗?”
  没人理他。
  他又叫了一声:“有人在吗?”
  正对面一排土房里,有人打起帘子从其中一间探出头来:“找谁?”
  宁也朝对方走过去:“我是从洛安市过来的,我们老板听说你们这个矿打算出售,让我先来考察考察。”
  “你?”对方显然觉得宁也太小了,犹豫了一下,“进来吧。”
  说完自顾自进去了。
  这个待客礼仪也是挺一言难尽的,宁也忍着吐槽的心态,自己掀开帘子进了屋。
  除了刚刚那个男人,屋里还有两个人,一齐转过头来看宁也。
  宁也目光扫过其中一个胖胖的男人,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男人对自己这样的态度了。
  这个穿着土不拉几,神色局促,热的满脸是汗的胖子,高铭,就是上辈子买下这个矿的人。
  十五年后,他接替齐振田,成了府城首富。
  屋里当地摆着一个办公桌,一个瘦削的男人坐在办公桌背后,面对着门,问宁也:“有什么贵干?”
  “考察一下。”宁也神色自然地和高铭并排坐下,“我们老板想买矿。”
  瘦削男人扶了扶眼镜:“哦,那坐。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称呼啊?”
  “免贵,姓宁。”宁也报名字,从带着的皮包里摸出烟来,给各人散了一圈,“看起来年轻,其实也不小了,二十多。您贵姓?”
  瘦削男人接了烟:“张,张建。今天还挺巧,我们跟这位高先生谈了小半天了,眼瞅着要谈成了。”说着张建和最开始出来接待宁也的那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小宁你这是考察呢,还是确定有意向呢。我们农村人说话直,高先生报价一千万,价还没定,你来得晚,肯定是只能高不能低与这个的,你能接受咱们再谈,不能接受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宁也听了张建的话,简直没法接话。
  这生意谈的,根本轮不到试探,人家把底线都报出来了。
  淳朴啊。
  宁也笑笑:“我们老板说了,主要看资质,产量,手续全不全,煤质量好不好,他不是府城人,对地势和交通都不太了解,让我跑一趟看看,价格不重要,都可以谈。高老板都报了一千万,我们肯定也不能低,再商量呗。”
  张建听宁也这么说,脸上带了笑招呼:“建兵,给小宁倒杯水。”
  给宁也开门的王建兵拎着热水壶给宁也倒了杯水,搪瓷缸子。宁也抿了一口,一股咸涩味儿。
  高铭在旁边坐不住了,一千万他都拿不出来,还打算趁对方急卖,跟人商量分期付呢,没想到来了个竞争对手,二十来岁的模样来买矿,想想应该也是财大气够粗。他跟张建说:“张矿长,咱们刚刚都敲定价了,您这么做不合适吧?”
  “咦,我矿还没卖呢,有什么不合适的?”张建面不改色,“竞争嘛,我们也是为了村里人,理解一下。”又给宁也介绍,“我们矿呢六证齐全,井田面积60平方公里,探明地质储量11亿吨,可采储量大概在56亿吨,真的是非常非常优质的环保煤,灰少硫少发热量高,竞争力特别大。说老实话,卖矿也是实在是情非得已,不然真舍不得卖啊。”
  宁也点头:“您这儿的煤是……侏罗纪的?”
  “对,侏罗纪的煤。埋的浅,煤质好,露天挖都行。”张建比划着,“你放心,只要把路修好,不愁卖不出去。”
  宁也假模假样地点头,站起来:“这样,我去给我们老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您等等我行吧?钱多,我也没法给老板做主,您说对吧?”
  张建示意他随意。
  宁也钻出来,在院里找了个地方乔装打电话,心里盘算了一下高铭这会儿的资金水平,估计一千万都是他在硬撑,自己能付现的话,这个价格能拿了。
  “挂”了电话,宁也觉得自己买煤矿像买菜似的,说实话,也就忽悠一下这几个人,换成对面是隋唐的话,分分钟被隋唐扒的皮都不剩。
  啊,有种土豪感。
  这么飘了一下,自己都受不了,撩起帘子钻进了屋里。
  屋里三个人一齐盯着宁也看。宁也镇定地坐下来:“老板说了,只要张矿长您说的都没差错,我们确实是有购买意向。这个前提呢就是您说的都是准确的,我们后续会有专家来评估,如果评估出来跟您说的有差别,那就到时候看情况。您懂我意思吧?您现在说井田面积60,可采量5到6,回头万一只有20的面积,不到1的可采量,那我们肯定不能给您这个价,您说对不对?”
  “那不能。”张建摆手,“我们这个都有文件手续的,不能那么忽悠你。”
  宁也对着高铭说:“高老板,商量商量价格呗?”
  高铭胖胖的,脸有点发红,按他这种体型日后是三高高危群体:“你跟我商量什么。”
  人也真是直爽,还没经过商海十年浮沉,直来直去的。
  宁也嘿一声:“你出价一千万,我也打算出价一千万,您是一次性付清呢还是分期呀?”
  表情特别欠揍。
  高铭不肯看宁也,对着张建说:“一千一百万,分三期付。”
  宁也噘着嘴惋惜:“我们签合同,付一半,手续办完付余款。”
  高铭瞪着宁也:“你!”
  宁也很无辜:“我们老板这么说啊。”
  高铭是府城本地人。府城说大也不大,稍微有点儿名气的人十有八九互相都听过名儿,张建对高铭的家底其实也有所耳闻,知道高铭一千一百万分三期付,估计也是十分勉强,心里还是更希望能直接付全款的,于是问宁也:“一千一百万,手续办完后一个星期之内付清,可以吗?”
  宁也点头:“当然。”
  “我们商量一下,两位稍等。”张建起身招呼建兵出去了。
  宁也四下打量了一圈这个屋子,屋内按着个火炉子,烟囱从玻璃上接到室外去,天花板都熏黑了,应该是有不少年头了。他边打算边看身边不停擦汗的高铭,盘算了一下。
  一千一百万买个矿,还剩不到九百万。
  他业务知识为零,不知道能不能把一个矿拆分成两个或者三个,日后分开卖。
  毕竟他还要资金周转,煤矿的高峰期,还得小十年。
  时间真的太久了,等不了。
  过了会儿张建一个人回来,把手伸给宁也。
  宁也笑眯眯地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
  旁边坐着的高铭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粗重地喘了口气。
  宁也自己没法跟人签合同的,他搞不懂,于是说:“我们老板一两天就过来,您看要不咱两签个简单协议,我给您付个定金,这事儿就没变了。不然我们老板来了,您说嘿不行,我要一千三卖,那我这饭碗儿就保不住您说对不对?”
  张建笑着拍宁也的肩膀:“小宁这话说的,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说话算数,定了就不能再变了!不过你要不放心,签一个也行,以后再有人来问,我也好有个底气推话。不然过两天你又来了说我们老板不买了,您看我这不耽误了吗?”
  宁也是怕被高铭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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